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刀-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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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倒不假,如果他有心暗算她,刚才就不会只射她的手腕,倘若一弹弓打在太阳穴上,不死也得送了半条命。
荷花不禁胆怯,游目四顾,便想逃走。
那顽童冷笑道:“你若自信比弹弓跑得快,就不妨试试看,我可不像你这位傻伯伯有耐性,到那时候,哭也不管用。”
荷花只得换上一副笑脸,柔声道:“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干嘛要和我作对呢?”
那顽童道:“我也问问你,你和他又有什么深仇大怨,为什么非害死他不可?”
荷花哦了一声,道:“我明白了,敢情你跟我伯伯是朋友,对不对?”
那顽童道:“对你个头,我和他非单不是朋友,以前还是敌人哩。”
荷花道:“那你为什么要帮着他?”
顽童道:“我本来不想帮他,只是一时好奇,跟来瞧瞧,谁知竟越看你越有气。”
荷花道:“我哪儿又得罪你啦?”
顽童道:“你没有得罪我,却得罪了天理良心。他对你那么好,处处护着你,疼着你,你却时时要害他的命,难道你不是人?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荷花被他一顿责骂,骂得张口结舌无话可答。
顽童又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今天早上在茶食店里,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了,刚才那刀疤汉子把竹筒交给你,我也看得一清二楚,你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其实全没逃过我这双眼睛。”
荷花脸色连变,忙又换了一副委屈神情,道:“既然一切你都亲眼目睹了,那就更用不着我多作解释了,你应该看得很清楚,这些坏事,都是他们逼着我干的。”
顽童道:“他们是谁?”
荷花道:“就是你看见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人呀。”
顽童道:“我知道他脸上有刀疤,我是问你,他叫什么名室?”
荷花道:“我也不知道,我从来不敢问他的名字,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顽童道:“那么,他是受谁的指使,你总知道吧?”
荷花摇头道:“他连姓名都不肯让我知道,那还会告诉我这些秘密。”
顽童闪目冷笑道:“这样说来,你对他竟是什么也不知道?”
荷花道:“真的嘛,我若知道又何必骗你?”
顽童哼道:“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你居然会听命于他,替他害人?”
荷花叹口气道:“有什么办法呢?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孩子,哪有力量反抗,如果不照他的吩咐做,他随时会杀我……”
顽童道:“原来你是为了怕死才替他害人?”
荷花道:“这……,人,谁不怕死呀!”
顽童道:“你的意思是说,只为怕死,什么事都肯干,是这样的吗?”
荷花点头道:“是……的。”
顽童道:“很好!咱们就试试看。”说着,“飕”的一声,从靴筒里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来。
荷花愕然道:“你……你要干什么?”
顽童道:“杀人!”
荷花惊道:“杀谁啊?”
顽童道:“当然是杀你。”
荷花吶吶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
顽童道:“你不是说过,只为怕死,什么事都肯干吗?现在我要你做一件事,你若做不到,我就杀了你。”口里说着,左手一探,揪住荷花的头发,冰冷的刀锋,已经贴在她脸颊上。
荷花吓得全身都软了,急道:“有话好说,求你别这样,当心割破了我的脸……”
那顽童冷笑道:“割破脸算什么,我还要把你的耳朵,鼻子,眼睛和手脚四肢,一样一样全割下来呢,而且不让你断气,你信不信?”
荷花忙道:“信!信!信!”
顽童说道:“既然相信,可愿意照我的话做?”
荷花道:“你要我做什么?”
顽童道:“这个姓霍的被你诡计暗算,现在蛇毒已经发作,眼看快死了。我要你用嘴替他将蛇毒吸出来。”
荷花惶然道:“可是,那样一来,我自己岂不是会中毒吗?”
顽童道:“只要你不把污血吞进肚子里,就算中毒,也不会致命,如果你不干,现在就得死。”
荷花望望霍宇寰,又望望脸侧的匕首,迟疑难决。
那顽童沉声道:“你若以为我不会真杀你,那你就想错了。”刀锋轻轻一转,已在她鬓角耳旁割破一道血槽。
荷花痛得尖叫起来,急忙道:“好!好!我照你的话做就是了。”
顽童冷哼道:“不怕你不答应。”说着,用力一推,将荷花掀跪在地上。
霍宇寰的左臂已经变成紫黑色,比平时几乎肿了一倍。
这只手曾牵着她渡过穷山恶水,曾经替她梳过辫子,曾经拍着她哄她入睡,再为她加被子御寒……
这是何等慈祥、何等亲切的一条手臂,而今却被她害成如此模样了。
荷花战战兢兢捧着这只手,一时百感丛生,愧怍交集,不由悲从中来。
那顽童在后面重重踢了她一脚,催促道:“别假惺惺了,快一些!”
荷花含着眼泪,顺从地低下了头……
一口口腥臭的污血,由她嘴边流到地上,一串串酸楚的泪珠,却由颊上滚到嘴边。
不知吸吮了多少污血,也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她不停地吮吸,不停地流泪,嘴已酸了,泪也流尽了,到后来,她已分不清吸的霍宇寰的污血还是自己的泪水,反正血与泪滋味都是咸咸的,带点儿苦。
忽然,岗下有了脚步声。
那顽童一跃而起,低喝道:“你还邀约了什么帮手?快说!”
荷花只顾吸血,没有回答。
那顽童又道:“我在问你话,你听见没有?”
荷花仍然没有响应,因为她正感到脑中晕眩,耳鸣眼花,既未听见山脚下的脚步声,也没听清。那顽童在说些什么。
脚步声渐渐近了,而且步履纷纷,不止一二人。
那顽童大怒,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脸部揪了起来,叱道:“你还敢装聋作哑……”
话才骂出一半,倏然顿住,原来荷花的脸已经肿起老高,嘴唇发黑,向外翻出,整个口腔与舌头都肿了。
那顽童只得悻悻地松了手,身子一闪,躲进竹林里。
他一走,荷花便瘫跌地上,接着,晕了过去。
土岗下奔上来一大群男女,竟有十人之多。
最前面的是铁莲姑,后面紧跟着“巧手”韩文生、“黑龙”徐康、“灵舌”吴七郎、“铁牛”袁大牛……以及旋风十八骑下几名小兄弟。
此外,还有曹朴和孟宗玉也在人群之中。
大伙儿虽然风尘仆仆,却掩不住内心的兴奋,尤其铁莲姑除了兴奋之外,更有几分焦急和惶恐,她想得到,霍宇寰一定会为林雪贞负气出走的事而责怪自己。
但宁可受责,也挡不住她对霍宇寰的关切,是以仍旧兴冲冲抢在最前面,未到庙门,便迫不急待地叫道:“大哥!大哥!”
连叫几声,不闻回答。
铁莲姑急急奔进破庙,四下望了望,不禁诧道:“奇怪,怎么没有人呢?”
孟宗玉眼快,首先发现石阶上的干粮包,笑道:“东西既在,人一定也在附近。庙后有片竹林,霍大哥八成是带荷花那孩子到林子里去了。”
铁莲姑忙道:“我去寻他们。”
口里说着,人已奔出后门。
韩文生看她奔出后,才向孟宗玉拱了拱手,低声道:“等一会见到大哥,难免一场‘饥荒’,昨夜相托之事,还望老弟不要忘记!”
孟宗玉道:“小弟自会尽力……”
话还没有说完,突听从庙后传来一声惊呼。
韩文生变色道:“是莲姑的声音,咱们快去!”
大伙儿纷纷取出兵刃,赶到庙后,只见铁莲姑正紧抱着霍宇寰放声大哭,林边地上一片血污……
这情景,分明霍宇寰已经惨遭不幸。大伙儿全都惊得呆住了。
幸亏孟宗玉比较冷静,低声道:“九姐姐先别伤心,且让曹老爷子诊断一下,看还有没有救治的希望。”
一言提醒梦中人。韩文生连忙撩衣跪倒,含泪道:“曹老爷子,你是医中圣手,无论如何,求您务必要救救我大哥……”
曹朴忙道:“快别这么说,只要力所之及,敢不尽心。请起来!请快起来!”
韩文生挥泪起身,立即吩咐属下兄弟道:“大家散开戒备,严密防范外人接近,以免惊拢了曹老爷子。”
一声令下,众人刀剑出鞘,迅速环绕着林边空地,布成防护阵势。
曹朴面色凝重地走近铁莲姑,轻轻道:“姑娘,请容老朽略尽绵薄。”
铁莲姑缓缓放下霍宇寰,以手捂脸,悲不可抑。
曹朴先检查了霍宇寰的左手伤处,又验看眼脸,审辨脉息,然后也将荷花验视了一遍。
看完之后,长长吁了一口气。
韩文生忙问道:“怎么样?”
曹朴徐徐道:“诸位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韩文生轻吁道:“那真是谢天谢地,天佑我旋风十八骑……”
铁莲姑抬头道:“老爷子说我大哥还有救?”
曹朴道:“是的。”
铁莲姑立刻破涕,一把拉住曹朴的衣袖,道:“谢谢您,老爷子,您务必救好他,我终生不忘大恩……”
曹朴摇摇头道:“救他的不是老朽,是荷花这孩子。”
铁莲姑道:“是她?”
曹朴道:“霍老弟被一种毒蛇噬伤,又未能及时截闭穴脉,,以致蛇毒蔓延,侵入内腑,本来是没有救治的希望了,幸而这孩子不顾危险,冒死替他吮吸污血,才使毒性减弱,保全了霍老弟的命。”
铁莲姑叹道:“想不到这孩子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有义气,有胆识!”
她一直没有注意荷花,如今她心有所感,仔细端详之下,竟然对荷花越看越爱,越看越怜。
孟宗玉也感慨地道:“凭良心说,上次在同仁县,我见这孩子和李顺同行,后来又将石门钥匙给了李顺,对她的来历,始终有些怀疑,现在看来,真是太多疑了。”
这时候,曹朴已取出解毒药丸,分别给两人各服了三粒,又将另外三粒,用清水化开,替霍宇寰敷好伤处。
不到盏茶工夫,两人腹中开始“辘辘”作响。
曹朴道:“姑娘请带着这孩子到竹林去,他们药力即将发作,必须泻尽余毒,人才会清醒。”
铁莲姑连忙抱起荷花,进入竹林中。
林子里,正有两只愤怒的眼睛在偷窥着,而且,一张扣上弹丸的小弓,也正在张弓待发。
那顽童实在气极了,自己一番苦心无人知晓,反而使荷花备受赞扬,变成舍身救人的女英雄。
这股怨气无处发泄,只有杀了荷花,才能出气。
可是,他正准备要下手,突然脸上一红,急急收了弓弹,掉头退去。
为什么又忽然改变了主意呢?
说来很好笑,原来他看见铁莲姑正在替荷花脱裤子……
名医灵药,果然不同凡俗。
当铁莲姑带着荷花再回到林外,霍宇寰也已经清醒了。
众人相见,恍如隔世。
韩文生述说别后经过,就在霍宇寰和荷花离开同仁县的当天,众人亦随后赶到,前后相差不过半日,却不料其间竟发生如此惊险的变化。
霍宇寰毒伤初愈,神情仍显得很萎顿,当他知道自己的性命,竟是荷花冒死挽救才得保全,不禁又激动起来,连连摇头道:“孩子,你这是何苦呢!万一救不了伯伯,岂不连你也完了?”
荷花低头无语,也不知是难以作答,还是在内疚自责。
霍宇寰目光又移向铁莲姑脸上,浓眉微挑,似有怒色,缓缓道:“一个小孩子犹有舍己救人的胸襟,大人却反而气度狭窄,不能容人,自己不觉得惭愧吗?”
这话分明是说林雪贞负气出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