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一刀-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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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赖大姊,驻守长安城,我独个儿去抓“杀手员外”。”“你一个人,对付得来吗?”唐宝牛斜睨了他老半天,“我要是你的兄弟,也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去。”
“说句实话,”张炭苦笑道,“我想独力干点扬名的事儿,是偷出去的,赖大姊等事先并不知情。”
“好极了!唐宝牛拊掌道,“我也常做这种事,沈大哥时常给我气得耳朵都歪了。”
“可是我这一来,差点没送了性命!”
“性命送掉不妨,人怎可不做好玩的事?”唐宝牛这次自动喝三“大”口,“你我同一性情,当浮三大白。”
张炭一口把碗中酒乾尽。“我追踪杀手员外,到了庐山,眼看逼近他时,他却失去了琮影,我知道他已发现了我,要来杀我了……”
“所以你准备跟他拚了?”
“不,我逃。”
“什么?”唐宝牛又叫了起来。
“我一逃,他才会以为我怕他,他立刻追杀我,这一现身,我们才能激战起来。”
“杀手员外身上有至十六种兵器,每一种都是用来对付有不同特长的敌手,你……
怎敌得过他?”
“我敌不过。”张炭道,“所以我一上来,就偷走了他身上的至十六种武器。”
“对,打,你不行,偷,你是行的,”唐宝牛瞪着眼道,“不然你怎么偷得了我怀里的手绢。”
张炭只横了他一眼,迳自说下去:“可是,纵没有了武器,我还是敌不过员外。眼看就要丧在员外的手下,忽听松石间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老五,凭你身手,要独战这死人员外,还差一截呢,大姊说的,你不相信,现在自己吃着亏了。”
“暧,你的赖大姊来了不成?”
“我登时一怔,员外也吃了一惊,提防起来,却闻一个男子悄声的道:“大姊,咱们何不一起做了他?”只听原先的女音如银铃般笑了起来:“他要莽撞,让他吃热小亏也好,方公子片刻就到,到时候看员外还怎么杀人?”张炭坠入了回忆之中,“你知道,杀人员外吃过方振眉的亏,而今一听赖大姊和兄弟们来了,方公子马上就到,心中一慌,那敢勾留,立即夺路而逃”“你居然给他逃了么?”
“我即以反反神功,击了他一掌;”张炭道,“他伤得很是不轻。”
“不过仍是逃了,是么?”
“逃了,我当时也受了重伤,追不上。”“你那个赖大姊是怎么搞的?”
“因为来的根本不是赖大姊,”张炭摇头笑道,“那女子的笑声也很好听,但比起赖大姊来,还是差了点,我一听,便知道不是真的大姊,所以知道那女子只是要用话扰乱员外的心,我便蓄力反击,一掌伤了他,让他胆丧而逃……”
“来的不是赖笑娥……”唐宝牛灵机一动,拍着大腿道,“一定是你姊姊:”“啐:“张炭没好气的道:“我没有姊姊。”
“那……”唐宝牛试探着道:“敢情是你的妹妹?”
“:“张炭白了他一眼,“我妹妹胖得像头大象,外号大肥獭,她上得了庐山来,除非庐山高不过一匹马。”
“那么……”唐宝牛苦思半天,终于恍然道:“一定是雷纯:”“聪明:“张炭恨恨地道。
“她是开封府六分半堂缌堂主雷损的独生女儿,再说,她不久之后就要嫁了,”唐宝牛居然细心起来,“她到庐山干?”
“她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的?”唐宝牛的眼珠又几乎跳出眼眶之外。
“她一向都甚有志气,以前在六分半堂,曾是雷损的臂助,但雷损而今信重狄飞惊与雷媚,与金风细雨楼哄得如火如荼,她活在两块巨石之间,如受烈火寒冰煎熬,又苦无武功,无能为力。雷损要把她嫁给苏梦枕,用意是伏下一记杀着,控制金风细雨楼,雷姑娘只觉苦恼,便偷偷的溜了出来,以她的聪明智慧,摆脱了追踪的人……”张炭说到这里,不禁长叹了一声:“这天她到庐山游玩,刚好逄着我遇危,他一见我和员外的武功,便知道我们的身分,联想起员外曾在花会上杀方振眉而功败垂成一事,她即以一人装成赖大姊和弟兄们数人的声音,来吓退员外…“雷纯会扮作几种声调么?”唐宝牛讶异地道,“包括男声?”
“她外柔内刚,是个很有本领的女孩子;”张炭欣佩地道,“可她的身体太羸弱。”
他顿了一顿,又道:“不过,其实员外也挺狡猾的,他没有走远,又倒了回来。”
唐宝牛跌足道:“这可糟了。”
“幸好雷姑娘一现身来,就对我以最快的时间说了几句话,这几句就是杀手员外武功的弱点,俟他一回来发难,我就以猝不及防的一轮急玟,在他应对失措之际,又重创了他,这一下,员外可真的吃了大亏,不过,他仍死心不息,沿路上伏击我们。”张炭道,“我的偷术,跟打人的出手完全不一样。打击敌手,出手越狠、勇、猛越好,要求力大劲沈,偷术则完全不一样,讲究轻、巧、技法与快速,越是微波不兴、纤尘不扬越好;故能打倒对手,跟是不是能偷着别人身上的东西,绝对是两回事。”
“所以能取得到那人的事物,不见得也能打倒对方;”唐宝牛这次作了个聪明的总结,“所以你不是我的对手。”
张炭不去理他。“那时侯我不知道雷姑娘是六分半堂总堂主的掌上明珠,我还以为她武功高强,深藏不露,后来才知道,她完全不会武功,但却智能天纵,对武功博识强记,对各家各派武功都很了然。她及时让我开了窍,以几招高深的盗技,吓退了员外。”他喟然道,“故此,一路上,着似是我保护雷姑娘,其实,没有她,我早就命丧在杀人员外手上了。每次员外在什么地方设下埋伏、用什么诡计来喑我们,雷姑娘都能事先算中,或安然妲避,或授计于我准确反击,使杀人员外,每次都落空而退。她还提醒我运用“八大江湖术口,使得一路上各路好汉,挺身相,这才逃得过员外的追杀。”
唐宝牛倒有些不信了:“她有这么厉害?”
“这一路上,我们在“愁予亭”中结义,咱们一男一女,在江湖上行走,不结拜为兄妹,总有不便。”张炭把这一段草草略过,“我带她回到长安,赖大姊也很喜欢她,也收她为七妹子……”
唐宝牛忽问:“你们原先不是有一位七妹叫做小雪衣吗?怎么……?”
““桃花社的“七道旋风,原本是赖笑娥大姊、朱大块儿、“刀下留头、张叹、我、齐相好和小雪衣,可是,小雪衣曾失踪了一段时期,人人都叫惯了“七妹子”,雷姑娘来了,大家惦着小雪衣,不意也叫她七妹子起来了。”
唐宝牛又问:“那她还为何要回到开封府来?”
“她怎放得下心这儿?”张炭道,“再说,六分半堂的人也找上了桃花社,同赖大姊要人,要是雷姑娘想留,那还有得说的,但雷姑娘地想回来……”
“所以你就陪她同来了。”唐宝牛哈哈笑道,“这次可是你护送看她回来了。”
“不是,张炭像是在自我嘲笑的道,“她也是偷偷出来的,只告诉了赖大姊,到了中途,又给六分半堂的人截着了,派了一大堆婢仆老妈子的跟着她……我……我是到开封府找她的。”
唐宝牛张大了口,“你……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也是从“桃花社”出来的罢?”
张炭又在大口喝酒。
唐宝牛本来想调侃几句,忽然间,他想到了温柔。
然后,他想通了。
他明白了一些事情,只咕哝了一句:“这年头,溜家的人倒特别多……”便没有再说什么,也在默默的喝酒。
张炭吞一大碗,他才喝一大口。
在他而言,已经算是尽情的喝了。
数字上的量,或大或小,或多或寡,因人而异,例如在富人眼中的一两银子,比值屁都不如,落在穷人手上,则不惜为它头穿额裂了。
在这样一个昏幕,外面下着连绵的雨。这时候的雨,时来时收,又似永远没有完结。
在这雨声淅沥的酒馆子里,唐宝牛却有与张炭一般的心情。
俟张炭的故事告一段落,便轮到唐宝牛诉说自己认识温柔的经过……
他们各自有骄人的往昔,那就像好汉敞着胸瞠让刀客骓刻流血的痕迹,有他们不惜抛头颅、热血的生死之交,当然,也有他们心坎底里梦魂牵系的人儿……
“这雨,几时才会停呢?”
“金风纲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仗打完了,而已下成了雪罢?”
“我们把酒带出去,淋着雨喝。”
“好:我们且把雨水送酒喝。”
“小张,我们这就散步去……”
“,雨中步?跟你?”
“跟我又怎样?难道你有别的选择?”
“对,有就不跟你了。”
“你这人,现实、冷酷、无情、无义……
“好啦,别骂了,白天还没骂够么?”
“够了,够了,酒倒没有喝够……”
“那我们就提出到外面喝,看我们在雨中,能见到什么?”
“你真蠢:“唐宝牛不知打何时起,也喜欢学温柔一样,常骂人蠢、笨,“雨中见到的当然是而….…”
“对,雨中见到的,这不是而是什么……”张炭笑得几乎在雨中摔一跤。但就算是在他们醉后的梦里,也难以梦到他们不久之后,在雨里所看到的情景11。”
z五二、风声雨声拔刀声声声入耳两人说着喝着,走到门外,张炭几乎一步摔倒,唐宝牛笑得直打跌:“看你喝得脸不红、气不喘、酒呃不打一个似的,以为有多大能耐,原来走起路来已在打醉八仙”张炭扶着店门,气吁吁的道:“谁说:我,我走给你瞧……”勉强走了几步,只觉头发昏、脸发热、头重脚轻,唐宝牛笑他,笑没几声,忽闹内急,当下便道:“你自己闹,我到后头解手去:”张炭挥手,把头搁回桌子上,“去,去……”
时已入黑,外面雨势不小,雷行电闪,酒馆里只亮着几盏昏,只有两巨桌客人,掌柜和店伙见唐宝牛与张炭一个猛吞、一个小酌,但同样都醉了六、七成,虽然放浪形骸了些,不过没招惹看人,又付足了酒钱,便任由他们胡闹。
偌大的一间酒馆,只有数盏油灯,加上外面风雨凄迟,馆子里显得特别幽黯。
一般馆子里的酒客,酒酣耳热之际,大呼小叫,猜拳助兴,都属常见,但今天馆子里三五人聚在一桌,低首饮酒,都似不问世事。由于这是酒馆,在酒子里居然会有这样子的安静,实在可以算是个意外。张炭看着那几张桌子上的杯子,不禁有点发怔。外面轰隆一声,原来是一个惊雷。
意外的惊雷。
唐宝牛已走到后头去了。
后头是毛厕。
张炭等唐宝牛的身形自后门掩失后,才用一种平静而清楚的语调,说:“你们来了。”
没有人应他。
只有三张桌子的客人。
三张桌子,八位客人。
八位客人都在低首饮杯中酒,外面风雨凄迷,幕初浓,夜正长。
他在跟谁说话?
外面没有人,只有一、二声隐约的马嘶,就算有路过的汉子,也仍在天涯的远方。
张炭的请向谁而发?
难道是那位白胡子灰眉毛遮掩了面孔的老掌柜?还是那个嘴角刚长出稀疏汗毛的小店侏?
张炭又饮下一大碗酒,金刀大马的坐在那儿,沉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躲着不见?”
他说完了这句话,又静了下来。
一阵寒风吹来。
店里的烛火,一齐急晃了一下,骤黯了下来。
张炭只觉得一阵寒意。
一股前所末有的悚然。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