魔羯奥非斯-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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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已经下地狱了。”叶申提醒他,表情和他一样扭曲。她看看周围的一切,忍不住做了个鬼脸。“不过我同意你的说法。”
他们的周围是一片又一片黑压压的阴魂;说是阴魂,却还是具有人的形体。魂魄们双眼无神地往前飘移着,有些灵魂的样子真叫人不敢恭维。
叶申拼命往河边移动着,不敢和那些灵魂走在一起,但是一看到苦恼河的样子,她还是忍不住恶心地摇摇头。“天!”
苦恼河在流动时所发出的声音令人难以忍受!它根本不像一条河,在河里流动的是似水非水的“物质”;时而波涛汹涌,时而静寂无波,所有的物质不断地在里面互相冲击、吞噬、滋生、分裂,看起来像是一种细胞,却更像是具有生命、不断蠕动着的“苦恼”!
它所发出来的声音真的就像是一群人在苦恼时所发出来的呻吟声,而那种形体化的“苦恼”看起来实在一点也不赏心悦目。
“要欣赏这条河还真是满难的……”小越咕侬地说着。
“我也不欣赏。”叶申恶心地注视着那条河。“如果这条河里的东西是世界上所有人的苦恼的话,那么这种东西集合在一起还真是恐怖!”
小越耸耸肩,注意力移到一直沈默着的奥非身上。“你怎么都不说话?在看什么?”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明白奥非的视线全在那一堆堆的阴魂里,他轻轻地拉拉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你在看笠凯有没有在那些……鬼里面是不是?”
奥非没有回答,他仍在那些阴魂里苦苦地寻找着;她会往这里吗?笠凯会走在这群支离破碎、面目哀戚的“人”之中吗?如果是……他的心紧紧地纠结起来了!
怎么能想像那种情况?怎么舍得让他这样深深地恐惧?就算是他走在这个地方都会忍不住为之战栗,笠凯将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如果笠凯真的在这里,那么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带她离开这个鬼地方!
“奥非!”小越连忙拉住他。“你干什么?不要急嘛!”
他的脚步更快了,反而拖着小越往前走。瞬间,一道黑影挡在他的面前;像是灵魂一样地飘移,却又像一睹坚定的墙,坚决地挡住他的去路。
“让开。”
假面的眼光停留在正不明就里赶过来的叶申身上。
“你们走这么快做什么?想丢下我啊?”叶申没好气地边嚷着边赶到他们的面前。
“奥非急着去找笠凯啊!”小越无辜地咕侬着:“我叫他不要这么快,他又不听我的。”
“我叫你让开!”奥非低声咆哮着,阴郁地看着眼前挡住他的男人。
假面仍不为所动地挡住他,眼光停留在叶申手中的水晶上;那水晶像是感应到了他的视线似的,隐隐闪动出光芒。
“奥非……”叶申连忙来到他的身边。“是微笑。”她将手上的水晶举到他的面前。
“你们已经到了渡口了。”水晶中传出微笑的声音:“渡口的摆渡人叫卡龙,他负责将阴魂送到对岸;只有死后在唇上放了买路钱的阴魂才可以通过
“我不是来观光的,你不必介绍得这么清楚!”奥非愤怒地低吼着,无助的神态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压抑地瞪着水晶。“叫这个家伙让开!”
微笑沈默了一秒钟。“奥非,笠凯不在那些阴魂之中,你不必替她担心。她现在已经在冥府里了。”
“但是笠凯她没有买路钱。”小越莫名其妙地问着:“她是怎么过去的?”
“笠凯不需要买路钱,她是由死神奥克司带过去的。”
“死神?”叶申微微蹙起眉。“他不需要带笠凯过去的,为什么他……”
“这个你们很快就知道了。奥非,你必须听假面的指示;他负责保护你们的安全和带领你们到该去的地方,如果你一意孤行,反而会破坏了一切。”
奥非深吸一口气,冷静一下自己焦灼的情绪之后才再度开口:“他是谁?”他瞪着眼前沈默的男人。“什么指示?他运半句话也不会说!”
“你们很快就会知道了。”微笑的声音随着水晶光芒的黯淡而渐渐消失,终于完全不见了。
“你──”他气愤地一顿脚。“该死!”
“谜语、谜语!”小越摇摇头,不满地瞪着那块石头。“她难道不能乾脆一点,将事情说个清楚吗?”
叶申无奈地将水晶收回来。“我看是不会。”
假面一转身,面向他们的正前方;两条河的交接处集合了数不清的阴魂,他们的四周飞舞着苍白的“疾病”、磨人的“忧愁”、劝人犯罪的“欲望”、害死许多人的“战争”,和头发像蛇,血迹斑斑的“倾轧”。阴魂们争先恐后的相互推挤着,深恐自己上不了船,对于那些使他们死亡的祸根看也不看一眼。
而在那飘茫的水域上,只有一艘小船在水中央渺渺茫茫地漂浮着,
“那就是卡龙了。”叶申望着船上的船夫。“我们要怎么过去?我们可没有带钱出来;他收信用卡吗?”
“说得真风趣。”小越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问问他收不收支票?”
“我知道你对微笑很不满。”叶申哄小孩似地拍拍他的头。“不过那不是我的错;可不可以麻烦你把你那小小的爪子收起来?”
假面和奥非无视于他们的争执而迳自往前走去;在河的对岸等着的是不知名的危险,但他们的脚步却都那么坚定而且毫不犹豫!
奥非是为了他的妻子,可是假面呢?
那个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为的又是什么?总不会是“忠心”吧?
叶申和小越对视一眼,似乎彼此的心中都有着同样的疑问;不过现在即使想知道答案也无计可施,假面戴着的面具不但使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似乎连他的语言能力也将之覆盖!
现在除了相信微笑所说的,他们别无他法。
但愿一切真的会很快就知道
※※※
“他们到了吗?”
宫殿内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摆饰和精致的雕刻四处可见,悠扬的乐曲飘动在宫殿里的每一个角落;如果不说,没人会相信这就是令世人为之丧胆的地狱。
大厅的正中央摆着一座小小的台子,台上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它的手上拿着一个小小的水晶球,球体所反射的影像形成一个小小的圆点出现在她的面前,再反射到大厅的正中央。“是的!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摆渡人的渡口了,很快会到大门口。”
冥王普鲁图微微一笑,手上轻轻地摇晃着一杯美酒,注视着昼面上的几个人。“也该是时候了。”
“王?”
普鲁图扬扬他那两道浓眉。“你到这件事似乎有什么意见?”
台上的人微微沈吟,声音显得有点不确定。“我觉得这是很不台时宜的。”
“不台时宜?”
“王,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对他们如此纵容?他们是仍活着的人,您却容许他们进入您的统御之地,难道您忘了天帝所下的命令了吗?”台上的人有些焦急地站了起来。“王,这会使您受到责罚的!”
“你所说的不台时宜是指这个?”普鲁图笑了起来。“占卜师,你可以预知未来,怎么会担心这件事?”他自在地啜了一口酒。“我不担心会不会受到责罚,我比较关心的倒是奥非斯这次会不会比过去的运气好些?”
“王──“
他笑了笑,将酒一仰而尽,潇洒地站了起来。“别说了,我去看看泊瑟芬(传说中的春天女神;冥王的妻子),或许今天她的心情会好一点。”
占卜师无言地目送他离开,大殿上的光彩似乎也随着他的离去而黯淡。她垂下眼静静地想了想。
冥王对这件事的态度让她担心;早在许久之前,天帝便下过命令──禁止神秘们再像过去一样和人类亲近。这个命令无人敢违抗,但普鲁图却无视这个命令的存在!她不明白他对奥非斯等人的纵容,但她却必须保护她的主人;不管这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即使这表示她必须与“死神”对抗!
第四章
《幸福就像一场过眼云烟一样,轻易地自她的手中溜走,而她甚至还来不及说出“爱”这个字!──》
爱情真的可以与一切对抗?包括什么?命运?亲情?无上的权威?还是最终总会实现的终结?
在时间的考验之下,爱情的耐力可以支持到什么时候?
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无法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长年下来,她几乎忘了自己也曾是个有血有肉的人类。
漫长的冥界生涯让她永无止尽的思考着,有无止尽的活在阴暗、而且了无生趣的岁月之中。对她来说,这里的岁月似乎是永远都过不完的;这样的死寂和毫无光彩!人间的人所期望的,她都早已拥有,却再世不曾拥有最简单的快乐。
宫殿里听不到那些阴魂的呻吟和谓叹。有时候,她几乎是羡慕那些阴魂们的幸福的;他们活过、苦过,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也都会再度开始。错的、对的都能够有所终结,然后再来一次。在这里,最严厉的处罚是可以思考,永无止尽的思考,却什么都不能做。飘汤在无限的时间里,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和受那样的惩罚的犯人没有两样。
爱情仍存在着,可是她却再也感受不到千百年前的那种快乐;“神”难道也是受苦的另一种方式吗?
她注视着坐在“遗忘椅”上的男人,轻轻地唤道:“皮里梭奥斯。”
几千年前,这个男人怀着对她的深刻爱情来到阴间试图带走她,却被它的丈夫骗上这张椅子,从此再也站不起来,一动也不动的遗忘了一切,脑筋里一片空自。如今千百年早已过去。当年和他一起来的伙伴也早已作古,只有他仍一动不动地坐在这里。
“皮里梭奥斯,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这里做什么?”椅子上的男人愣愣地看着她。“做什么?”
“对啊!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思考,因为他根本记不得她所问的问题了;他仍似他那呆滞的眼光看着她。有时候他的眼中会有遥远的灵光一闪而过,但他却总是记不起来那是什么,然后下一秒钟他又将自己的疑问忘到九霄云外去。
“你是谁?”
“我是谁?”他试图努力,却纯属枉然。他的目光并没有恢复过去的灵活,相反的只是一味的呆滞。他唯一会说的话是重复对方所说的话,像是个只会回声的山谷一样。
那么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她早已忘记当年她对他的行为是多么的不以为然:对他的痴心妄想是觉得多么的可笑,现在她只对这个被罚坐在遗忘椅上的男人怀有深深的同情。
他几乎已经不算是一个人了,他只是一具会回声的木偶;但木偶会动,而他却连动都不会动。他什么都忘了;一切的一切,但这对他来说,或许也算是一种难得的幸福。宇宙间要找像他这样的人也不容易,至少他没有烦恼;他根本不会思考。
“泊瑟芬?”冥后泊瑟芬抬起头来,她的丈夫站在她的面前。她微微一叹,站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想都想得到。”他走到遗忘椅前面,看着椅子上的男人。“我只是不明白,对一个不会回答你的人,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可说?”
“比起自言自语好一点不是吗?”
“找难道不能听你说话?”他轻轻地拉着妻子,凝视着她哀愁的眼。“为什么你宁可对着一个木偶说话,也不愿意将你的心事告诉我?”
她摇摇头,说有什么用呢?她的丈夫是统御冥界的王者,在这里,他便是一切运行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