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不是她的家。你等我一下!”中年男人进屋去,没一会儿又出来了,拿了一张纸条和一百块钱对伊蓝说:“麻烦你你把她送到这个地址,这才是她的家。”
“我要睡觉了!”叶眉却毫不理会,一把把伊蓝推开,人往中年男人身上倒去说:“我要睡觉了,走,我们进去睡觉去!”
“你神经啊!”中年男人一把推开她,厉声说:“你是不是绯闻没闹够,明天又想上头版头条?”
叶眉如同没听见,人一直往里闯。门被她一把猛劲推开了,透过屋内隐约的灯光,伊蓝清晰地看见里面还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
“我说你闹够没闹够!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中年男人恼羞成怒,要推叶眉出门,叶眉怎么也不肯,人继续往里走,一面走一面指着里面那个女孩说:“你谁,你给我滚出去!”
男人从后面拖过叶眉来,一巴掌挥到她的脸上。叶眉被打得站也站不稳,好在伊蓝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你别打人。”伊蓝说。
“对呵,你别,别打人!”叶眉一面捂住脸,一面却在笑。她实在是喝得太多了,一巴掌也没能打醒她。
“我们走,我们走!”伊蓝用力地把她往外拖,拖到门口了,又转回身,猛地从那男人手里抽出那张地址条,这才带着醉得不成样子的叶眉下了电梯,出了大楼。
秋夜凉如水。叶眉在星空下站定了,用手指指那幢高楼,又用力敲敲自己的胸口,对伊蓝说:“那里,是我的家,房子是我买的。”
“哦。”伊蓝答。
“他没有良心的。当初他来京城娱乐圈混的时候,什么都不是,要不是我……”叶眉说着,悲从中来,在路边就吐了。伊蓝赶紧找纸巾来替她擦,擦着擦着忽然看到叶眉的脸上竟然有眼泪流了出来。怕被人看见,伊蓝赶紧替她把帽子再戴上,又在她包里找到墨镜替她戴上。这才柔声对她说:“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好。”叶眉听话地点点头。
黑夜里带着一个戴墨镜的人上出租,司机也忍不住要对着她们多看两眼。伊蓝把地址条递给司机,吩咐他开车。吐过后的叶眉好像清醒了许多,她靠在伊蓝的肩上,谢天谢地,终于停止了胡言乱语,并且好像是睡着了。
北京城老大,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伊蓝总算是把叶眉送回了家。是叶眉自己掏钥匙来开的门,她真的已经清醒了许多,口齿也变得清楚,对伊蓝说:“谢谢你呵,小妹妹。”
“不用。”伊蓝环顾了一下叶眉的豪宅,打算离开。
“喂!”叶眉喊住她,从包里掏出一叠钱来递给她说:“谢谢你送我回来,今天的事,不要到处乱说。”
“放心吧。”伊蓝并不去接钱,而是说,“你早点休息,我走了。”
“拿着呀!”叶眉把钱递过来。
伊蓝转身就走。
“喂,这边很难打到车的!”叶眉喊住她说,“你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稍微洗一下。然后开车送你回去,我的车就在车库里。”
叶眉的家真的很大,装潢也很时尚,但却显得毫无人气,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单和寂寞的味道。看着叶眉进了卫生间,伊蓝想了一想,把手链取下来放在叶眉家的茶几上,转身离开。
伊蓝并不希望叶眉会通过手链想起自己,明星的生活是那么的丰富多彩,无论何时何地,叶眉的快乐忧伤都绝对不会和青木河那个叫小三儿的小姑娘有任何的关系,伊蓝知道,她早就在叶眉的记忆硬盘里被删除掉了,如今的她对叶眉来说,只是酒吧里一个傻乎乎的喜欢追星的侍应生而已。今夜的奇遇后,她们也许永远都不会再相逢。
出门的时候,伊蓝再次看了手链一眼。尽管这手链跟随伊蓝长达十年,但伊蓝知道,它从来就不属于她。它从哪里来,再回到哪里,一切都是尘埃,一切都是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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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站在秋天的裙边上
“你怎么到现在才来?不想见我完全可以不来。”章阿姨站在宾馆的窗边,面无表情口气生硬地说。
“要上课,一直到现在才有空。”伊蓝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
“我找你来是有事。”章阿姨走到床边,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叠钱说:“这些钱都是你寄回来的,以后也不要寄钱来,我用不着。而且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也不是这一点点钱就可以还得清的。”
“走吧,时间到了。”伊蓝并不理会她,“小乐说约好了医生,我们得去了。听说那个医生很忙的。”
“我没有病,我只是来度假的。”她嘴硬。一面说一面拖过伊蓝背着的小包来,把钱硬住里面塞。
看着她毅然决然的模样,伊蓝无法阻拦,只是心像被刀片划过似的生疼生疼。
北京城她并不熟,所以还是让伊蓝陪着她去看病。两人在路上没有什么话,她不说话,伊蓝当然也不说话。就这样到了医院,小乐却没来,伊蓝一路问,终于问到张医生那里。那是一个看上去很温和的中年男人,他微笑着接待了她们。长达两个小时的时间,伊蓝一直坐在那里等,两小时后,她出来了,看样子心情不错,脸也没有拉得老长,她对伊蓝说:“医生让你进去一下。”
伊蓝进去了,首先问:“她怎么样?”
“这是心病,还需心药治。”张医生将章阿姨的病历合起来,对伊蓝说,“你应该多关心你妈妈,在我看来,你对她实在很重要。”
“我努力过,可是都是白费。”伊蓝低声说,“有时候,她实在是让人担心。而我束手无策。”
“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你做你该做的。”
“那我该做什么?”伊蓝问。
“她当初领养你,应该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孤独,现在你出来读大学,她心理上一时也接受不了。所以才会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做那些言不由衷的事。”
“她是这么跟你说的吗?”伊蓝问。
“是我猜的。”张医生笑着说,“这可是心理医生该有的本事。”
“谢谢你。”伊蓝看着张医生说:“我想问问,这个病,会不会真的很危险?”
“事在人为!”张医生说,“好在她的抑郁只是初期,如果到了比较严重的地步,那就很难控制了。发生什么样的危险都很难说。”
“我知道了。”伊蓝说。和张医生告别出来,伊蓝看到她,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眼神空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回宾馆吧。”伊蓝招呼她。
“换一家宾馆。”她说,“小乐替我找那家不好,床上有虫子。”
“你要是不嫌弃,可以住我们学校招待所。”伊蓝说。
“什么招待所!人生地不熟的,再不住好点儿的地方,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伊蓝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易怒,和她一起走出医院。已经招下了出租车,她却忽然说:“走走吧,我还不想坐车。”
“得打车了。”伊蓝说,“我先送你回去,晚上有家教。”
“打车多少钱?你上堂课多少钱?你到底会不会算帐??”她生起气来,不讲道理地说,“你要打车你打,我反正是坐公车!”
“我要是去迟了,也许就会丢掉这份工作。”伊蓝说。
“你不用担心,还是有学生争着找我代课的。”她语气里不无讽刺地说,“我带了钱来,这些钱,我都可以自己出。”
母女俩又僵持在那里。
就在伊蓝觉得再也无法忍受她奇怪的自尊心的时候童小乐及时地出现了,他从出租车上跳下来,看到她们,高兴地说:“还在医院啊,我真怕你们走掉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急事所以来晚了。”
“小乐。”伊蓝说,“麻烦你替我照顾一下我妈妈,我时间不多,要直接赶去上课了。”
“一起吃饭吧。”小乐说,“吃完再去也不迟的。”
伊蓝看看她,她的样子好像并不反对。再说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伊蓝想想,也就同意了。
三人一起来到医院附近一家小饭店,童小乐叫来服务员,要了好多的菜。伊蓝赶紧劝他:“别点这么多,吃不掉的。”
“吃得掉,吃得掉!”童小乐说,“我饿了。”
“我也饿了。”她像个孩子一样,说完了又说,“今天我请客。”
“阿姨你就别骂我了,到了北京,您就别管。”小乐要完菜,还要了酸奶,亲手替伊蓝和章阿姨倒上。
“小乐大三了吧。”章阿姨看着他问,“毕业了是考研还是出国?”
“兴许会考研吧。”童小乐说,“可是肯定不会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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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出国好啊。”章阿姨说,“有机会还是要出去看看的,不像伊蓝那所大学,出国的机会几乎等于零。”
“那也不是。”小乐说,“关键还是看个人。伊蓝舍不得你,我看她就是有机会,也不会出国的。”
“她才不会舍不得我。”章阿姨开始埋怨,用筷子敲打着桌子说:“你问问她,这一年,她给我写过多少信,打过多少电话,只知道自己开心,还记不记得我都难说!”
伊蓝任凭她数落,心想,是你不要我关心的,你大年三十赶我出门的事怎么不说呢?
伊蓝永远也忘不掉,在学校读了半年书,和所有的同学一样兴冲冲地回家,结果,被她毅然地赶出家门,这种事,也许只会发生在伊蓝一个人的身上,
“你误会伊蓝了。”小乐说,“她不知道有多关心你呢。我看你不如在北京安心住一阵子,你们母女俩也享享天伦之乐。”
“你们吃吧。”伊蓝站起身来说,“我要去上课了,现在是下班高峰,路不好走,搞不好会迟到的。”
“可以打车嘛~”她拉长了声音,不痛不痒地说。
“你们慢吃。”伊蓝还是站起身来走出了门。刚到门口,童小乐追了上来,他喊住伊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手机说:“你拿着,找你不方便。”
“不用!”伊蓝说。
“别跟我客气!”小乐把伊蓝的手拿起来,把手机放到她掌心里说:“我自己也买了一个,号码替你存好了,发短消息很方便的。”
“你哪来这么多钱?”伊蓝问。
“挣的啊。”童小乐自豪地说,“我替别人开发的软件,成了。”
“你真行。”伊蓝夸他,不过还是把手机塞回给他说,“可是我不能要,我要我自己挣钱买。”
“你有钱了还我还不行吗?”童小乐急得脸都红了,“快拿上,走吧,你妈妈还在里面呢,我得陪她去了。”
“小乐!”
“再这样我跟你急!”小乐脖子一拧,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伊蓝忍不住笑了,只好拿起手机跟他说再见。还没上公车呢,手机里的短消息就来了:“我会照顾好章阿姨,你路上要小心。”
伊蓝把手机捏在手里,手放在口袋里,感觉到手机的温度一点一点在上升。没过一会儿,手机又滴滴响,伊蓝拿出来看,又是一条短消息:“慢慢学,学会了也记得给我发一条消息,我等着。”
车窗外开始下雨,秋雨下一场天便冷一点儿。今晚的家教是伊蓝最不愿意去的,教一个八岁的小男生写作文,那男孩在美国长大,中文差得离谱。而且,他长得圆头圆脑,像极了丁丁。
丁丁也该八岁了,不知道成绩好不好,还会不会有人教他弹琴?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单立伟就带着他去了南方,他甚至没有跟她说一声再见。伊蓝再跑到他家的时候,偌大的房子里只有罗姐一人在收拾残局。桌子上还有一张丁丁的照片,站在白色的鸽群里,笑得好甜。
罗姐说:“单先生说了,如果你来,让我告诉你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别的事不要想那么多。”
“为什么他不亲口对我说这些?”伊蓝流着泪问。
“他不想再给你惹麻烦。”吴姐说,“单先生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
伊蓝在单立伟空旷的大房子里慢慢地蹲下身去,那时,也是秋天吧,冷到骨髓的冷,恨到骨髓的恨,伊蓝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连告别都不愿意。
伊蓝离开的时候,罗姐喊住她,提醒她说:“对了,单先生的手机号码是不会换的,无论到哪里,他都用那个号。”
“恩。”伊蓝说。
从单立伟家出来的时候,伊蓝看到一个女记者正在拍照,她走过去,一把抢过她的相机,“砰”地一声扔到地上,然后平静地对那个吓坏了的记者说:“相机多少钱,拿了发票来,我替你报帐!”
说完,伊蓝扬长而去。
而那个记者,一直没来找她。
事情终于慢慢平息,大家终于有新的焦点去关注。可对于伊蓝来讲,却是一生永远也无法平息的伤痛。
十七岁时独自承受的伤痛。到了七十岁,也应该是刻骨铭心吧。
“我不相信。”卜果拿着报纸在学校门口堵住伊蓝说,“你告诉我是真的是假的。”
“是真的。”伊蓝面无表情地说。
“我已经决定毕业了去西藏援教。”他说,“除非,你希望我留下。”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吧。对不起,我得去上课了。”伊蓝回身往学校走,走了很久回头,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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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萌萌站在教室的门口,看到伊蓝走近了,说了一句话:“你这个人,是没有心的。”
高三的时候,伊蓝真的很拼命。别人的眼光,甚至是萌萌的眼光,她都没有空去在乎,除了苦读就是苦读。有时候一不小心会读到凌晨三点,脑子里会浮现出那个电话号码,就是这样,拼了命想忘的东西,偏偏就要了命地记得牢牢的。
伊蓝并没有骗卜果,有一些东西,直到单立伟走后伊蓝才明白真的是真的,她很想知道,他到底还关心不关心自己。这仿佛成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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