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5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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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佯怒道:“怎地自己就先喝起来了?也不说等我!”汤远程道:“我可没说今天寻你拼酒,几时开始,与你喝干?难道我在家中的衣食起居,还得随时向你汇报?且随意坐罢。”
程嘉璇知他心情不佳,也不同他计较,抱起酒坛,取了只酒碗,也给自己倒满一碗。望望碗中轻微晃动的漩涡,已是醺然欲醉,笑道:“唔,汤少师,你可真好福气。躲在家里,每天都有这样的美酒喝!换做是我啊,那可巴不得常年赋闲。”汤远程道:“你以为我便是如此糟蹋粮食的么?这几坛酒,连我自己也是从未动过。今日一来是为了招待你,二来么,是我自己也想喝上几口。随便用就是了,不必客气。”程嘉璇称了谢,道:“如此说来,我还算是贵客了?那还真荣幸。”不免又听出语气中几丝嘲讽,忙转移话题道:“要是朝廷可也真小器,明知你为社稷贡献不小,只给你这么小的府邸,连些常用之物也找不到。”本道定会引起汤远程大吐苦水,谁料他只是摇了摇头,道:“不能怪朝廷,皇上待我很好了,这座府邸,本来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子,只因我生性崇尚俭朴,那许多奢华之物摆在眼前,看得固是眼花缭乱,却也没几分真正用处。有物闲置,我心里添堵,索性将那些玩意儿卖了,腾出地方来,倒是宽敞不少,手脚也伸展得开。那是我不领人家好意,倒不是别人苛待我。你回宫以后,可别乱讲。”程嘉璇心道:“腾出地方,就为了伸展宽敞?你的手脚,倒不知有多长?”轻嗔道:“人家是为你打抱不平,你还要对我凶!”抬起酒碗搭在口边,喝了两口,感到喉中一股辛辣之气泛起,平时倒未觉有他,此时竟是说不出的悲伤难过。未等开言,两滴泪水先滴进了酒碗中,荡开两层轻飘飘的波纹,更折射出一层光亮来。咬了咬嘴唇,不愿给汤远程看出自己狼狈,强笑道:“古人云‘一醉解千愁’,却也有人说‘借酒浇愁愁更愁’,这两种说法,不知你赞成哪一种呢?”
汤远程道:“自然是后者。所谓的一醉解千愁,不过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说法。喝醉了酒,脑中昏昏沉沉,再也不能去琢磨,去思考,也自然就没有烦恼的由来了。可你难道不觉得,这正是一种消极避世的作风?醉酒并不能解决他的烦恼根源,也不能解决他烦恼的本质,不过是暂时将那些烦心事藏了起来,阻碍他去面对。这法子究竟是治标不能治本,等他再度醒转,想到那些沉甸甸积压的烦恼,以及自己荒废的时光,那才真令人不知如何自处。与其借酒浇愁,倒不如一鼓作气,索性将症结消除,也就是了。”
程嘉璇道:“你说得倒简单,如果你烦恼的根源,是握在别人手里的呢?无论怎样努力,都不可能连根拔除,好比你无法令韵贵妃回心转意,我的‘他’……也是一样。正是那些烦心事,我越是压抑,就越是忍不住要去想……”汤远程道:“人生中总有些是你不想做,却又不得不做之事,都是相同的道理。”
程嘉璇道:“谁不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我跟你说过我的故事没有?在很小很小,小得我几乎没有记忆的时候,我是陈家庄的表小姐,同香香表姐一齐享有众星捧月的待遇,那还真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后来经过灭门惨案,我碾转流落到摄政王府,同义父度过一段日子后,又被他送进吟雪宫做丫鬟。虽说这几次的身份转变,事后所受待遇也算不得差,大致上仍是主子身份,可却失去了以往那一种……以自身为中心,余人都围着你打转的出脱感。寂寞又是一个最大的敌人。很多时候,我着实闷得无聊,只好躲在房间里喝酒。也不知怎地,似乎连老天都要同我做对?我的酒量偏偏极好,似乎喝多少杯都不会醉。正是那一份清醒,让我排斥的清醒,我一心想逃避的清醒……”极力瞪大眼睛,眼前只见得朦胧水雾,泪水仍是止不住的滚了下来。述说曾经的孤独,触动心怀,那么现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孤独的?
第三十八章(21)
汤远程道:“有句话叫做‘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因此做过我酒伴的少之又少,楚姑娘是一个,李大哥是第二个,那第三个么,就是你了。”程嘉璇苦笑道:“是么?我真荣幸……”汤远程自顾道:“我从小到大,夜以继日重复着的,便只有读书而已。那时奶奶说,酒能伤神,能压抑人的思维,读书时千万不要碰酒。让你失望了,我也不是你外表所见的乖孩子,街头巷尾,有那许多人爱酒,甚至不惜卖老婆,卖孩子,只想换几块碎银子,去换几两酒喝。我虽不至于到那份儿上,对酒这东西,却也生出了十足好奇。奶奶越是不准我喝,我就偏要尝尝。于是趁她没留神,我悄悄藏起了一小葫芦烧酒,等到夜深人静,就拿出来喝上几口。第一次我险些连肠子也要呕了出来,觉得爱酒的不是疯子便是傻子,这种东西又有什么好喝?但经过这一回,我突然怀念起了那个味道,等我第二次喝酒时,很有种遇到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之感。于是从此,我手边必要备着一壶酒,每当读得累了,便喝几口酒提神,那烧刀子可也当真见效。寒冬腊月,仿佛一把火在我胃里烧了开来,顿时原先的寒冷散得无影无踪。喝得多了,脑子会迷糊不假,但若是每晚上只喝个一、两口,却能瞬间刺激清醒。……否则你又当我是凭着什么,能熬过那十年的寒窗苦读?世上不为功名利禄,而是单独喜爱读书的学生,毕竟是不多的。”
程嘉璇难得听他提及旧事,听得津津有味。又问:“那你呢?也是贪图功名利禄么?我总觉得你是清高傲世的,不该与世俗凡类同流合污才是。”汤远程一口酒噎住喉咙,咳了两声,才道:“你抬举我了。‘清高傲世’四个字,是最高的褒奖,不能随便乱用。无论曾经再如何骄傲自负,在现实面前,都得低头。我曾经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一份努力,使自己和身边的朋友都能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也曾经为这份目标而不懈努力,可在如今看来,梦想终归只是梦想罢了。”
程嘉璇向前凑了凑,道:“那怎么会?至少有梦可做,总比根本没有梦好啊!既然那是你认定的道路,为什么不一直走下去呢?”汤远程道:“谈何容易?好比我对权力,说不上喜欢,倒也算不得厌倦。只因权力本身没有好坏之分,全因当权者性格迥异,才会呈现出世情千差万别。无知者不明就里,才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权力,就好比穷人抱怨财主,咒骂的不是他本身,而是他手中的金钱,岂不可笑?但我天生性情散淡,不愿承担过多责任,天下大任尽集一身,我是决计撑不下去的。都是为了奶奶……我才会选择入朝为官,做一份能够供她温饱,也能给我们汤家光宗耀祖的活计。我爹爹本来也是一位考生,屡试不中,后因环境过于恶劣,导致气候于人折磨加剧,年纪轻轻就患上了一身的病,最后早早离开人世。有时我披着官袍,站在院落中,仰望天空,常常会想,若是爹爹看到他的儿子如今得以出人头地,却一点都不快乐,他究竟会欣慰,还是为我叹息?对爹爹的记忆太少了……你知道,我曾经也是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心想既然不得不做,那就一定要做到最好,以我手中的权势,为百姓造福。可是归根究底,天下只有皇上一位统治者,我不过是他命令的执行者罢了。就算得他赏识,有时可以提几个建议,对于改善民生,却也做不到什么根本上的转变。同时宫中总有些人野心勃勃,自己衣食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与其一心动着夺权念头,发起战争,劳民伤财……倒不如多为百姓做些实事。能够让普天下的万千子民都爱戴他,在他走过时献上象征荣耀的花环,在蓝天下高声呼唤他的名字,将那作为自己不变的唯一信仰。真正得到民心之人,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可惜他们不懂,他们只会考虑自身利益,永远都不会明白的!凭我一己卑微之力,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东西。我厌倦透了官场上的黑暗,要不是为了奶奶,我绝不会在皇宫里多待哪怕一天!”
程嘉璇道:“恕我直言,你年纪还轻,既然摆明不愿,为何还要将自己关在宫里,虚度年华?你的人生,究竟是在为自己活,还是在为别人活?”汤远程似也被她问得怔住,半晌,模棱两可的答道:“正因我年纪还轻,来日我另有大把的岁月可供挥霍,可是奶奶等不得!她为了我,同样耗费了人生中宝贵的十余年,这些生命,我就有义务还来给她。也说不定几时运气好,能够真正给我遇上一位有道明君,能够真正以百姓的疾苦为首要之务。倘若真能有这一日,也不枉了我长年累月的等待。”
其间两人又扯了些不大相干的话题,都说酒桌上是最好的谈话之地,只因酒能彻底令人打开话匣子,不论平时再沉默寡言之人,一旦到了酒桌上,几杯热腾腾的烧酒下肚,也会立时变得胆大起来。一连谈过多多少少数不清的言语,程嘉璇唉声叹气,道:“瞧,我仍然喝不醉。老天爷便是注定叫我难以解脱!汤少师,以前我听说过很多故事,那些美貌多情的少女,有朝一日,遇上一位英俊多金的少年,两人一见钟情,很快就坠入爱河。途中或是受家人拦阻,又或是另有些不知好歹的男女插足,引得他们误会丛生,生离死别。但在经历所有的磨难后,他们最终都可以走到一起,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那我呢?为什么我的经历就比任何人都坎坷?他就连看我一眼,眼光中也都带着嫌恶。我没法骗自己,说他对我同样有好感,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我再怎样喜爱做白日梦,也是不会相信的。”
汤远程苦笑道:“你想知道么?差别就在于你所说的是故事,而咱们所处的是现实。你想拿故事中的经验,到现实中寻找完美爱情,注定要碰得遍体鳞伤。”程嘉璇道:“可是现实中,难道便没有情侣了么?仍是有那许多对两情相悦的男男女女,为什么……我为了他,可以献出自己的全部,我比任何一个女孩子对待自己的情人……都更宽容他,更爱他,我永远不会向他发火,永远都顺从他,可不比那群无理取闹,丁点小事就作得天翻地覆的的大家小姐好得多了?为什么即使如此,也不能让他对我哪怕有一星半点的好感?我究竟是哪里不够好,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要我呢?”
汤远程默默喝酒,就在程嘉璇以为他对那一段自语充耳不闻,准备另换话题时,汤远程忽将酒壶在桌面一顿,意识也是半清半昏,道:“小璇,我说几句话,你……咳……别介意。你只懂得盲目的去爱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爱错了人。又或者,这份感情有几分真实,是否值得你不顾一切的去守护。”程嘉璇仿佛受了侮辱一般,惊声叫道:“你在说什么?我对他的爱,怎么可能不是真心?虽说他没有爱过我,我也没有真正得到过他,可是……可是我心里就只有他一个,我甚至可以为他去死!你怎能……”
汤远程一摆手,道:“你冷静一点,小璇,咱们就来打个比方。你同玄霜是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跟他在一起,你有过什么感觉没有?”
这样的问题本来不用多想,但程嘉璇喝多了酒,脑子总有些昏昏沉沉,语速缓慢的道:“唔,以前我跟他,也算得是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