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殇·夜未央-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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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了起来,四福晋牵起了弘历道:“今儿天也不早了,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隔些天,我就将弘历送过来。这孩子虽顽皮,可尊师重道的礼数,还是很懂的。弘历,还不向姑姑行礼?”
我急忙拦住道:“福晋断不可如此,四阿哥是皇亲贵胄,这不是折杀奴婢么?”他是未来的皇帝,我可不想因此而折寿!四福晋扶住我,转而看向弘历,弘历向我行了个礼道:“弘历给姑姑请安。”
我只好点头伸手道:“四阿哥快请起!”弘历立起身,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四福晋握了握我的手,寒暄一阵之后,我与雪莲送他们出门,弘历拉着四福晋的手,边走还边不时地回头看看。我怔怔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完全忘记了室外的寒冷。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
我听着弘历朗朗背诗的声音,心里有些慌慌的很没底。
我并没有教育孩子的经验,更何况,是教育未来的皇帝。按照四福晋的期望,每次弘历过来,我都教给他许多康熙喜爱的诗词,还说了很多康熙的丰功伟绩,并将康熙的众多喜好避讳一一让弘历记下再复述。弘历很聪明也很乖巧,不该问的问题,不该说的话,他一概不问。
弘历很小就开始练字了,临的是胤禛写的字帖,我看着他用与胤禛有几分相像但仍显生疏的笔迹在纸上一笔一划地抄完了《礼记》中的《苛政猛于虎也》,写完之后,我端起一盘糕点递给他,弘历拿一起块吃着,我笑着说:
“弘历写的很好,可是一定要记住孔夫子的意思。这故事是说,孔子路过泰山的一侧,有一个在坟墓前哭的妇人看上去十分忧伤。孔子立起身来细细地听了一会儿,派遣他的学生子路去问讯那个妇人。孔子说:‘你哭得那么伤心,好像有很伤心的事。’那个妇人说:‘我的公公被老虎吃了,我的丈夫也被老虎吃了,现在我的儿子也被老虎吃了。’孔子问:‘那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呢?’妇人回答说:‘这里没有苛刻的暴政。’孔子说:‘学生们记住,苛刻的暴政比老虎还要凶猛可怕。’”
我给弘历擦了擦嘴继续说道:“你皇玛法以仁治天下,所以才能得到大家的爱戴,有一次,你皇玛法外出巡查,在巡察的路上有一个人卧倒在路旁,随驾的侍卫认为他惊了圣驾,要严加处理。你皇玛法却不让,说要问一问怎么回事。于是侍卫把那个人推醒,原来,他是一个佣工,在回家路上因为饥饿而晕倒了,所以躺在了路边。你皇玛法就命人马上热粥喂了他,喝了热粥之后他苏醒过来,你皇玛法亲自上前问询了情况,知道这个人的确是家境困难,于是,你皇玛法给了他盘缠,让他回老家。从这些一点一滴的小事上就能知道,你皇玛法是一位励精图治、关心民生的好皇帝,你以后也一定要像你皇玛法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弘历大声地说道,并点了点头。
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现在来把这篇《苛政猛于虎也》背诵一遍吧!”弘历立起身,面向我站好,将手背在身后,字正腔圆地开始大声背起来:
“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吾子又死焉。’夫子问:‘何为……”
弘历忽地收住了声,我正低着头看着弘历抄写的文章,于是闷声问了一句:“怎么了?又忘记下面的了?”弘历没有答话,而是继续面向门口立着,脆声叫了一声:“阿玛!”
我惊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手中的纸卷也掉在了地上,我慌乱地拾了起来,弘历已经上前,请安道:“弘历给阿玛请安!”胤禛淡淡的声音传入了我的耳中:“恩。”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福了福道:“给四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胤禛抬了抬手道:“起来吧。”我木然地立起,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喜怒莫辨。
清殇·夜未央'下卷'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二十一
胤禛转过头道:“雪莲!”雪莲上前福下身道:“奴婢在!”“带四阿哥下去休息一会儿。”雪莲应了一声,弘历向胤禛行礼告退,随着雪莲出门,雪莲转身将房门带上。
胤禛静静地盯着我,我低头等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脑海中转了又转,他没有惊讶,表示他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定是四福晋已经与他谈过,权衡利弊,他就算心中有些疙瘩,可也知道若是弘历能得到康熙的喜爱,这对他是绝佳的机会。
我抬头笑了笑说道:“什么时候来的?”他看了看我,答道:“来了好一会子了,在门外听了一会儿。”我眯着眼睛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还有做教书先生的潜力?”他没有笑,微皱了皱眉,开口道:“熙……”
“弘历很聪明!”我抢一步打断了他,笑着说:“既好学,又懂礼,很讨人喜欢!更何况我对孔孟之词也不甚有研究,与他教学相长,也是好的。”
胤禛顿了顿,轻叹了口气,走过来搂了搂我道:“记得你才去乾清宫当值不久时,有一次我听到你在吟李煜的词。你说,所谓最错生在帝王家,李煜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一定会成为一个名动天下的词人。当时我心里犹有感叹,只道你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想来,才觉得那时你早已看的通透。”
我伸手拥住他,轻道:“帝王之家有帝王之家的无奈,这也是你说的,不是吗?”胤禛紧紧搂了搂我,没有出声,我笑推了一下他道:“弘历的书还没背完呢,才找到一些做先生的感觉,又被你搅没了。”他抚过我的眉毛,浅笑着说:“你若是个男子,定能成为朝廷之才,你哥哥比你可差远了。”
我笑着跳开,强压住内心一丝惆怅,说道:“王爷这是怜惜人才呢,还是拿我打趣儿?”说罢也不顾他,打开门喊了一声:“弘历!”弘历应声而来,我牵过他道:“来,把这些天儿学的都背给你阿玛听听。”
胤禛看我一眼,转身坐于炕座之上,弘历上前站好,大声地背了起来,背完了孔子又背孟子,我端茶给胤禛,他静静地听着,时而看我一眼,待弘历背完,胤禛开口问道:“背的倒是一字不差,你能理解圣人的意思吗?”
弘历看了看我,我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不要紧张,他开口回道:“回阿玛,孩儿明白。孟子认为,百姓最重要,社稷是其次,君主则为轻。所以得到百姓的欢心才能做天子,得到天子的欢心只能做诸侯,得到诸侯的欢心只能做大夫。孟子还认为,若君主视臣子如手足,则臣子就会视君主为腹心,若君主视臣子如犬马,则臣子就会视君主为一般人,若君主视臣子如土芥,则臣子就会视君主为仇人。所以凡事都要以民为本,以仁为本,以德服人。
皇玛法是古往今来继尧舜之后最英明神武的圣主,他正是以仁治天下,处处为民生着想,体恤民情,下旨‘永不加赋’,得到臣民爱戴。孩儿要向皇玛法学习,励精图治,让老祖宗留下的大清江山万千基业得已永世流传!”
胤禛略带震惊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弘历,我微微笑着向弘历轻轻颔首,表示他说的很好,胤禛低头静思一会儿,抬起头道:“说的不错。”说完转眼盯住了我,我笑道:“下面该练字了,弘历!”弘历应了一声,走到桌前铺开纸,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胤禛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走到桌前看弘历写字。我看着他父子二人的背影,那一瞬间忽然有些恍惚,若是不知底细的人看见了,准会为这一幕天伦之乐所动容吧!心头猛地掠过一丝难受,我摇摇头,强自压下了那些不快。
时光飞逝,四季轮转,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弘历在院内玩耍,不小心摔了一跤,虽没磕破,但却弄脏了额头,弄乱了头发。我将他领回房内,亲自替他擦了擦额头,解了辫子慢慢地梳着。
我看了看他,轻声说道:“弘历过了年就要进宫了。进宫之后,万万不可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知道吗?”弘历点点头:“弘历明白!弘历不会说的!姑姑,”弘历扭头看着我说:“弘历以后还能再见到姑姑吗?”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这一年相处下来,我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个聪明乖巧的孩子,如今就要离开,难免心生不舍,我笑说道:“能的,一定能的。”想了想,我转身从箱子中将首饰盒拿了出来,取出一根簪子,拿在手上细看了一会儿,把它放在了弘历手中,对他说道:
“宫里不比家里,你皇玛法虽仁爱慈祥,但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你皇玛法毕竟是天子,所以你万事都要小心。你不可向任何人提起我,有一个人却可例外。你拿着这根簪子去找和妃娘娘,她是你皇玛法身边最得宠的妃子之一,她看到簪子以后,定会处处都照顾你,呵护你,提点你的。”
弘历点点头道:“弘历记下了!”
我笑了笑,转身拿了一块布将簪子包好放入弘历的怀中收好,这还是多年前我与瓜尔佳刚入宫时她送给我的礼物,这也算是我对她的报答吧!弘历是未来的皇帝,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她。四福晋亲自来接走了弘历,还给我送来了好些礼物,吃的用的穿的,一应俱全,我见推辞不过,也只得让雪莲收好。
弘历一走,心里难免空出了许多。很简单地过了一个除夕,依然恢复了以前的日子,无聊的时候,我会在周围走走,站在山头看寺庙内往来不绝的香客,一点一点拉长思念。
冬去春来,我院子的里花开的极艳,我专心伺弄那几株昙花,它们都已长活,只是不知道何年夏天才能开花。大约是胤禛嘱咐过,四福晋再没来过,只是经常托付太监给我送东西,我的生活又变的平淡如水起来。
从胤禛口中得知,弘历已经入宫,并且极得康熙的喜欢,康熙亲自调教他,并将他交给和妃与佟贵妃共同抚养。看来,我的簪子应该是送到了。
所有事情都一帆风顺地进行着,唯有我,仿佛已经被世事屏除在外,我也在慢慢地一一将他们遗忘。想起的,淡淡的是一种酸楚。渐渐的,许多人,许多事,在我心中只留下了一个模糊的影子。独坐记忆,几年过去,我甚至开始怀疑,那些是否真实的在我生命里出现过。
叮叮咚咚,五十素弦续续弹,风敲窗棂声声缠。有没有人,曾与我立下山盟?有没有人,曾与我在姑苏城外泛舟?有没有人,曾与我嬉笑打闹?有没有人,曾四处寻找稀奇之物逗我开心?如果有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一个来看我一眼?以为可以不在意,偶时想起,还是难免酸楚。除了胤禛,只有胤禛,对我始终如一。
康熙五十七年的十二月十二日,全城沸腾,就连我这个深居寺内的闲人,也感受到了外面的震动。抚远大将军皇十四子胤祯率军起程,康熙亲于午门外赐其敕印,封亲王,百官跪送,雄壮的出征之乐响彻整个京城。
我恍惚地坐在窗前听着,想像着那里的场景,可惜不能亲见那位大将军王的风采,不知道,他还是不是我记忆深处的那个十四了。胤禛明显瘦了许多,人也显得憔悴,十四出任大将军王,对他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打击,十四若立下赫赫战功,原本颇为倚重他的康熙难免会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