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传-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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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逢春狐疑不定地看着他:“你觉得姬瑶花若是遇上这样一个人,会从老虎变成猫吗?”
她与他们所熟知的世间女子委实太不相同。
梁世佑眯眯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们觉得小温怎么样?反正小温看得上眼的女子也没几个,温世伯为这事烦得不行,我们若是做媒成功,好处大大的!第一,温世伯会非常非常感谢我们,以后有什么事,温世伯肯定是第一个出来罩住我们的人;第二,小温肯定也会非常感谢我们,别看他嘴上不说,我看他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有本事有胆量骗他的女子;第三,我们输给小温侯的夫人,说到哪儿也不丢脸,是不是?还有第四,朱五,我们也是替你着想,听说那女子居然敢将你这个县太爷捆得粽子似地丢下峡江!等她嫁入温府,朱五你就可以端出大哥的架子来呼她端茶倒水,痛痛快快地出一口气了!”
三人互相看看,相对大笑。
朱逢春觉得心中痛快之极。
自从姬瑶花介入他的生活以来,每件事情都被她搅得无法自主。
他绝不喜欢这种变成操线木偶般的感觉。
姬瑶花也需要尝尝这种滋味,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于是梁氏兄弟又回到了凤仪客栈。
姬瑶花诧异地看着他们搬了回来,并且住到了她的隔壁。
梁世佑拱手笑道:“朱五这个县太爷不好做啊,我和大哥决定留下来帮他渡过春节大祭这个难关。姬姑娘,你算是此间主人了,以后来请多多关照。”
梁世佐则上下打量着姬瑶花,不知心中在估量些什么。
姬瑶花暗自沉吟。
她倒要看看这两兄弟和朱逢春在暗中弄什么鬼。
唯一可以安心的是,面对药王庙与巫女祠,他们会站在朱逢春也就是站在她这一方。
十、
接下来的两天,姬瑶花足不出户,每天倚在窗口,仰望着天空出神。
梁氏兄弟也只好守在窗口,想看看她究竟在等什么。
第三天的午后,梁氏兄弟守在房中,正在万般无聊之际,突然听见空中一阵鸽哨声。
姬瑶花轻啸一声,那只信鸽在空中盘旋一阵,认准了地方,飞扑入她的窗口。
过了片刻,姬瑶花手一扬,那只信鸽又展翅飞上了天空。
她敲着窗棂说道:“两位梁公子,你们不是一直在关心,我究竟在等什么吗?若是真的想知道,何不跟来药王庙看看?”
她翩然跃下窗,去势如箭,转眼间已消失在小巷转弯处。
她的语气之中,隐隐含着怒意,不知方才收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
梁氏兄弟赶到药王庙时,已听见庙内的刀棍交击之声。周围住家,个个门窗紧闭,不敢招惹是非。
两人赶进去,却见药王庙的庭院之中,已站着不少人。姬瑶花面色不善,站在一株古柏之下,身边那坐在轮椅之中、相貌与她一般无二的年轻人,想来便是她的双生弟弟姬瑶光。
药王庙中的老小道士,一个个鼻青脸肿、衣衫破烂,狼狈不堪地躲在一旁,想必方才被打得很惨。
正在庭中动手的,是老端公和一男一女两个少年。
那肤色黝黑、愣头愣脑的少年,使一根长棍,挥动之际呼呼生风,一个击空,庭中石板便片片碎裂。
梁佑吸了一口凉气,说道:“这必定就是曾经和小温斗了三十六招的石头了,看起来还真不简单!”
另一个眉目灵动的青衣少女,一柄长剑使得很是曼妙多姿,配合石头的长棍,尽自缠绕老端公的左臂左腿。
老端公使的是一柄药王锄。这种兵器颇为怪异,出招攻守,大不同于世人常说的十八般兵器。而石头和那少女攻守之际似乎又有些忌惮,每每在将要击伤老端公之际,长棍与剑便偏了开去,是以竟然久战不下。
看起来这两人是想生擒端公。
姬瑶光专心注视着缠斗的三人。
端公忽地一锄扫向石头两人的面门,趁他们两人向后仰身闪避的时候跃起半空,眼看将要冲出包围,姬瑶光轻喝道:“左进七步,右退三步!”
石头向前急冲七步,那青衣少女向后连退三步。
端公一口真气将尽、双足将要落地之际,石头恰好冲到他的后下方,长棍望天一劈,迫得端公只能用药王锄横里挡住长棍,借了这格挡之力,向后翻滚出去,落地之际,正是那青衣少女一柄长剑递出之时,重又将他困住。
梁氏兄弟不由得拍掌叫好。
姬瑶光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却的确是好眼力好决断,难怪得石头和那青衣少女会毫不犹豫地听从他在场外的指点。
姬瑶花这时望见梁氏兄弟,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走到她身边时,梁氏兄弟才意识到,他们不知何时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听命于姬瑶花了。
是不是因为,他们潜意识中,已经将姬瑶花看做是小温侯未来的夫人、所以才对她如此恭顺?
还是因为,就像传说中一样,巫山弟子本身便有一种颠倒众生的力量,世人与他们相处越久,就越容易心甘情愿地俯首听命?
但是不待他们仔细寻思,姬瑶花已经说道:“请两位替我照看一下舍弟。”
姬瑶光微笑道:“我未必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他的微笑之中,隐约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
姬瑶花淡淡答道:“怕只怕暗中还有你我都未曾想到的对手。”
梁氏兄弟这才意识到,这两姐弟之间,只怕已经有了不小的冲突。
小温侯曾经说过,姬氏姐弟,说话行事,往往令人感到,他们不像两个人,倒像一个人。
而现在……
梁佐率先说道:“姬姑娘尽管放心,有我兄弟在此,必定不会让人伤害令弟!”
如果他们做媒成功,这可是小温侯未来的小舅子,怎么可能任人伤害?
姬瑶花没有心思来体会他们异常的热心背后有何不妥,
她翩然飞起,袖中的淡红细索如同长蛇一般,蜿蜒穿过棍影剑光,透入老端公挥舞的药王锄,缠住了他的右臂。
老端公怒叫道:“姬瑶花,你居然敢暗中偷袭!”
姬瑶花一笑:“端公呀,乾坤朗朗,你我正面相对,何来‘暗中偷袭’一说呢?就算是我们三个打一个太不公平,也请端公你体谅,你是前辈长老,我们三个后辈,不敢和你单打独斗啊——”
笑谈之中,索影飞舞,已将端公缠得牢牢实实。
石头和那青衣少女回到姬瑶光身边,只留下姬瑶花站在捆成米粽般的端公身旁。
一群道士哗然,有人叫道:“姬姑娘,罗先生回来一定会来找你算帐的,你还是快快放了端公为好!”
姬瑶花对道士们的吵嚷恍若未闻,只向大殿说道:“甘净儿,端公现在已在我手中,你走吧。”
甘净儿娇小的身形飞鸟般自大殿顶部掠下,轻轻落在庭中。
第一次见到甘净儿的梁氏兄弟只觉眼前一亮。
甘净儿的妩媚娇憨,让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好感,似乎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情,都不忍心责备她。
甘净儿轻咬着嘴唇,怯怯地挪近姬瑶花,小心窥伺着她的脸色说道:“姬师姐,你别赶我走啊。我也是没有办法,才去找姬公子帮忙的。你也看到了,端公这么厉害,我打都打不过他,还怎么将他掳走?”
姬瑶花尚未回答,姬瑶光已抢先说道:“这也不怪你。我原本也想试一试石头和孙小香这段日子来的进展如何。”
甘净儿嫣然一笑:“是这样啊,我真担心姬师姐会责罚你呢。”
姬瑶花看着他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将端公带回望霞街姬氏老宅的路上,甘净儿很乖巧地一直躲在姬瑶光的身边,避开姬瑶花冷冷的目光。
梁氏兄弟互相看看。
梁佑低笑道:“原来姬大小姐和天下的姐姐一样,最见不得自家兄弟为了个外来的女子跟她疏远。”
这么一想,姬瑶花不再如初见时那样令他们感到高深莫测,反而亲近了许多。
十一、
巫山十二峰,神女峰又名望霞峰,是以巫山城中这条与神女峰相对应的街道,以“望霞”为名,以免冲撞了同在一城的巫女祠中供奉的数位神女的名号。
姬氏老宅在望霞街尾,隔了一片老桂树便是城墙。庭院深深,绿竹掩映,院墙底部的青石上,苔痕宛然。
自院内迎出来的两名中年仆妇,附在姬瑶花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姬瑶花的脸色更是不善。
姬瑶光自轮椅中站起,扶着石头的手,昂然直入,对姬瑶花神情中的怒意恍若未见。
甘净儿吐吐舌头,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姬瑶花略定一定神,方才侧过头向梁氏兄弟说道:“请进。”
小小三进院落,幽深得如一口古井。梁氏兄弟甫踏进来,便感到了这种异样的幽暗。头顶日色明煦,院中却只见竹影。
他们被请入客厅中用茶。姬瑶花微笑道:“我想二位留在此地,不只是想助朱大人一臂之力这么简单吧。何不说来听听,免得以后产生误会?”
梁世佐愕然摇手道:“没有他意,请姬姑娘不要误会!”
倒是梁世佑笑道:“姬姑娘快人快语,大哥你又隐瞒什么呢?不错,姬姑娘,我们兄弟二人,留下来的确是别有用意,但绝不是要与姬姑娘为难。”
说着他话题一转,不答反问:“既然姬姑娘家的老宅就在望霞街,姬姑娘又为什么要投宿客栈呢?”
若非如此,只怕他们可能不会有机会见到姬瑶花。
姬瑶花轻叹道:“我本意是不想让瑶光卷入太深。阎罗王总算对瑶光还是不错的,五年前若非他为瑶光悉心诊治,瑶光的双腿早已不能行走。虽然事后我送给阎罗王一枝百年灵芝作为谢礼,瑶光总还是欠了人家一份情。”
梁世佑讶异地说道:“听说姬姑娘前些日子还曾设下陷阱困住阎罗王、将他身上的丹药搜得一干二净的。阎罗王未必不会早就将这笔帐记到你姐弟两人的身上。”
姬瑶花一笑:“上一次不同。上一次出手困住阎罗王的,我只是四个哦不,也许该说五个人中的一个,丹药也不是我一人独占。法不责众嘛,阎罗王也不见得愿意和我们大家作对。但是这次就不同了。”
除了巫女祠,还没有哪一峰的弟子敢当真独自去惹火阎罗王。
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完全撕破脸为好。
所以她才要将净坛峰推出来打头阵,叫甘净儿去劫掳端公。
甘净儿最初一气之下掳走小道士,已经开罪了药王庙。这个泥坑,让她再陷深一点,也不过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分别。
但是甘净儿却将姬瑶光拖了进来。
姬瑶花可以肯定,瑶光以前从未见过甘净儿。
不过短短两三天的时间,瑶光竟然会派出石头和孙小香去帮甘净儿劫持端公。
她得承认,甘净儿的确有一种自然妩媚、楚楚可怜的气质;这种气质,与她的坦率和娇憨混合在一起,即使是姬瑶花自己,也很难毫不犹豫地断然拒绝她的请求。
但是,瑶光应该和她一样,清楚地知道,甘净儿毕竟是净坛峰弟子。
善于媚人的净坛峰弟子,想要媚惑的,绝不会只是某一个人。
她们要的是天下男子的迷恋。
甘净儿的师父甘露露就曾说过,她的美丽,倘若只留给一个人欣赏,那是暴殄天物。
她的美丽,是不能寂寞深闺的。
瑶光应该知道得很清楚。
眼见得姬瑶花心情不佳,脸上的笑容不无勉强,梁氏兄弟略坐一坐,便告辞回客栈。
实际上他们先到了县衙。
听他们说完这件事情,朱逢春不无疑惑地说道:“姬家姐弟是不是又在做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