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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像芭茅一样生长-第7章

小说: 像芭茅一样生长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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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班主任换成教英语的程老师,一个帅小伙。更难得的是,程老师竟然也会说我们当地的话,闽南话。这就有了天生的亲和力了。多少山外来的老师,呆了几年也就学得会一两句“吃饭”“玩”这样的话,略听得懂一些日常问候语句,因为闽南话太难了。语言上的距离,有很多时候是心灵上的距离。

  然后是一批新老师分来了,有师专的,有师范的,大箍曾,江子,脸色苍白、阴阴的地理张,女老师雪粉。他们像清新剂,洒在校园上空,让校园更有精神。整个校园,的确万象更新似的,蕴藏着无限生机,孕育着无穷力量,谱写着无限美丽。

  我们初二(2)班的教室在二楼西头,最靠近楼道的那间,再往西是快靠到板栗山的陡壁了。

  早读开始了,班主任、语文或英语老师安排到班上来巡查。语文老师来了,我们读语文。英语老师来了,我们改读英语。好在班主任程老师就是教英语的,省了一次换书。在英语背得差不多时,我们可以背背政治。

  政治是大老黄教的。大老黄戴老花镜,话说得不标准,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听说他是部队回来的。他上课时老提问,名词解释,简答,看似笑眯眯地问你,要是一而再地答不出来,他也会拉下脸,给你脸色看。历史、地理我们不会在早读时背,考试前突击地看看就行。政治、历史、地理,是副课。对了,教我们地理的是咳呸,初一的地理老师涂老师调走了,我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在早读时,常常有成绩好的同学被指定为“监背员”。比如曾平余、王佑强、陈宏伟、尤丁高,女同学仙子、阿袁等,基本上每组有一个。我们站过去,站到他们桌边,背。主要是背英语,“监背员”也是程老师的创举,他们就代表程老师。

  我极有印象的是,曾平余在我的课本页眉留白处,挥笔写下“已背”和日期,写得龙飞凤舞,动作潇洒得不得了。有好多次,我背完了,他看都没看我一眼,合上我的书还给我。情形真像他是老师。还有一两次,我背得不顺畅,他当即让我重读重背,没有一点脸面可以讲。我心里很不好受,想顶他,可是我没有勇气。谁让人家成绩好,老师器重呢。

  尽管我搬回了班上的寝室,和住校的“监背员”曾平余成了室友,我觉着我们有距离。王佑强、陈宏伟不住校,更有距离。只有尤丁高待我好。我暗地里下决心,我也要出人头地,我是说要考出好成绩,做人上人的学生。

  可是,我并没底气。充其量我在班上只是中等的成绩,离他们远着呢。我唯一受到的表扬,来自美术老师江子。江子老师声音很轻,也是个小个子,他刚从师范毕业。据说他会催眠术,拿一枚硬币,放在你耳边吹吹弄弄,你就老老实实地听他摆布了。我们曾强烈要求他在班上表演,可他从来否认。但教初一体育的大箍曾老师亲口跟我们说的,江子老师会催眠术。

  没办法,江子老师就是个含蓄的人,温和的人,一点也不张扬。他上完课立刻就走,好像和我们不亲。有一次课堂上,是素描静物,他转到我身边,指了指我的美术本子说,你字写得很好。当时我在画面上,模仿题诗,用铅笔竖着写了些字。我说,写得不好。他微微一笑说,是写得好,很有特点。我心里非常受用,真的,没有老师表扬过我。自我从张岭转学来,从来没有老师表扬过我。尽管我知道,尤丁高、王佑强、曾平余,还有李德旺他们,字都比我写得好。

  在几门功课里面,尤其是两语一数,数学我不太行,不稳定,语文尚有一定基础,算英语学得还扎实。这与程老师有关。对这一门崭新的语言,首先我有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其次我有比较,比起在张岭时的英语老师,程老师简直就是外国人了。他把英语念得那样宛转,那样流利,我很崇拜他。

  我很渴望得到程老师的表扬,即使做不了“监背员”,我知道我没那资格,让我在早读时能带读一次两次也可以啊。

  没有。

  没有。

  白天我们上课,晚上仍然是要晚自习,和初一时一样。

  我们教室里讲台桌底下,有参参差差的两排灯盏。灯盏多是捡了某一种玻璃的小药瓶,简易地做了一根引芯的细管,在瓶里灌些煤油。也有人把灯盏塞在抽屉的里头,或者系在课桌的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以免有人嬉闹的时候,撞着了,支离破碎。在我们的寝室,灯盏更是装饰物一样地悬挂着、摆放着、垂吊着,有些琳琅满目似的,像城里灯具行的乡间母亲,味道是原始和苍老。

  天色暗了下来,教室里的电还没有送来,灯还没有开,我们就把油灯点亮了。多数的人都有自己的灯盏,一个人一盏地在眼前燃烧。没有灯盏的人,就和他们的同桌共着,一盏油灯放在中间,映着两张稚嫩的脸。也有的人喜欢两个人,或者三五个人凑在一起看书,趁老师不在时开小差,聊不着边际的话题。他们把灯芯挑得高高的,晃得特别惹眼。可是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男同学只和男同学共灯,女同学只和女同学共灯,仿佛男女之间确实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哪怕他对她好,他对她有那么一层隐约和含蓄的意思,只能是隐约和含蓄着。坐在各自的灯下,他悄悄地瞟她一眼,她低下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山外城里的学校,彻亮的日光灯会把教室照得比白天还白。而冬天的晚上,他们可以紧闭窗门,任寒风在外面呼啸。我们不行,常常要开窗开门透气,油灯散放的烟味积久了听说会令人窒息。风便钻进来,冷嗖嗖地,瞬间可能吹灭灯盏。我们只好拿一本书,竖着打开来,挡在灯前。

  除了乡干部的孩子,像刘荫荫,还有信用社、供销社、粮站、卫生院、派出所那些单位上人的孩子,他们的灯盏有灯罩,高高的,像葫芦造型,很威风,用旋扭调节灯芯,我们多数灯盏是没有灯罩的。灯罩好像是一种身份,有人可以炫耀,也可以让我们更多的人变得更加自卑。为一盏灯想要一个葫芦一样秀美的灯罩,差不多成了那时我们心中的另一份奢望。

  偶尔,我们也能借光坐在那种有灯罩的油灯前,有时候是借了家境好家里大人有单位的同学的光,有时候是借了程老师的光。程老师的一盏新灯,也放在讲台桌底下,比起我们那些算是鹤立鸡群了。只要有空了,他会和我们一起上晚自习。在需要点灯的时候,他把灯盏调得十分的灿亮,然后招呼我们中间没有灯盏的,没有了煤油的,坐到他那里去。他在灯下跟我们解答问题,辅导我们,经常耐心地做着我们中间哪个刚犯了错同学的思想工作,像一位知心的兄长,和我们一起努力,憧憬着遥远的未知的将来。他的朴实和真诚,曾经感动了我们上上下下几个年级的学生。

  下晚自习的铃响了,电灯准时熄灭。我们的学校是开放式的,没有围墙,不是因为先进的设计和办学理念,而是缺钱,偌大的山腰围不起来。整个学校就成了漂泊在黑色海洋中的孤岛。有时候也会突然停电了,但几乎是在黑暗骤降的那一瞬间,许多灯盏的光和热再一次浮现起来。没有做完的作业,没有翻完的书,没有说完的话,还要在灯下继续。窗外是静寂,虚无一般的世界。

  教学楼前的操场虽不尽完善,却特别空旷。穿过操场,拐弯处是大礼堂和厕所。拐过弯去,是现在我们的寝室。我们都知道,那操场和我们的教学楼其实是建在乱坟岗上,推土机一推,曾经散落了满地的白骨。

  夜里我们心里就有了鬼,是怕鬼,怕闪现出来的一缕青烟、一道白光、一记声音、一个幽灵,会把我们收走了,或者弄得我们伤痕累累、气息将尽。我们谁都没有见过鬼,可谁都可以向别人有板有眼地形容鬼的狰狞。

  我们对夜间的校园,黑暗的孤岛,怀着的是彻底的陌生和藏于心底的一丝害怕。上厕所了,我们男同学约着男同学一块去,女同学约着女同学一块去,要是电灯不亮了,就把随身带着的油灯点起来。程老师说,女同学实在不敢去,男同学要做伴陪着去,站在厕所外边等。特别是睡到了半夜里,他说这是互相帮助,没有什么丢人的,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是的,乱坟交错的山间,就那么大的人,能有多大的勇气和魄力。男生女生寝室隔得挺近,前后栋。间或插着老师的宿舍,照应起来非常方便。程老师就从老师食堂角落搬到了大礼堂的后屋住,那里本应该是礼堂的工作间。要放到现在,可能觉得男生女生寝室这样就不便管理了,或者直说了就是很危险。在那个时候,一夜一夜过去,并没有意外发生。

  我忽然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符号、一组画,以油灯为主题。那将是我一生无法忘却的符号和画,那也是我们将怀念着的,一个特定的、过去时的符号和一组生动、感人的画。

8进入自行车时代
要说进入初二,我最大的改变是拥有了自行车。犹如生产力的革命,从农耕、手工时代进入了工业时代,我从爬山越岭时代进入了自行车时代。

  我愿意称之为时代,是因为这个变化太大,太彻底,太有意义了,简直就是里程碑式的。山后村庄里,只有两辆自行车,谁的呢,两个老师。一个顶职的林老师,一个据说是做了当年大队书记的大小姨父,然后被推荐去读了师范的张老师。只要车铃清脆地一响起,那是可以穿透山后整个村庄的荣耀,不是林老师,就是张老师回来了。只有他们有这资格和本事。

  是的,不是谁想买自行车就能够买到自行车的。要认得到人,供销社里有关系。那时候的几大件,缝纫机、手表、大收音机、自行车,都要走后门。我母亲的那台缝纫机,就是父亲托他的一个旧同事给买到的。父亲的一块笨重的手表,也是在福建当兵的一个远亲给捎回来的。没人没关系,何况也买不起,至少绝大多数人家是买不起的。

  我们家买了。那是一辆黑色二八式永久牌自行车,基本上是新的。我说基本上,是因为家里买车,到我学会骑行,这之间有一段时间,不短。对于机械,我天生是比较笨的。不喜欢,不敏感。不像我弟弟,整天拆拆这个,摸摸那个,兴趣浓得不得了。我喜欢静,用脑子想事,不喜欢动手。这是我和弟弟最大的区别。

  小时候有人说,人从小就有命,奠定了将来的方向,看得出来的,你会靠笔吃饭,你弟弟他靠力气。据说我过周岁“抓周”时,坐在簸箕中央,独独就抓住了一支钢笔。后来大一些,我最不愿意干农活。莳秧时我总把手搁在膝盖上,半天也挪不动脚步。下田“抠草”,我就是踢踢踏踏,磨洋工,把田里的水搅浑了拉倒。

  我还真是愿意相信命,可是人有命吗?

  不知道。这好像是一个谁也无法准确回答的问题。

  虚无飘渺,琢磨不透,或许这就是命。

  虚无飘渺、琢磨不透的东西,它远远没有像自行车那样来得真实,所以,我对它也不感兴趣。我需要的是学会骑自行车,再难,再受苦受累,我也要学会来。周末回到家,我推着车在门口的公路上溜,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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