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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门当户对-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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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情款款的望向季玲珑:“季姑娘,我不娶钱家小姐了,我想娶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话音未落,一道疾风急急而来,卞胥闪身避过,却来之不及,只听“呲”的一声,身上青衫裂了大半。

“哎呀呀,有没有搞错?怎么你们主仆两人一个德行,都喜欢偷袭人!”只是衣衫破裂,卞胥却是格外紧张,连忙跳后三尺捂住了衣服。

随歌愣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手,脸上震惊之色无以言表,比卞胥看上去还要狼狈。想他自小喜怒不动于色,泰山崩于面前都能无动于衷,但刚才不知怎的,想也没想就一掌朝对方击了过去,那一瞬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这小子永远闭嘴,不能再说出这么可恶的话。幸好对方轻功绝佳,只是衣衫受损,人安然无恙。否则他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为。一念至此,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朝卞胥走过去,歉声道:“对不住,卞兄,你……”

“站住,你别过来!”卞胥又是后退三尺,将两人距离拉开。

“卞兄,刚才我……”

卞胥眼珠一转,扬着唇角低低的笑了起来:“唉,谁叫我行为冒失言语粗俗,惹怒了世子也是正常的。但请世子相信,我对季姑娘绝对是一片赤诚,唯天可表。你大可放心将她托付于我,我不会辜负她的。”

他旧话重提,把随歌心中好不容易有了的愧疚又一股脑的抹尽了,随歌盯着他,目光怪异,他本就生得一副冷傲之态,此时沉着脸,便显得说不出的骇人。

“你真要娶她?”声音沙哑,仿佛自喉间逼出来一般。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眸里笑意虽浓,脸上的表情却是万分诚恳。

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后,随歌忽尔一笑,带着某种傲世的绝离,说了一个字:“好。”

这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季玲珑只觉得脑中猛起闷雷,晴天霹雳,周围一切全部炸开,再不存在。

她紧咬着唇,脸色惨白如纸,却仍是一言不发。

反观卞胥,吃了一大惊:“什么?”

随歌面色顿寒:“怎么,你反悔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就怕你反悔……”卞胥喃喃的不知说了句什么,再抬头时,脸上笑意盈盈,快乐的好象要飞起来,“小弟真是感动万分,没想到世子如此信任小弟,竟肯将季姑娘许配于我,此恩此德,永世不忘。为报世子大恩,小弟决定了,钱老夫人的寿宴上,必定竭尽全力相助世子得中雀屏,抱得美人归。”

随歌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默默的望着季玲珑。季玲珑凄然一笑,转身走开。

卞胥连忙唤住她:“呀,季姑娘,你要去哪?”

季玲珑的声音犹如梦呓:“我要去七迷岛送信。”

随歌道:“你不必去了,那封信我会……”

话未说完,季玲珑突然尖叫了起来:“我要去送信!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她蓦然转身,神色激动的望着随歌,尖声道:“叫我送信的人是你,叫我不送的人也是你,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你究竟要怎样?”

随歌眼中露出哀痛之色:“玲珑……”

季玲珑整个人一颤,自紊乱中惊醒,她低下头,声音疲软:“对不起,世子,玲珑失态了。”

“玲珑。”随歌又唤了一声。

季玲珑摇头道:“玲珑觉得很累,想回房休息一下,对不起。”她自卞胥和随歌中间走过去,脚步虚浮,但背却挺得很直,然后,房门合上。

卞胥把目光自她背影处收了回来,直直的盯着随歌,缓缓道:“没想到……你竟然真的会同意。”

随歌皱起了眉头:“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

“希望?”卞胥淡淡而笑,声音象在空气中飘,“当然,这当然是我所希望的,太希望了,好希望啊。多谢你了世子,多谢!”

心中一个声音无比惋惜伤感——

随歌世子,你被淘汰了。

第三章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静静的坐着,什么都不想,只是看着自己的手。

手上掌纹深深,如刀雕刻过,管家李嫂曾说,生就这样一双手的人,命会很苦。

那么,她苦么?

季玲珑扪心自问,答案只是讽刺一笑。

她苦。三岁亡父七岁亡母,当了足足三年的小乞丐,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瞧尽人间冷暖世态炎凉。

她不苦。十岁时遇到贵人,本以为必会饿死街头时,却见一匹轻骑停在了她的面前,马上人低眉敛目,看不清容颜,却有一双温暖的手。那双手将一袋干粮递到她面前,静默的不说一句话。

她苦。她追逐那匹马一连走了三天三夜,脚磨破皮出了血,每走一步都象走在刀尖上,浑身气力虚脱而尽。

她不苦。因为那匹马最终还是停下了,马上的人回头望她,轻叹了一声:“好吧。你叫什么名字?以后你就跟着我。”

那时,她十岁,他十八岁。

整个世界仿佛在她面前款款降临。

九年的生死相随风雨共渡,原以为没有人能比她靠得更近,谁知依旧是咫尺天涯。

李嫂的话再度自耳边响起,每个字都很清晰:“生就这样一双手的人,命苦。”

是命不好,非人力能救。

谁叫她出身贫寒,后又为婢,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北静王世子。所以,他要娶的,他能娶的,只能是命好的女人,比如钱宝儿。

不是没有探听过的,光是那女子表面上所拥有的风光就足以令她所有的骄傲溃不成军。

出身名门,富甲天下,姐姐是当朝太子正妃,未来国母,据说她本人又貌美如花,聪慧通达。这般个完美,白璧无暇,哪像她……

是命不好,非人力能救。

不信,不肯信,不甘信,又怎样?

季玲珑将脸埋入手中,肌肤感觉到掌上的纹路,一道道,都是伤。

被凝视的感觉来自背上,忍不住抬起头转身望去,便见卞胥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默默的立在门边,又用早上看她哭时的那种悲悯目光看着她。这个少年的眼神,柔软的令人心颤。

“你以为我在哭?”季玲珑忽然开口,将手放下面对着他,让他看自己的脸,“我没有。对我来说,一辈子哭一次,就已足够了。”

“你心里在哭,不是么?”

季玲珑一呆,继而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很了解女人?你很了解我?”

卞胥柔声道:“我不了解女人,也不了解你。只是我觉得,这个时候如果能哭出来,会好受许多。”

“真可笑,我为什么要哭?有谁见过哭哭啼啼的新娘子?”见卞胥整个人一震,冷笑变更浓,“还是,你不打算娶我了?那看起来我倒是真该哭一番了。”

卞胥的目光中流露着悲哀之色:“请别这样,玲珑姑娘,我想帮你。”

“帮我?”季玲珑背过身子去,声音突然变了,变得很淡很淡,“你不需要帮我,我也不用你帮。没有人帮的了我,我早知道了,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是没有奇迹的。”

她以手支头的靠在桌旁,不愿再说话。卞胥在门旁站了很久,终于转身离开,轻轻合上了门。

此时天已大亮,旭阳高照,万物看上去那么生机勃勃,然而这精美屋宇,妖艳桃花,都在他眼中失去了颜色,变得黯淡无光。

随歌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他又在屋里想些什么,然而,无论他想什么,都无所谓了。所有的期待,以及希望,都在那个女子将泣未泣的秋瞳中灰飞烟灭。

“我不明白。”卞胥喃喃开口,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亦或只是说给自己,“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他自桃林间穿过,漫无目的,神思恍惚。

林子那头,负手站了一个人,他就径自从那人身边走了过去,好象根本没有看见他。

“喂。”那人身形一晃,又站到了他面前。

他抬起头看着那人,目光却穿透他的脸飘渺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真好奇,你见到我居然不逃,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样?”那人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定声道,“这次我若让你再从我手上逃走,我就拜你为师。”

卞胥笑了一笑:“你要带我去见龙如意么?我们走吧。”

迦洛盯着他,想把他看透。

卞胥扬了扬眉:“不走?那我走了。”刚待转身,就听迦洛问道:“你怎么了?”

卞胥低声道:“我只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这小子真的很不对劲,眼神完全失去了往常的灵逸狡黠。

“爱情。”

“呃?”迦洛失笑,万万没想到听到的回答竟是这个。

卞胥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正经:“我一直想知道,什么是爱情。要有怎样多的爱情,才能令两个人生死相许,一辈子都在一起。我亲眼看见好些人,高高兴兴的披上嫁衣,她们唇角含笑,眼神妩媚,对婚姻充满了憧憬和梦想。她们神采飞扬的离开,又憔悴沧桑的回来。她们从此足不出户,闭口再不谈幸福。这样的例子见得太多,我觉得很害怕,所以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幸福,无论采取什么办法,我都要自己的婚姻绝对幸福。”

迦洛吃惊的看着他,细细看过卞胥清秀的眉眼,挺直的鼻子,和薄薄的唇,以及那一身比女子还细腻光洁的白皙肌肤,表情越来越古怪。

卞胥对他的目光浑然不顾,继续说道:“但是,如果我只顾着自己,却一手毁了别人的幸福,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你是谁?”迦洛忽然问道。

卞胥怔了一下:“我?我是卞胥。”

“江湖上没有这个人的任何信息,没有人知道你的来历,背景,身份,一切的一切。你凭空冒出,成为钱三小姐的候选佳婿;你武功不弱,轻功更是了得,但是从你的招路上,却看不出师承何派;你性格狡猾,机智过人,小恶不少,大恶却无。你,究竟是谁?”

卞胥轻抬眼皮,对上了迦洛的眼睛,那目光清澄波漪,竟让他心中一悸。

“迦洛,定锦侯二子,幼年好学,天资过人,六岁时以一篇《寒衣诀》被世人誉为神童。十三岁时,引弓猎豹,得皇帝嘉奖,亲赐金袍,一时引为佳话。十五岁时,侯爷与你兄长双双战死沙场,皇帝念龙门功劳非浅,特允你以庶出之身继承你父侯位,但被你谢绝。其后几年,你游荡四方,肆意狎玩,挥霍无度,将家中万贯家财都全数散尽。皇帝本对你寄予厚望,但见你成年后竟是性情大改,便也不再恩宠你族。你的亲人走的走,散的散,各自投奔前程去了,仅剩你一人,孤身无依,生活的很是穷困潦倒。”

“哈!”迦洛笑道,“没想到你对我知道的竟是这么清楚。”

谁知卞胥却摇了摇头:“不,不清楚。”

他低着头,神色黯然:“不是真的,很多表面上的东西,其实都不是真的。就象我没有想到你的武功竟会如此之高,为人也不象传闻所说的轻狂浪荡,我更没想到随歌是个那么懦弱无情的人,好多事情我都没有想到。我一向自认为聪明绝顶,却不知原是做了那么多年的井底之蛙。”

“你……”虽不知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迦洛却能肯定,这次绝非耍花样扮可怜。就在几个时辰前,这少年还是那般神采飞扬嚣张不可一世,那种自信满满的模样,让人嫉妒的恨不得扁他一顿,可现在,他那么颓丧,眉梢眼角再也见不到狡黠笑意,竟会让人觉得若有所失。

这个少年身上有种邪恶的力量,他所有的光华皆是由此孳生,一旦他收敛了张狂无赖,便也逝去了那种令人虽然可气却又不得不为之惊艳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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