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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醉花荫(上部)(出书版)-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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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凌烈回去了好一阵,练无伤这才脚步微跛地回到竹舍。才在床边坐下,只听轻轻的扣门声,凌烈端著碗茶水从外面进来:“你的伤没事了吧?我沏了茶水给你喝。”他生的俊美可爱,这时脸上挂著纯洁无邪的笑容,刚才的坏事竟好像不是他做的。

  练无伤点点头,看他把茶碗放下走出去,心想这茶水里又不知动了什么手脚。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咸味险些令他吐出来。却听门外传来一声轻笑,不用想也知道是那小鬼在偷窥。

  练无伤怔怔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对自己的敌意怎么也难以消除,留他在身边,日后可有的受了。

  哎,师姐,师姐!我始终是斗不过你。便是躲在这深山之中,也难以逃过你的法眼;你虽然已经死了,却还要留下无穷无尽的祸害让我承受。

  轻轻掀开袖子,露出手腕上一个青色的斑点。所谓的“趋毒”,并非真的是把凌烈身体内的毒驱散于无形,而是转嫁到自己身上。当初才执意不肯为凌烈治病,固然为了旧怨,更主要的原因却是这个,这一点西门无双也十分清楚,想不到她竟以死相逼!

  一声苦笑,师姐,你果然还是一点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至于别人会落到什么光景,你全然不会在乎。

  寒意涌上心头,他浑身一颤,连忙运起神功抵御。这寒毒的发作一次比一次强烈,等到凌烈毒清之日,己身将受的苦楚不知要加重几倍。自己有神功护体,虽不会致命,一生一世却也摆脱不了这样的煎熬!

  可是,还是不能放下那孩子不管,不仅仅为了对师姐的承诺,也因为,那是师父的外孙,是,“他”的儿子呀!

  第二章

  经过这次的事,凌烈体会出两点。第一,因为母亲的关系,练无伤绝对不会赶他走或者丢下他不管。第二,练无伤只当他是小孩子,就算他玩的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当真跟他计较。

  有了这两项认知,他有恃无恐,花样恶作剧层出不穷。好在练无伤也在加意提防,两人交手,各有胜负,日子倒是不会单调。

  又是一个漫长的午后,练无伤照例出门采药去了。凌烈无聊的躺在床上,也不知该如何消磨时间。窗外的蝉鸣鸟啾一声接著一声,忽然想到何不作个弹弓来打鸟?

  高高兴兴的削好木杈,可是怎么找不到可用的牛皮筋。想了想,或许练无伤房里有也说不定,当下毫不客气的闯了进去。

  练无伤的房间陈设极为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就只剩下一个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放著洗好的干净衣服。凌烈一件件地拿起扔到一边,自然,每扔一件都要先唾弃一番。

  忽然之间,他在柜子的角落里发现一支晶莹碧绿的玉箫。从小见惯了荣华绮绣,他对玉器古玩的鉴赏能力非同一般。这玉箫虽然质地不错,却算不上什么珍品。心想穷鬼就是穷鬼,也有不了什么好东西。

  正想扔到一边,玉箫一头刻著的小字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咎”字,他父亲凌无咎的名字当中,也有这样一个字,顿时觉得格外亲切。东西也不找了,把玉箫放在手中反覆把玩,不知不觉竟摆弄了一下午,想起练无伤就快回来,胡乱收好东西,带著玉箫一溜烟躲进自己屋里。

  果然,没过多久,练无伤就敲开了他的房门:“你可看到我的玉箫?”才问完,已经看清正在凌烈手中。

  凌烈挥了挥玉箫,笑道:“这东西我很喜欢,给了我吧。”

  练无伤脸上显出几分焦急,很快又平静下来,柔声道:“你若喜欢,我再找一支给你,这个不行,还给我。”说著伸出手去。

  自凌烈出生以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没人敢拂了他的心意。平生第一次遭到拒绝,顿时怒气勃发,小脸涨得通红,冷笑道;“什么好东西,少爷才不稀罕,还你便还你!”眼珠一转,忽然“哎呀”一声,假作失手,将箫扔在了地上。

  玉质脆弱,顿时碎为两截。他还不知忏悔,拍手笑道:“这下倒好,谁也不用争了。”一抬头,对上练无伤的眼睛,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练无伤的眼睛一眨不眨,慢慢的蹲下身去,伸出手来,轻轻的抚摸著箫身。

  玉箫上仿佛还停留著那个人的温度,透过指间,传到心里深处。眼前仿佛又看到那青年把玉箫放到自己手上时的情景;青年脸上的笑容温柔的如同春风一般。可是现在,那个青年死了,玉箫碎了,十几年如一梦,什么也没有留下。

  “你没事吧?”凌烈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心里有些害怕,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好像真的做得过分了些。“别这样小气,你这根烂箫又不值几个钱,大不了将来我赔你几支。”眼见练无伤身子一动,吓的慌忙后退。

  练无伤抬起头来,向他扯出一个微笑:“算了,反正这也是早该丢掉的东西,摔碎了也好。”

  碎在“他”儿子的手上,这算不算天意?天意借此告诉自己,不该幻想的莫去幻想,留不住的也终究留不住。

  仔细的将两截断箫拾起,收在怀中,慢慢走了出去。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凌烈忽然觉得心里很闷,他明明做了一件可以成功打击练无伤的事,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

  傍晚的时候,饭桌上照例摆好了饭菜,这是这一次,吃饭的却只有凌烈一人。对著空荡荡的四面墙,饭菜似乎格外难以下咽。

  半夜里,凌烈起床去茅厕,隐隐的看见悬崖边上站著一个人。月光如银,那人正是练无伤。

  凌烈吃了一惊,暗想他不会要跳崖吧?若真是跳崖,自己该不该上去阻止?

  只见练无伤站了半晌,缓缓的举起双手。凌烈看得清楚,他手上拿的便是那两截断箫。他的手一松,那断箫就跌入山谷之中。

  扔了断箫,练无伤还停留在崖边不肯离开。一阵山风吹来,吹得他的头发衣襟不住的翻扬飞舞,他却恍如未觉。

  凌烈不知他还要站到什么时候,困意袭来,偷偷溜回房间去睡了。恍恍惚惚中又梦到了母亲跳崖时的情景,他跑上去想拉住她,可那张脸一转过来,不知怎的,却变成了练无伤的。

  ****

  那天以后,凌烈的恶作剧似乎少了,这一点不仅练无伤感觉出来了,连凌烈自己也觉得有点说不过去,每当这样想时,就告诉自己:我还等著他帮我治伤,总不成真让他赶出去吧?

  侥是如此,两人还是时常有龃龉发生,自然,每一次挑起事端的都是凌烈。

  “啪”的一声,凌烈重重的摔下了饭碗。

  “怎么了?”练无伤淡淡的抬眼看他。

  凌烈指著桌上的饭菜,义愤填膺的道:“怎么了?你看看,左一碟青菜,右一碟豆腐,半个月了,我连点油星都没看到!你把少爷我当兔子养啊?”

  “你现在的饮食当以素淡为宜,多吃青菜豆腐对你有好处。”

  “哼,好处,好处!”凌烈随手一扫,将一碟菜摔了出去,叫道:“你是小气,怕花钱吧?”

  伸手接过飞来的碟子,轻轻一转,停在掌心,连一滴菜汁也没有洒下,练无伤沉下脸:“你不喜欢没人硬逼著你吃。饭桌上的礼仪,你爹娘没教过你吗?”

  凌烈怎么肯吃他的教训?一甩手,又赌气回房了。

  这一次他可有些失算,以前他是大少爷,不喜欢的,随手一扔,自然有人巴巴的送来更好的。可是练无伤却绝不会买他的帐。少年人正在长身体,一顿没吃,到下午已经饿得慌了。

  偏生这天练无伤回来得又比往日迟些,凌烈越急越饿,越饿越急,心里暗暗嘀咕,这家伙不会真丢下我不管了吧?这么一想,就有些担心。可转念又一想,他算什么东西?少爷我为什么非要靠他?难道没他我就不能活了?

  打定主意,自求多福,遂向厨房觅了过去,找来找去,不过几根青菜,一见就没了胃口。忽然之间,眼神向外飘,打起那两只兔子的主意来。

  不是没有犹豫,练无伤好像很喜欢这两个小东西似的。不过,兔子养大了不就为了吃吗?吃到他嘴里也该算是死得其所,当下逮了兔子欢欢喜喜的进了厨房。

  练无伤回来的时候,首先闻到一股焦糊味,顺著这味道一路找到厨房,只见那个小魔星正蹲在灶前,手上拿著冬天烧炭火用的火钳子,火钳的两头一边插著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那难闻的味道正是从这里发出。

  “你在做什么?”

  一听练无伤问话,凌烈本能的一阵心虚,笑道:“你来的正好,这东西我一烤就糊了,你来帮帮我。”

  “这是什么?”练无伤盯住那两团焦炭似的东西,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东西,莫非……

  “就是你养的那两只兔子,我瞧它们也够肥了,正好来打牙祭。”

  “你……”怒气直冲上头顶,练无伤抢上一步夺过火钳,摔在地上。“谁准许你这样做的?”

  凌烈吃了一惊,灶里带出来的火星险些烧著他的衣裳,他连忙后退了几步,定了定神,才道:“这么小气干吗?两只兔子而已,我又不是全都吃,有一只是留给你的。”

  他理直气壮的模样让人感到无力,练无伤闭上眼,不知怎样才能跟这小魔星讲清楚,只能沉声问:“你不知道这也是两条性命吗?”

  性命?凌烈越发的不服气:“两只兔子就算『性命』?你少假慈悲了。你逼死我娘的时候,怎么就一点也没见你心慈手软呢?”

  “你说什么?”练无伤双目猛然睁开,两点寒星冷电一般直直射向凌烈。

  凌烈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不自觉地缩了缩身子,仍然不服软的叫道:“我说你假慈悲,逼死了我娘!”

  “你再说一遍。”练无伤凝视著他,慢慢的举起手掌。

  怎么?想打人?凌烈性子起来,顿时什么也不顾了,叫道:“我再说也是这样,有本事你打我呀?打死我算了。反正你逼死了我娘,再加一个我,也没什么大不了!”

  说著,闭上了眼睛,当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等了许久不见动静,正要瞧瞧究竟,只听“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打在脸上,刺得生痛。偷偷看去,只见练无伤一掌击在炉台上,青石板的炉台被震碎了一角,断角连著碎屑散了一地。

  这一掌若真打在自己的小脑袋上,还哪有命在?想到此处,心里一阵害怕,“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掩面夺门而出!

  ****

  没头没脑的也不知跑了多久,凌烈赫然发现,他迷路了!四下望去,皆是雾蒙蒙一片树影,莫说是来时路,便是东西南北也便认不清。

  起初凌烈还不断安慰自己,别怕,别怕,很快就能走出去。可是走来走去,除了树还是树,一眼望不到尽头。

  天色暗了下来,他的耐心、勇气也渐渐随著黑夜的到来而消失不见。几声夜枭的尖叫在阴惨惨的林中显得格外慑人,凌烈战战兢兢的向前走著,忽然,脚下被藤条一绊,跌倒在地。

  一瞬间,饥饿、沮丧,还有强烈的恐惧一齐涌上,像洪水一般冲破了他内心的壁垒。爹,娘,你们在哪里?

  他此刻格外真切的意识到,平时最依赖的两个人,这时已不可能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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