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传-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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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攀龙啼笑皆非:“苏苏,哪里来的流言,你就信了?”
苏苏悻悻地道:“无风不起浪。”
说到此处,苏苏忽地张开双臂牢牢抱住了方攀龙,方攀龙大出意外,手足无措地呆在那儿,觉得苏苏身上的体香与花香一阵阵地直冲入脑中,令得他脑中空白一片。
苏苏喃喃地道:“我现在也明白这里面有问题,这些话必定都是有人故意放出来让我听的,现在那个人想必正躲在暗处偷笑来着——但是我不管了。我受不了将来有另外哪个女人来霸住你,不如我自己来霸住你比较放心。”
方攀龙不由得扶住了苏苏的后腰,忽然觉得空荡荡的心中已充满苏苏的热气。
苏苏忽地想起一件事,抬起头来问道:“你听说我要嫁给张皇后的侄儿,就只会闷在家里做彩灯?”
她口气中的不满和不平,显而易见。
方攀龙一笑:“是啊。你不是讨厌从下水道逃跑吗,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该飞出临安城。”
苏苏自然知道他这话当不得真,但是听在耳中受用得很,喜滋滋地道:“方攀龙,你现在倒也会说这种甜言蜜语了。我不管你是不是骗我,总之要说给我听就行。”
方攀龙环抱着苏苏,心中不知怎地突然闪过年少时那个女郎变幻不定的笑容。此时此刻她是不是正在暗处心满意足地偷笑呢?她将苏苏送来临安、送来他身边,是不是因为,她的心中,终究还是顾惜着他的孤单……
冷不防苏苏一脚踩在方攀龙的脚背上,警告地道:“喂,不许走神,不许想别的人别的事!”
方攀龙怔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即使他们的命运是由别人安排的,又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他们自己的心。
后记:写苏苏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在某个舞蹈节目中见到了一个令我印象深刻的人物形象,于是将之借用过来,因了这个人物,而生发出这个故事。
《巫山传外章》
作者:扶兰
楔子
大宋自开国之初,每年岁入的一半以上便来自于各种商税,宋室南渡之后,国土狭小,由此更依赖于商贸之税而非田地之税,南方海上商路日见繁华,而朝廷每年仅临安、明州、泉州与广州四处市舶司所收的关税,在孝宗淳熙十六年便已高达6500万贯钱。是以这海上的丝绸之路,无论对于朝廷还是民间都是至关重要,海盗也因此日益横行。理宗时,东海之上出现了一个来自飞鱼岛的巨寇,自号东海王,十年之间收服了东海各岛,东海海盗统一于东海王大旗之下,不再出现频繁的火拼,因而实力大增,挟此威势,给来往商船定下了什一之税的规矩,此后十年之中,除了实力最为雄厚的姑苏赵府的船队,几乎没有一艘船能侥幸躲过东海王的征税。
富甲天下的姑苏赵府,是宗室近支,世代行走于南洋之上。赵府的商船由太湖天机府设计与督造,船上装备有常州霹雳堂制造的火器、会稽试剑庐打造的海战兵器;水手的训练则由退职的水军将领负责;阴阳大师莫干山鬼谷金家常年派两名弟子随船出海,为船队观察天象;赵府的航海图由内廷供奉、制图世家劳氏制作,精确度足以保证赵府的船队能选择最合理的路线、以最短的时间完成航程。因此东海王虽然横行一时,但是与姑苏赵府几次遭遇交锋,均未能占到上风,反而死伤惨重。直到最近一次交战,赵府主人赵焕章被冒险潜入船上的东海王暗杀身亡。
赵焕章的死激怒了姑苏赵府,终于下定决心与东海王决一死战。而连姑苏赵府也未能避过东海王的袭击,使得朝廷大为震惊,痛感东海王已经严重威胁到大宋海疆的平安,于是颁下密旨,由宣王率领江东武林会同姑苏赵府一起剿灭东海王,以保证海路的安全。
封在宣州的宣王,至此已是世袭的第四代,名为赵铮。赵宋宗室多文弱,唯有宣王府历来讲求精习武艺,搜罗天下武林中杰出之士,因此从第二代宣王时起,宣王府便负起了统领江东白道武林、专司铲除各地强横势力之职。朝廷也打破王位世袭不过三代的惯例,特旨准许宣王府的王位再袭一代。赵铮袭位时不过二十出头,却一举击杀令白道武林颇为头疼的天目山五禽门掌门吴常,确立了他的声望与地位。此后二十年,他的声名远达中原漠北,连南洋高丽乃至日本的客商或国使来江东,都要问问他的情形。
宣王领旨之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来秘密筹备此事。他确定的计划简单而有效,就是以姑苏赵府的船队为诱饵,引出东海王加以剿杀。
停航一年的姑苏赵府的船队重新出海,东海王虽知赵府必有防备,但当时正是他的五十大寿,海上及沿海众多同道好友都聚集在他的船队之中为他祝寿,自忖姑苏赵府再怎么防范,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兼之打听到停航一年的姑苏赵府此次携带的货物是往年的两倍,更为心动,于是仍然率船出海,拦劫姑苏赵府的船队。
交战之后,东海王才发现,此次海战,竟是由宣王亲自统领,麾下集中了江东武林的精英。激战一天,东海王最后死于宣王府的侍卫手中,他的部下与前来祝寿的同道好友也大都战死,只有一艘小船安然逃出,方圆十里海水尽红。东海各岛自此一蹶不振,东海海面虽仍有海盗出没,但已不成气候,打劫小型商船尚可,却再难以威胁像姑苏赵府这样规模浩大的船队了。东海平静了十二年。
宋度宗咸淳六年十月初七,从临安出发的宝和绸庄的三艘海船,在离临安不过两天路程的东海海面上遇盗,货物被洗劫一空,死十七人,伤二十三人。生还者说,三艘海盗船挂的是“日出沧海”的大旗,那正是十二年前在这片海域被剿灭的东海王的旗帜。咸淳七年春,从南洋满载珠宝香料返航的台州泰祥茶行和临安源达珠宝行的船队,又相继被劫。这年的劫案共有七件,受害者都是源达这样的巨商,甚至包括了姑苏赵府一艘落单的船只。
姑苏赵府这一代的主人,是前任家主赵焕章的侄子、年轻的赵鹏。赵家历来人丁单薄,传至赵焕章和赵焕采这一代,兄弟两人只留得赵鹏这一根独苗。赵鹏十岁便随船出海,见惯惊涛骇浪,临安盛传他种种多钱善贾、长袖善舞的轶事,但据说他的寡母江夫人才是真正的赵府之主,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当年东海一役,便多得江夫人的谋划周密之助。
赵府的船队声势浩大,装备精良,水手们训练有素,即使是东海王全盛之日,也不敢掉以轻心。而自东海王死后,还没有人敢轻捋虎须,那艘因修理风帆而落单的船因此未免大意了些。不过与船队相隔小半日的路程,便被三艘海盗船围住。掌管船只的是江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老仆苏总管,他一面发火箭报警求援,一面率领水手拼死抵抗。赵鹏下令船队抛锚待命,自己带领五艘船返回接应,赶到时却只见一片狼藉,死伤遍地,苏总管死难……
一 中州风雨我重来
赵鹏检查了苏总管的伤口之后,缓缓站起身,远望暮色苍茫的东方海面,暗自发誓,要让这群海盗为冒犯了姑苏赵府而后悔终生。
因为苏总管是身中奇毒而死,赵鹏为防万一,特意亲自到无锡去请方梅山,邀其来年与赵府一同出海。无锡方梅山,是被尊为天医星下凡的庐山医圣的大弟子,据说医术已直追医圣,人称“梅山先生”,江浙一带,无人不知。不过方梅山医术虽高,脾气却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架子又大,所以病家请他之前,往往也得三思而后行,度量自己能否受得住这位先生的诸多怪癖才敢上门求诊。
方梅山虽不好说话,姑苏赵府的面子仍是要给的,更何况赵鹏亲自上门,厚礼卑辞,让他觉得无论如何也不好不去。但是咸淳八年,当秋风起时,赵府的船队自临安启航之际,方梅山却没有如约前来,去接他的家仆,只接来一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身边还跟着两名裹着斗篷、将头脸都罩得严严实实的童仆。
赵鹏不悦地盯着这个翩翩临风、不沾凡尘的少年。方梅山居然只派了个不谙世事的弟子来打发他?
那少年仿佛能看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我是梅山先生的小师弟,姓唐,名廷玉,行三,家父现任襄阳知府。”言外之意是,我的身份似乎不辱没了足下吧?
赵鹏不觉一怔。襄阳知府唐子文的长子和次子,都是一时俊彦,在太学中卓有声望,也曾与赵鹏打过几次交道。唐廷玉的相貌与他们两人并不太相像,脸型略显狭长,眉梢眼角微微上挑,使得他整个人隐约间有着一种如欲飞去的轻扬飘逸,大不同于他两位兄长的方正刚强。唐廷玉则嘴角含笑,镇定自如地迎着他的注视。
赵鹏只怔了一瞬便大笑起来,这少年不动声色的锋芒极合他的脾胃,他站起身来,说道:“失敬失敬,请坐请坐。”随即下令开船。
他们靠了船窗坐下来,唐廷玉身边的那两名童仆并不离开,就站在他身后。唐廷玉道:“去见过赵公子。”
那两人取下斗篷上前施礼。赵鹏有些诧异地打量着他们。这两个仆人看上去都不像汉人,一个身材粗壮,面目狰狞,一头卷曲的红发极其惹人注目;另一个黄发蓬蓬然的童子,五官生得过于紧凑狭细,令人一见之下极不舒服。
唐廷玉道:“这是药叉与药奴。药叉跟了我十年了,药奴也跟了我五年,已经成了我的左膀右臂。所以这次我将他们也带了出来。”说话间那两名童仆又已蒙上斗篷站回到唐廷玉身后。
赵鹏寻思着那年长的仆人想必便是药叉,年幼的童子想来便是药奴,真不知唐廷玉从哪儿找来生相如此怪异的两个仆人,难怪一路上都蒙着斗篷不愿让人看见。他对唐廷玉的兴趣更浓,打量着唐廷玉,说道:“梅山先生的确从未说过他还有个这么年轻的师弟,想来是不好意思说吧,他的年纪都足够做你的师祖了。”
唐廷玉只笑一笑,对赵鹏这番令人难以接腔的话不置可否。
赵鹏又道:“你怎么会投到庐山医圣门下去?”唐家世代书香,怎么会将三公子送去学医?
唐廷玉淡淡地道:“我其实只能算医圣的门外弟子,没有正式拜师。我正式拜的师父是太乙观华阳真人。”
赵鹏又是一怔。华阳子是九华山太乙观的现任住持,受朝廷册封为华阳真人,极少收俗家弟子。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湘中唐家,也正是太乙观前后两代唐天师的出身之族。收唐家子弟为俗家弟子,乃是顺理成章之事。
赵鹏略一沉吟,看着唐廷玉笑道:“你不会恰好是太乙观的下任住持吧?若是这样,将来就得称你小唐天师了。”
唐廷玉摇摇头:“当然不是。”
赵鹏抚抚胸口,做出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幸亏不是这样,否则我的面子也太大了,大得让我都不敢相信。”九华山太乙观向来被尊为江东武林与道教的泰山北斗,住持所到之处,众人无不如迎王侯。他随即正襟危坐,一脸郑重地道:“这一次其实是太乙观派你来的,对不对?”
唐廷玉还是摇头。
赵鹏大为吃惊:“不会吧?我居然连这点都猜错?等一等,”他沉吟一会儿,说道,“难道是宣王府?”
唐廷玉笑而不语,已然默认了他的猜测。
赵鹏敲敲自己的头:“早该想到这一点的,东海王的大旗重新出现,除了姑苏赵府还有什么人最关心这件事?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