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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的是你,痛的是-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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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叫我鱼儿吧,弛。”
  哥哥喜欢叫我鱼儿。四月花开,阳光下的花瓣沸沸扬扬,我们像两条游弋于花海的鱼,哥哥于是叫我鱼儿,可是我不会游泳。哥哥会,可他还是死了。
  “ 弛,为什么两个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为什么相恋却预示着离别,爱情真的那么痛苦吗?”
  “ 鱼儿,你知道吗?爱情和生活是两回事,尤其是你我。”
  外面风雨交加。我喜欢下雨的天气,还有肆无忌惮的风。我能在此时此刻听到城市的呻吟,总感觉这样的天气里,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有什么东西毁灭,会有什么在无法预料的黑暗与暴戾中成为永恒。
  然而,一切平静。
  天亮时,我离开了弛,我不愿去想这是不是我们最后的5个小时。总之,当我推开洗手间的门看着坐在便盆上的弛时,我笑着对他说:“ 如果爱字可以被用在男人和男人之间的话,我可以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再见。”
  我是个男人,我爱的人也是男人。对我来说,爱情和生活毫无关系,这一点没人比我更清楚。
  一直以来,我都是没有什么目标的人。也许,我应该被叫做自由职业者。我不喜欢被人管,更不喜欢管别人,在我可以确保自己不被饿死的情况下,我从不刻意努力或奢求什么,除非我喜欢。
  也许是因为画家们看惯了四肢发达、肌肉动起来像蟾蜍的男人,和四肢纤弱、皮肤好像捏一下就会出水的女人,所以,我成了很抢手的人体模特,因为我有颀长的身材和很好的皮肤,我喜欢。
  常常在画室里,我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赤裸着身子,把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地摆上几个小时。在这段时间里,我总是很快乐。我可以不发一言地静静得想一些事情,然后,精神和肉体分离,那种感觉,我不知道跟死亡有什么区别。
  其实人死亡的过程,本身是很快乐的。孤云说:“ 人在开始死亡的那一刻,会感觉到自己在灿烂的阳光下,美丽的花海中畅游,整个过程没有丝毫的痛苦。然后,一切都成为乌有。”
  孤云是经常来画画的人中最具艺术家气质的一个。高大威武,棕色长发,宽大的仔裤。每次结束,他总是递给我一杯清水。当他问我做模特的感觉是,我说精神和肉体分离了,我死了。
  我宁愿相信他关于死亡的论述。然后,想象着哥哥下沉时应该是无比快乐的。可是,我的泪水却无声地滑落。
  第一次看孤云的画时,我手中的水杯落到了地板上。画中的人不像我,可是他忧郁的眼神,像我几千年前的一次邂逅,抑或是我期待了几千年的一个梦。
  “ 你知道吗?鱼儿,你忧郁的眼神好像痛苦了几千年,在这样的眼神里,除了爱,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我盯着画无语。
  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憎与我有什么关系,但我开始在孤云的家里过夜。这个比我大20岁的男人有宽阔的胸膛,睡在那样的胸膛上,我常常感到安全。偶尔莋爱,尽管我努力了,但我还是感到痛苦和厌倦。
  静下来的时候,他喜欢抚摩我。       
  “ 鱼儿,你的身体太美了,晶莹剔透像美丽的玉。”
  风雨交加的夜晚,我打弛的手机。
  “ 弛,你还好吗?我有了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我会靠在他温暖宽阔的胸膛上睡觉。我想你输了。”
  短暂的沉默,我听到了我的眼泪滴落的声音。
  “ 可是弛,靠在那样的胸膛上,我还是会常常失眠。我想你。”
  我又听见了城市的呻吟,任狂风肆意撕扯,无能为力。
  我无法想象跟弛在一起怎样生活,我要有美丽的衣服、宽敞的房子……可是,他没有工作。
  孤云开始常常给我买名贵的饰品,我喜欢吃的东西,还有漂亮的车子。当我独自驾驶着车子在城市里闲逛的时候,我感到幸福。
  在五角场附近的餐厅里,我给弛打电话。
  “ 弛,我有车子了,爱我的这个人是著名的画家,在他的笔下,我有忧郁的眼神,像孤独高贵的公主……”
  挂断电话的时候,旁边的两个人在响亮地接吻。我看着窗外涌动的人群,阳气上返,该是看花的季节了。
  我拨了孤云的号码———
  “ 我在五角场附近的餐厅里,我要你陪我吃饭。”
  “ 鱼儿,我现在忙。脱不开身,你想吃什么,告诉我。”
  “ 我的耐心还可以保持30分钟,30分钟后你不出现,我会到南汇去看花。快四月了,花开了,多美的季节。”
  我第三次看完表的时候,孤云来了,一脸的风尘与无奈。
  “ 鱼儿,跟我回美院吧。”
  我看着窗外继续流动的人群。天开始阴了。我不觉得这是个适合看花的天气,可是此时,我实在没有心情感受那种精神与肉体分离的感觉。
  我猛地回过头,却撞见了他窘迫的眼神。
  “ 美院现在需要你,有一个很好的主题要你来做,鱼儿……”
  我又一次在十几个男男女女面前赤裸着身子,按孤云的要求摆好了姿势。然后,他拿清水轻轻地洒在我身上。画室的空调开的不是很足,水流之处都能引起我皮肤的一阵战栗。起风了,云层堆积在一起,好像要掉下来。
  这次的主题是———浴。
  从一开始,我就感到厌倦。我看着窗外的云层越积越厚,却迟迟没有雨滴落下。
  两个小时里,我身上的水分不断蒸发,又不断有人重新洒上,整个过程,我没有思想。
  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人们陆续离开画室,我转身穿起衣服。
  画室里剩下孤云一个人。我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正在描我胸前的一滴水。
  “ 我没有乳防,你画错了。”我指指画中的人物。
  “ 我知道,可是我并没有画你。”
  “ 但我是模特,我是主角啊!”
  “ 错,主角是你胸前的这滴水,你是工具,是用来衬托它的,你的身体给它生命……”
  有大水从我的面前流过,是雨,下雨了,通天彻地。堆积了满天的云终于要散了。
  我把CD和水开到最大,水注猛烈的冲刷着我的身体,我感到窒息。我狠狠地揉搓着我周身的皮肤,我想,如果在这样的皮肤上刺进一条龙,应该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于是我开始尖叫,好像要从干净纯粹的夜幕里撕开一道凛冽的缺口。
  “ 弛,你看见了吗?好大的雨。”
  “ 嗯。”
  “ 你想,如果在我的身上刺一条龙,我是不是会成为一件不错的艺术品?”
  “ 不刺你也是一件很好的艺术品。”
  “ 不!要刺。我想你会帮我,我要见你,明天。”
  我是一定要见到他,时间于我并不宽裕,在四月之前,必须有人陪我去看花。   这是一座能够允许这个世界上任何生存方式上演的城市,可以毫无来由地下雨,又能在转瞬间烟消云散。在这个城市里,我决定在自己的皮肤里刺进一条龙,可是这一身皮肤伴随我已经20年了。常常会是这样,一些伴随了自己很久的东西,谈不上感情的,于是刻意地要将它改变或毁灭。
  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我觉出了她的名不副实,因为这里没有美丽的海。感觉黄浦江丑陋而可怜,明珠塔和江边的建筑像是漂在水面上的,好像随时会沉下去,这让我感到眩晕和不安。可是,我已经爱上她了,或许,只是不敢想在别的城市我会如何生存而已。
  弛是慢慢走近我的。他已经剪了干净有力的短发,这让我感到有点陌生。当我们之间的距离可以让我清晰地辨认出他的轮廓时,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我勉强地笑,可是他的影像在我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模糊。我一动不动地扶着栅栏。他拿左手托住我的右脸,然后,我终于又感受到了那种温暖的包藏、多少次梦见的局促的呼吸、有力的心跳……
  “ 弛,我想你。”
  “ 我也想你。”
  在最近的酒吧里,我晃动着酒杯里的红酒。
  “ 弛,这是30年的红酒。你知道怎样品红酒吗?人的甜味蕾在舌尖,苦味蕾在舌根,酸味蕾和辣味蕾在舌头左右两侧。所以,人品红酒时,要把舌头圈起来,让酒在舌头里前后徘徊,于是,苦苦甜甜。”
  无厘头的谬论在我的嘴里熠熠生辉,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得意。弛却笑得很勉强。
  “ 鱼儿,你想好了没有?刺青很痛的,我怕你会受不了。而且,刺上去的东西是很难抹掉的。”
  “ 我是执意要在皮肤上留下一些无法改变的记号的,如果你怕了,我可以找别人。但是在我所有的两个朋友中,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适合帮我,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拒绝。”
  弛无语。
  那家刺青点看上去有点简陋,门面的颜色是黑的,有点阴森。橱窗上一个印度女人半侧着身子,裸露着背后的鹰。她表情暧昧,我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
  我蹲在门口,开始轻声哭泣。弛一直站在身边。
  我终于还是进去了,刺青师是弛的朋友。他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刺青的流程和注意事项。
  各种各样的针、刀、药水、机器。最后他问我:“ 要刺在背上那种大幅的图案,费用比较高,而且无法一次完成,最少需要半个月,如果刺在其他部位的小幅的,可以一次完成,你要哪种?”
  半个月,南汇的桃花要谢了,颓败的花朵让人心痛。所以,我等不起。
  我选择了刺在肩上,跟弛一个位置,图案是两朵罂粟花。跟普通的花不同,刺上去的花不会凋落,除非,我死去。
  刺青的过程让我感到跟坐在画室里有点相似,只是多了一分释然。隐隐的钝痛,开始时有点难耐,慢慢的,我甚至有点喜欢这种感觉。我想,是不是感情的产生都源于感觉。就像孤云对我,我对弛。
  只有20分钟。20分钟改变了20年。
  去掉纱布看着它有点艳丽的颜色,我毫无感觉。我说:“ 弛,抱抱我。”
  晚上,我回到了孤云的家。
  起初见到我时,他的脸上有喜悦的表情。我关掉灯,坐在床头,无声无息地脱掉身上的衣服。
  一切平静的时候,我让他看我肩上的刺青,它在灯光下有点肿胀却美丽无比。
  孤云扑上来。“ 鱼儿,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是贴上去的。”他拿手来猛烈地挫,疼痛难忍,我厌恶地推开了他。
  “ 我厌倦了模特,我厌倦了这身皮肤,我不要当道具!”我喊着,有点疯狂。
  “ 鱼儿,我知道你还在生气,可是我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所有模特都是工具,可是在生活里,我离不开你,我爱你……”
  “ 错。”我打断他的话,“ 可是孤云,你错了。生活里,做道具的是你,你才是可怜的工具。”
  天亮的时候,我准备离开。孤云抓住我的手,“ 鱼儿,你还小,你不知道生活对我们来说有多么艰难。不要走,我不能没有你。40年啊,我等了你40年了啊。没关系,有了纹身你的皮肤更完美。”
  他变的愚蠢。
  我拿起旁边桌子上的一把刀。
  “ 你要吗?你要的话我可以割下来送给你。”
  他夺下我手里的刀,然后慢慢放手。
  4月5号~4月12号,南汇有很有名的桃花节。
  弛已经在一家大公司做保安了,我也可以靠稿酬勉强维持。我开始看到了一些希望。我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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