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传-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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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廷玉默然一会儿,说道:“站在王爷这个位置上,的确是不得不做这样的选择。”
宣王抚着一处画像,轻叹道:“我遇见阿萱,是在庐山香炉峰上。湖上风来,夕阳洒金,她独自站在云海之上,像一个遗世独立的幽灵。她说她叫阿萱。萱草又名忘忧草,也许她是想化为忘忧之草,但满怀的愁绪又怎能化解!”
唐廷玉注视着那处画像:“这一招好像就是萱夫人当时心情的写照吧。”
宣王叹息道:“正是,秋风秋雨催人老。”他默然好一会儿,才接着道,“那段时间,我一直住在鄱阳湖畔的杏园水榭,为的是医圣便于照应。阿萱即将临产的中秋之夜,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中秋之夜,一群蒙面人大举来犯。而我又正当隐疾发作之时。蒙面人选择了医圣为我治病、王府侍卫全力护法的时候下手。服侍阿萱的内侍和婢女,都是我亲手训练的,杏园水榭的机关也非同等闲,所以我很放心。却没想到幽夫人竟然是内奸!我后来才发现,幽夫人就是吴常的女儿吴幽,吴常被我击杀之后,他妻子为了报仇,将女儿隐姓埋名送到我身边来卧底。若非她与那群蒙面人里应外合,阿萱不会被掳走。你可知道,阿萱甚至可以与侯大总管打成平手?”
唐廷玉震惊地道:“萱夫人有这样的身手,来历一定不凡。”
宣王叹了口气:“她从来不提她的出身来历,我也不忍勉强她。”
唐廷玉环顾着四面石壁上的剑式,忽有所悟:“王爷的意思是,那孩子如果活着,就能够凭借体内不同寻常的先天真气习练这剑式?”
宣王凝视着壁上的剑式:“正是如此。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怀疑的是谁了吧?”
唐廷玉望着宣王,虽然宣王目不斜视,他也能感觉到宣王心中的激动。他踌躇片刻,说道:“王爷,你知道,我在医圣门下十年,又和骷髅长老——”他停了一下,小心地看看宣王的脸色。即使是这等时刻,宣王仍然不由得好笑地道:“我没怪你和骷髅长老结交,你还是快点说正经事吧。”
唐廷玉也是一笑,接着说道:“所以我看人时,常常会看到许多别人不会注意或者是无法注意到的东西。王爷,如果那个人真是王爷的骨肉,即使年纪悬殊、男女有别,但是血脉相连,有些东西是永远也无法改变的,譬如说体质与骨骼、气质与性情。”
宣王怔了一下,截住他的话说道:“你是说,那是个女孩?”
唐廷玉虚晃了一枪:“我没说,我不过打个比方。”
宣王注视着他,忽然笑了起来:“廷玉,只有你敢这样和我说话。”即使是赵鹏,在宣王面前也因敬畏而收起了他一贯的调侃腔调。他随即正色说道:“你只说,你怀疑是谁?”
唐廷玉暗自一咬牙,直视着宣王答道:“云梦。”宣王怔在那儿,无论他见过多少风云变幻的场面,也不及这句话给他的震憾之大。
唐廷玉紧接着说道:“我原本只是在大胆猜测,但是在太乙观中为云梦疗伤之时,发现她体内后天之气虽然将绝,却有一股先天之气自行运转,而且行功的路数,与王爷你委实太过相像。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不过现在,我想我能够明白这股先天之气的由来。”
宣王怔了许久,喃喃自语般道:“如果真是云梦,东海王为什么还要飞鱼岛立下效忠于她的血誓?”
唐廷玉答道:“据说东海王原本是有意让云梦嫁给谷川的,只是后来变出意外,打乱了他的计划。王爷,如果那个孩子真是云梦,那就是你唯一的子嗣。如果东海王的计划顺利实施,宣王府的血将与东海融合在一起,到那时你将如何对待东海各岛?”
宣王长叹一声:“不错,这就是东海王的计划。我狠不下心杀掉自己的女儿,更不能除掉唯一的子嗣,到那时只能对东海各岛让步。暗杀烈文很可能就是东海王为了保证云梦独一无二的地位而为。”略一沉吟,宣王又道,“难怪吴婆婆要暗算云梦,她应该知道云梦的身世。她恨我入骨,有了机会,怎能不报复到我的女儿身上。”唐廷玉心生异样,宣王只凭他的猜测,似乎已将云梦看作萱夫人的女儿,这是血脉相连的天性,还是宣王因太过思念而生的心魔?
宣王接着说道:“谷川现在一心促成赵鹏与云梦的婚事。如果云梦真是我的女儿,东海又没有能够绑住云梦的东西,他就不担心总有一日云梦会知道真相、倒戈一击吗?”
唐廷玉一怔,答道:“他们手中很可能有萱夫人做人质。而且东海养育云梦二十年,立誓效忠于她,这份恩情,这份责任,都足以令云梦无法轻易背弃东海。”
宣王惊异地注视着唐廷玉:“你是这样认为的?即使云梦是我的女儿,她也无法轻易背弃东海?”
唐廷玉肯定地道:“是。东海以她为骄傲,她又何尝不以东海为骄傲?我见过海上的云梦,她是属于东海而不是属于江东这片土地的。”
宣王紧接着问了一句:“换了是你,你也会做这样的选择?”唐廷玉怔了一下才答道:“我想我会。”
宣王默然不语,沉思许久,才说道:“我还没有见过云梦。”
唐廷玉道:“要见云梦并不难。她因为暂时不打算对江东武林发起攻击,所以并未着意掩盖自己的行踪,目前正沿青戈江顺流而下,准备送谷川经长江航道回东海,东海不能不留一个人镇守。”
宣王看看唐廷玉,突然开怀大笑起来,拍拍唐廷玉的肩道:“去吧,去将她找来见我!”
他们回到颐年堂,赵可已经在等着了,神色之间,颇为焦急。一见宣王出现,赵可立即迎上来说道:“王爷,刚刚接到线报,天机府、试剑庐和霹雳堂联手,要在青弋江上伏击那位云梦姑娘。”
宣王与唐廷玉互相看看,唐廷玉道:“这件事情王爷你不宜出面,还是让我去吧。”
宣王略一思忖,说道:“也好,去吧。”
赵可目送唐廷玉匆匆离去,探询地问道:“王爷是要他去为天机府助阵吗?”
宣王微笑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廷玉自会随机应变,处理好这件事情。”
赵可没有再问下去。她已经敏感地发觉,唐廷玉与宣王之间似有某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显然与云梦有关。宣王提到云梦时的口气,并无敌意,令她觉得隐隐不安。
唐廷玉赶到之际,青戈江畔一战,已近尾声,东海群盗死伤不少,天机府那几家损失更为惨重,唐廷玉以宣王府的名义居中调停,最终达成协定:江东武林暂不追击云梦,云梦也不能挑起冲突。协议既定,唐廷玉来向云梦辞行时说道:“宣王爷已经出关,他很想见一见你,和你谈一谈,你是否愿意去宣王府一趟?或者你选一个地点?”
云梦答道:“正巧,我也正想见一见宣王。宣王若真能号令江东武林,我就不须再辗转征战、虚耗时日了。”
谷川全身一震,云梦终究还是向宣王提出了挑战。唐廷玉也震惊地望着云梦,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恕我不能替宣王决定。你既有此意,为何不移驾宣城,与宣王当面订约?”云梦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唐廷玉似乎非常希望她去宣城,虽然他表面上说得并不在意。不待她回答,唐廷玉却又转向谷川说道:“宣王府既然出面邀请了云梦姑娘,自然不会为难她,谷岛主应该明白宣王府的立场,不至于怀疑我别有用心吧?”
谷川深深看了唐廷玉一眼,转向云梦道:“你意下如何?”
云梦盯着唐廷玉,仿佛要看穿他心中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唐廷玉笑而不语,虽然他心中不无紧张,至少表面上泰然自若。
云梦微微皱起了眉,良久终于说道:“三天后的日落时分,我会在宣州城外水阳江上恭候宣王大驾光临。”
唐廷玉微笑道:“我这就回去告知宣王。”他转身欲走之际,云梦忽而说道:“等一等。”
唐廷玉诧异地回过身来。云梦略一踌躇,指指自己颈上,低声问道:“你以前见过?”唐廷玉和她谈起玉锁和金链时候的神情,让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唐廷玉怔了一怔,原来云梦一直记着这件事情。她是单纯的好奇,还是……
谷川在一旁心境复杂地看着他们。云梦很少会瞒他什么,但是现在很显然他们谈论的是他不知道的秘密。
碍于谷川在一旁,唐廷玉只微微笑了一下,答道:“也许是我看错了。”他也正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云梦虽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能够让唐廷玉这样的人失态变色,岂能用“看错”二字来搪塞?但是转念想到唐廷玉是代表宣王府来此地调解纠纷的,不能不猜到,宣王选定的继承人正是唐廷玉,这一念之下,心情陡变,不知不觉间,语气也变得疏远冷淡:“原来如此。”原来却是她多事了。
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变化,唐廷玉虽然有心解释,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一瞬,还是告辞离去了。
日落时分,苍茫暮色中宣州城已遥遥在望。唐廷玉轻轻地嘘了一口气,但随即扬起了眉,目光转向左前方的茶园,竖起手示意宣王府卫士停止前进。茶园中埋伏的人见唐廷玉已发觉他们,呼哨一声,无数箭支破空而来,王府卫士已有防备,立刻翻身下马,几匹马被射中倒地,但十八名训练有素的卫士加上药叉已经面朝外结成一个小圆阵,六人在内十三人在外,将唐廷玉围在当中。
唐廷玉没有急于出手,而是凝神静听箭支的破空之声。强弓劲弩,又快又准又狠,这样的射术足可与他在襄阳所见的蒙古精骑相媲美。药叉的长鞭挥舞开来,将箭支击落在战圈之外。但其他几名臂力稍弱的卫士挡箭之际便有吃力之感了。
三轮箭雨过后,已有四名卫士受了伤。唐廷玉突然纵身跃向茶园,双足不停地踏在射来的箭支之上,借力在空中转折避开箭雨,眼看已将扑入茶园之中,首当其冲的弓箭手岌岌可危,园中忽然腾起四个女子,手中四条红罗带,交织成一张大网迎面罩来。那罗带艳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舞动之际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之声,唐廷玉凛然一惊,倒纵出丈余,避开当头罩下的罗带,回手挥出一剑。剑尖所及之处,只觉那罗带绵软而坚韧,全不着力,一触及剑身,便如长蛇一般缠了上来,唐廷玉疾收剑,将身一伏,自漫卷过来的四条罗带之下滚了开去,左手扬起,四枚金针射向那四名女子的面门。然而金针虽然射中了她们的脸颊,却如中金石,砰然有声。
罗带越舞越疾,尖啸之声也越来越紧促,令人心烦意乱。那四名女子的脸色也逐渐变得艳红如血。唐廷玉悚然一惊,想到赵鹏对他说过的巫山武功中能与任何强敌同归于尽的几种。这是不是就是赵鹏所说的天罗带同心结?据说它源于某个痴情的女弟子,面对背叛她的负心人,绝望之中创出这样一种武功,要与那负心人同归于尽。他已经猜到暗中的主事人是谁,必定是林夫人。只有林夫人才有这个地位与资格不理会云梦禁止东海与他正面为敌的令谕,也只有林夫人才能驱使她以巫山武功训练出来的手下与唐廷玉以死相拼。
唐廷玉的长剑已从罗带的空隙中刺伤了三名女子,然而鲜血非但没有削弱她们的战斗力,相反却令她们更为蛮勇。罗带越织越密,唐廷玉的回旋余地已经相当狭窄。唐廷玉忽地收剑,双手一分扯开了外袍,灌注真力的外袍如一只巨大的蝙蝠般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