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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连城诀-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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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会,又安慰他道:“狄兄弟,你心中的委屈,我已猜到了十之八九。人家既然对你无情无义,你又何必将这女子苦苦放在心上?大丈夫何患无妻?将来娶一个胜你师妹十倍的女子,又有何难?”
狄云听了这番说话,三年多来郁在心中的委屈,忍不住便如山洪般奔泻了出来,但觉胸口一酸,泪珠滚滚而下,到后来,便伏在丁典怀中大哭起来。
丁典搂住他上身,轻轻抚摸他的长发。
过得三天,狄云精神稍振。丁典低低地跟他有说有笑,讲些江湖上的掌故趣事,跟他解闷。但当狱吏送饭来时,丁典却仍对狄云大声呼叱,秽语辱骂,神情与前毫无异样。
一个折磨得他苦恼不堪的对头,突然间成为良朋好友,若不是戚芳嫁了人这件事不断象毒虫般咬噬着他的心,这时的狱中生涯,和三年多来的情形相比,简直算得是天堂了。
狄云曾向丁典问起,为什么以前当他是歹人,为什么突然察觉了真相。丁典道:“你若真是歹人,决不会上吊自杀。我等你气绝好久,死得透了,身子都快僵了,这才施救。普天下除了我自己之外,没人知道我已练成‘神照经’的上乘功夫。若不是我会得这门功夫,无论如何救你不转。你自杀既是真的,那便不是向我施苦肉计的歹人了。”狄云又问:“你疑心我向你施苦肉计?那为什么?”丁典微笑不答。
第二次狄云又问到这件事时,丁典仍是不答,狄云便不再问了。
一日晚上,丁典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这‘神照经’功夫,是天下内功中威力最强、最奥妙的法门。今日起我传授给你,你小心记住了。”狄云摇头道:“我不学。”丁典奇道:“这等机缘旷世难逢,你为什么不要学?”狄云道:“这种日子生不如死。咱二人此生看来也无出狱的时候,再高强的武功学了也是毫无用处。”丁典笑道:“要出狱去,那还不容易?我将初步口诀传你,你好好记着。”
狄云甚是执拗,寻死的念头兀自未消,说什么也不肯学。丁典又好气又好笑,却也束手无策,恨不得再象从前那般打他一顿。
又过数日,月亮又要圆了。狄云不禁暗暗替丁典担心。丁典猜到他心意,说道:“狄兄弟,我每月该当有这番折磨,我受了拷打后,回来仍要打你出气,你我千万不可显得和好,否则于你我都是大大的不利。”狄云问道:“那为什么?”丁典道:“他们倘若疑心你我交了朋友,便会对你使用毒刑,逼你向我套问一件事。我打你骂你,就可免得你身遭恶毒惨酷的刑罚。”
狄云点头道:“不错。这件事既如此重要,你千万不可说与我知道,免得我一个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丁大哥,我是个毫无见识的乡下小子,倘若胡里胡涂误了你的大事,如何对得你起?”
丁典道:“他们把你和我关在一起,初时只道他们派你前来卧底,假意讨好于我,从中设法套问我的口风,因此我对你十分恼怒,大加折磨。现下我知道你不是卧底的奸细了,可是他们将你和我关在一起,这般三年四年的不放,用意仍在盼你做奸细。只望你讨得我的欢心,我向你吐露了机密,他们便可拷打逼问于你。他们情知对付我很难,对付你这个年轻小伙子,那便容易之极。你是知县衙门的犯人,却送到知府衙门的囚牢来监禁,自然便是这个缘故。”
十五晚上,四名带刀狱卒提了丁典出去。狄云心绪不宁,等候他回转。到得四更天时,丁典又是目青鼻肿、满身鲜血的回到牢房。
待四名狱卒走后,丁典脸色郑重,低声道:“狄兄弟,今天事情很是糟糕,当真不巧之极,给仇人认出了我。”狄云道:“怎么?”丁典道:“每月十五,知府提我去拷打一顿,那是例行公事。可是今天有人来行刺知府,眼见他性命不保,我便出手相救,只因我身有铐镣,四名刺客中只杀了三个,第四个给他跑了,这可留下了祸胎。”
狄云越听越奇怪,连问:“知府到底为什么这般拷打你?这知府这等残暴,有人行刺,你又何必救他?逃走的刺客是谁?”丁典摇摇头,叹道:“一时也说不清楚这许多事。狄弟,你武功不济,又没了力气,以后不论见到什么事,千万不可出手助我。”
狄云并不答话,心想:“我姓狄的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你拿我当朋友,你若有危难,我怎能不出手?”
此后数日,丁典只是默默沉思,除了望着远处高楼窗槛上的花朵,脸上偶尔露出一丝微笑之外,整日仰起了头呆想。
到了十九那一天深夜,狄云睡得正熟,忽听得喀喀两声。他睁开眼来,月光下只见两名劲装大汉使利器砍断了牢房外的栅栏,手中各执一柄单刀,拥身而入。狄云惊得呆了,不知如何是好,但见丁典倚墙而立,嘿嘿冷笑。
那身材较矮的大汉说道:“姓丁的,咱兄弟俩踏遍了天涯海角,到处找你,哪想得到你竟是躲入荆州府的牢房,做那缩头乌龟。总算老天有眼,寻到了你。”另一名大汉道:“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将那本书取出来,三份对分,咱兄弟非但不会难为你,还立刻将你救出牢狱。”丁典摇头道:“不在我这里。十三年前,早就给言达平偷了去啦。”
狄云听到“言达平”三字,心中一动:“那是我二师伯啊,怎地跟此事生了关连?”
那矮大汉喝道:“你故布疑阵,你想瞒得过我去?去你的吧!”挥刀上前,刀尖刺向丁典的咽喉,丁典不闪不避,让那刀尖将及喉头数寸之处,突然一矮身,欺向身材较高的大汉左侧,手肘撞处,正中他上腹。那大汉一声没哼,便即委倒。
那矮大汉惊怒交集,呼呼两刀,向丁典疾劈过去。丁典双臂一举,臂间的铁链将单刀架开,便在同时,膝盖猛地上挺,撞在矮大汉身上。那人猛喷鲜血,倒毙于地。
丁典霎间空手连毙二人,狄云不由得瞧呆了。他武功虽失,眼光却在,知道自己纵然功力如旧,长剑在手,也未必及得上这矮汉子,另外那名汉子未及出手,便已身亡,功夫如何虽瞧不出端倪,但既与那矮汉联手,想来也必不弱。丁典琵琶骨中仍是穿着铁链,竟然在举手投足之间便连杀两名好手,实令他惊佩无已。
丁典将两具尸首从铁栅间掷了出去,倚墙便睡。此刻铁栅已断,他二人若要越狱,实是大有机会,但丁典既一言不发,狄云也不觉得外面的世界比狱中更好。
第二日早晨,狱卒进来见了两具尸体,登时大惊小怪地吵嚷起来。丁典怒目相向,狄云听而不闻。那狱卒除了将尸首搬去,一点也问不出什么缘故来。
又过两日,狄云半夜里又被异声惊醒。朦胧之中,只见丁典双臂平举,正和一名道人四掌相抵。两人站着动也不动。这道人何时进来,如何和丁典比拼内力,狄云竟然半点不知。他曾听师父说过,比武角斗之中,以比拼内力最为凶险,不但毫无旋回闪避的余地,而且往往是必分生死,说不上什么点到为止。
星月微光之下,但见那道人极缓慢地向前跨了一步,丁典也慢慢地退了一步。过了好一会,那道人又迈出一步,丁典跟着退了一步。
狄云见那道人步步进逼,显然颇占上风,焦急起来,突然抢步上前,举起手上铁铐,往那道人头顶上击了下去。铁铐刚碰到道人的顶门,蓦地里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暗劲,猛力在他身上一推。他站立不定,直摔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在墙上一撞,一屁股坐了下来,伸手撑地欲起,黑暗中却撑在一只瓦碗边上,喀的一声,瓦碗被他按破了一边,但觉得满手是水。他更不多想,抓起瓦碗,将半碗冷水迳往那道人后脑泼去。
丁典这时的内力其实早已远在那道人之上,只是要试试自己新练成的神功,收发之际到底有何等威力,才将他作为试招的靶子。那道人本已累得筋疲力竭,油尽灯枯,这半碗冷水泼到后脑,一惊之下,但觉对方的内劲汹涌而至,格格格格爆声不绝,肋骨、臂骨、腿骨寸雨断折。他眼望丁典,说道:“你……你已练成了‘神照经’的……大法……那……是……天下……天下……无敌手……”慢慢缩成一个肉团,气绝而死。
狄云心中怦怦乱跳,道:“丁大哥,你这‘神照经’的大法原来……原来这等厉害。当真是天下无敌手么?”
丁典脸色凝重,道:“单打独斗,颇足以称雄江湖,但敌人若是群起而攻,仍怕寡不敌众。这枭道人受我内力压击之后,尚能开口说话。显然我功力未至炉火纯青的境地。三日之内,必有真正劲敌到来。狄兄弟,你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狄云豪兴勃发,说道:“但凭大哥吩咐,只是我……我武功全失,就算不失,那也是太过低微。”丁典微微一笑,从草垫下抽出一柄单刀来,便是日前那两名大汉所遗下的,说道:“你将我的胡子剃去,咱们使一点诡计。”
狄云接过单刀,便去剃他的满脸虬髯。那柄单刀极为锋锐,贴肉剃去,丁典腮上虬髯纷纷而落。丁典将剃下来的一根根胡子都放在手掌之中。
狄云笑道:“你舍不得这些跟随你多年的胡子么?”丁典道:“那倒不是。我要你扮一扮我。”狄云奇道:“我扮你?”丁典道:“不错,三日之内,将有劲敌到来。那五个人单打独斗都不是我对手,但一齐出手,那就十分厉害。我要他们将你错认为我,全神贯注的想对付你时,我就出其不意的从旁袭击,攻他们个措手不及。”
狄云嗫嚅道:“这个……这个……只怕有点……不够光明正大。”丁典哈哈大笑,道:“光明正大,光明正大!江湖上人心多少险诈,个个都以鬼蜮伎俩对你,你待人光明正大,那不是自寻死路么?”狄云道:“话虽如此,不过……不过……”
丁典道:“我问你:当初进牢之时,你大叫冤枉。我信得过你定然清白无辜。可是怎会在牢里一关三年多,始终没法洗雪?”狄云道:“嗯,这个,我就是难以明白。”丁典微笑道:“是谁送了你进牢来,自然是谁使了手脚,一直使你不能出去。”狄云道:“我总是想不通,那万震山的小妾桃红和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我,使我身败名裂,受尽这许多苦楚?”丁典问道:“他们怎么陷害于你,说给我听听。”
狄云一面给他剃须,一面将如何来荆州拜寿、如何打退大盗吕通、如何与万门八弟子比剑打架、如何师父刺伤师伯逃走、如何有人向万震山的妾侍非礼、自己出手相救反被陷害等情一一说了,只是那老丐夜中教剑一节,却略去了不说。只因他曾向老丐立誓,决不泄漏此事,再者也觉此事乃是旁枝末节,无甚要紧。
他从头至尾的说完,丁典脸上的胡子也差不多剃完了。狄云叹了口气道:“丁大哥,我受这泼天的冤屈,那不是好没来由么?那定是他们恨我师父杀了万师伯。可是万师伯只是受了点伤,并没有死,将我关了这许多年,也该放我出去了,要说将我忘了,却又不对。那姓沈的小师弟不是探我来着吗?”
丁典侧过头,向他这边瞧瞧,又向他那边瞧瞧,只是嘿嘿冷笑。
狄云摸不着头脑,问道:“丁大哥,我说得什么不对了?”丁典冷笑道:“对,对,完全对,那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头的?倘若不是这样,那才不对头了。”狄云奇道:“什……什么?”
丁典道:“喏!你自己想想。有一个傻小子,带了一个美貌妞儿到我家来。我见这妞儿便动了心,可是这妞儿对那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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