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解公子衣-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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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个词此刻听上去很讽刺。
我转头就走,雇了马车头也不回地朝霸气寨一路狂奔。
白蔹见到我时吓了一跳:“你……”
我朝他摊手:“给我莎绥草!”
我第一次服用莎绥草是来霸气寨的第一年。那年到我生辰的时候,我像一只疯狗一般惴惴不安又癫狂,一下子想冲到白玉京去,一下子又想自刎去陪我父皇和云二。
白蔹没办法安抚我,又看不下去,给我嚼了一片莎绥草的叶子。这种神奇的植物很有效地让我安静下来,我开始暂时忘掉很多东西,并且飘飘欲仙。
所以我后来,每年生辰的时候,都会依赖于莎绥草,让我挺过去。
白蔹叹了口气,把一片干莎绥草的叶子泡了茶给我喝。我有些不过瘾,还想要一片,没想到他的态度却无比坚决:“就一片,这是底线。这东西吃多了不好,会上瘾。”
我慢慢地啜完那杯茶,心情平静了很多。
白蔹这才坐下来,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和我谈心:“小丢,你这样不行。你得面对它,正视它,解决它,放下它。”
我不理他。
他又问:“商陆还不知道你依靠莎绥草吧?”
我烦躁地打断他:“别提他。”
“你回去,你给我回东川王府去!我不信商陆会由着你乱来!”白蔹鲜少用这样严厉的语气和我说话。
我顿时悲从中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连白蔹都不待见我了。
我梗着脖子:“我不回去!你收了商陆什么好处,连你都不收留我了!”
白蔹本来回头要走,听到这话,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以为我想吗。”
我奇怪了,既然你不想,你干嘛赶我走。
可没等我把这句话问出口,他就走了。
我十八岁这一年的生辰,一个人在霸气寨坐了很久。商陆说他等我回家,哈。
我想笑,笑不出来。
正文 二十五
后来我还是回东川王府了。因为显然霸气寨丝毫没有给我以回娘家的温暖感觉,包金刚送我走的时候嘲讽我:“你这就是作,至于么,这么矫情。”
我没有同他争辩。如果放他到我这个情况下,也许他的反应比我还激烈。
我默默走出寨子,门外一辆马车静静停在那里,不知等了多久,车顶一层寒霜,车身明显的东川王府造制。
我抬头看天,东方一丝鱼肚白隐隐泛起辉光,天要亮了。
商陆没有在车上。大概是我走之前的警告起了作用,我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升起一种忐忑感。这让我很焦躁,下意识地想嚼一片莎绥草来解忧,不过想到白蔹统共也只给了我三片,还是作罢。
马车驶回东川王府的时候,天微亮。我下车走了几步,想想不对,回头问车夫:“王爷昨夜睡了没?”
“小的进不去园子,不知道啊。”
好吧,云小茴,勇敢点,商陆睡了是一只病老虎,醒了是一只纸老虎,咱就是那堂堂武松……我要不要先去吃两斤熟牛肉筛三碗老酒再回来……
我就这么思绪翩飞地走进了王府。
花厅里大门洞开,灯火通明,商陆一个人坐在桌子旁,桌子上一碗寿面。
我简直不寒而栗。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就是那一眼,令我十分没骨气地哧溜一下奔到桌子旁,端起碗拿起筷子夹面入口,动作一气呵成,然后满含热泪真诚地抬头对他微笑:“真好吃。”
天晓得。那面经过了一天一夜,胀成了面疙瘩,一坨坨地黏在一起,那一口差点儿没把我噎死。
我吞下面,还想对商陆的厨艺说些溢美之词,他却径自起身走了。
我愣住了,这还是昨天那个两手白面粉,天空海阔任我欺的商陆吗!
我顿时有了一种类似于女大不由娘的震惊和苍茫。我看着他的背影,挣扎犹豫着是哼一声昂起头走掉好,还是追上去和他解释一下好,可转念一想,我解释个屁啊,明知道三年前的昨天是我的忌讳,他还生怕我忘了似的提醒我,况且,我有此噩梦,还要拜他所赐。
这样一想,我也生气了,推开碗要走,却听到一声闷响,我回头去瞧,商陆踉跄了一下,忽然摔倒在地上,他竭力伸手想抓住桌子维持平衡,桌子一斜,一只瓷碗滑下来,碎成一地,汤汤水水溅了他一身。
我吓坏了,大叫着冲过去:“商陆!”
我跪在地上想扶起他,可他抗拒着推开我,试着自己爬起来,却几次都没成,倒是地上的碎瓷片扎进了他的掌心。
我要哭了:“商陆,你别这样,我错了还不行么!”
我一边说一边两手穿过他肋下,试图抱起他。这当然是徒劳,他垂着眸,看不清神情,但抗拒我的意图很明显。就在这我们俩纠缠不清的时候,商清珏冲进来了。
他看到这副惨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冲过来,对我说:“小茴,你放开大哥,我来。”
他的神情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我不由自主就放开了手。
我退到一边,看着商清珏扶起商陆,商陆站起来后,推开商清珏,随手拔出扎在掌心里的碎瓷片,扔在地上,一瘸一拐地慢慢走远,像是不知道痛似的。
我一直回不了神。茫然低头看自己,身上都是油腻的汤水,还有商陆被扎伤后的血。
我心里又担心商陆,又怕追上去后他再次拒绝我,一时踌躇不定。
商清珏叹了一口气,上下扫了我一眼:“你先去把自己收拾干净,大哥自己会照顾自己的。收拾完了,我和你说件事。”
我木然地点头,回房去换衣梳洗,走到一半,商清珏叫住我,他的眼神沉如水:“小茴,你要恨就恨我,大哥他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我像是没听见,又像是听见了,茫然地回房去。直到被热水一浸泡,才觉得脑子开始清明起来了。
我不是傻子。在刚才扶商陆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的右腿了,那种不自然的僵硬和扭曲,定是受过创伤的。
我知道三年前的实情马上就要浮出水面,我曾经多希望商陆能够不那么沉默,告诉我一个理由,哪怕他是敷衍编造的;可当我终于要面临这个真相的时候,我却有些退缩,也许我根本就没有勇气接受这个真相。
我这样矛盾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出去听商清珏的那个故事。
商清珏很少有这样严肃沉思的时候,我曾经觉得我嘴巴里那颗蛀牙都要比商清珏的思想健康很多,所以看到他那副庄重肃穆的样子,我觉得我的蛀牙在自卑得疼。
商清珏示意我坐下,给我倒了一杯茶,茶香袅袅,很有暮霭晨曦之感,仿佛恍惚间又回到三年前什么都没发生时的日子。
商清珏看似很不愿意回忆起这段往事,他揪着自己额前那两根毛,皱着眉头组织语言。
“你生辰那一天,大哥是真的不知道发生那样的事情的。你想,我爹根本就不喜欢他,连读书识字也没有教过他,又怎么会和他说那些宫中的事,说那些朝廷的风云变幻,你和他,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我敏锐地抓到了一个信息:“我和商陆不知道,你却是知道的?”
商清珏的面色暗沉下去:“爹是和我说过……你要骂就骂我吧,别记恨大哥。”
我却忽然间没有了言语。那时候我到商家才多久,纵然心里将商清珏当做了朋友,可我一厢情愿所认为的朋友的分量,到底是比不上人家父子情。
我不是从前那个出云公主了,以为星星太阳月亮都围着自己转。这三年来我渐渐明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取舍,若是哪天自己被舍,那也怨不得别人,因为本来分量就不够重。
我还不至于幼稚到大骂商清珏为何不把商敬之告诉他的秘密透露给我,况且也没有必要了。如果不是我当初轻信商敬之,他每天和我说的朝廷近况我都深信不疑,如果我去问问别的大臣,情况也许不致如此。
我不想看商清珏愧疚的眼睛:“继续说。”
“大哥那天是想赴约的。可是他刚回了家,就被囚禁起来了。爹说局势已变,政权洗牌,龙椅上坐了另一个人,出云公主……你已经是前朝叛贼,商家不能和你再有牵连。”
“你也知道大哥的性子,他不肯,爹也不让。爹说不能让大哥坏了事,大哥去了,我们商家也得被牵连,说不得是诛九族。”
“他们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商清珏闭上眼睛,“我和爹两个人,加起来都不是大哥的对手。可是后来府里的家丁和护院都上来了。爹说……打断大哥的腿吧,不然他还得逃出去,所以……”
我手一抖,一滴滚水溅落在手背,像是灼烧一般疼起来。
“小茴,你、你不知道,那时的情景……大哥往外爬,又被他们拖回来打,满地都是血。我……我真没用,我什么也不敢做,做不了,后来等他们走了,我才敢出去看大哥……请来的郎中说,骨头都断成一截截了,那条腿如果不好好治,就算是废了。”
我握紧茶杯,声音在抖:“后来呢?”
“后来大哥昏了三个日夜,醒过来以后就变了。那时你逃出去,在白玉京旁边的小镇当乞丐,新皇招贤纳才,头一个就是骠骑大将军。我以为大哥的性子,这种名利断然不会放在眼里,可他居然去了。”
“那时他的腿还没好,大夫说必须静养,那天我们没看牢他,他就逃出去了。回来以后满身的血和伤,再请大夫来,大夫说那条腿保不住了,现在仗着年轻,勉强还能站立活动,可不能碰水,不能着凉,阴天发作,剧痛难耐,算是半个残废了。等到日后年老,就看天命了。结果圣旨一下,他到底成骠骑大将军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你别说了!”
商清珏苦笑:“既然起了开头,索性一起说完罢。我当时奇怪,他为什么拼死了也要去当这个骠骑大将军,后来才知道,他当上以后自动请命调去白玉京旁那个小镇,是为了你。”
“你想想看,你在镇上当乞丐那段时间一路顺风顺水,起初还有廷尉来找,后来就没有了,那是因为大哥在啊。他从前这么率性的一个人,你几时见过他同达官贵人低声下气过?哪怕从前是个野小子,被武将的那些儿子踩在脚下,也没吭过一声。”
“可后来他开始学钻营,学手段,一路往上爬,直到今天的东川王。他曾经和我说过,他本来以为当个大将军,就能护你周全,可是看着长公主找你麻烦,他却什么也不能做,索性让白蔹带了你去吧。等他羽翼足够丰满的那一天,哪怕你埋在土里了,也得抢回来。”
我打了一个哆嗦,忽然有种莫名的寒意。
“大哥昨天在院子里站了一夜,他一直在等你回来吃寿面。昨夜又霜降风凉,今日腿疾才发了。”商清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说完了。”
造化弄人。
当我看着天边那轮太阳终于破空而出时,只想到这四个字。
那迫切想知道的答案终于揭晓在我面前时,我得到的却不是释然和了悟,而是无尽的茫然和空虚。
我用力擤了一把鼻涕,哑着嗓音粗声粗气道:“我去看商陆。”
可还没等我把屁股挪开凳子,王府的老管家便冒失地闯了进来,褶子脸上满是惊慌:“小少爷,王爷不见了!”
噗!商清珏一口茶从两个鼻孔里逆流而出:“不是让你照顾好王爷的吗!”
晴空霹雳。
我觉得喉头又是一阵腥甜:“找啊!派人把东川所有路口封了!从王府开始,一家一家掘地三尺得给我找!”
正文 二十六
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