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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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随从拿过钥匙,打开铁门进去抬人。介花弧站在门外,一抬眼却见洛子宁站的略远些,面上若有不忍之状,便带了淡薄笑意,问了一声:“洛子宁?”
洛子宁骤然回神,见得介花弧神色立明其意,忙解释道:“堡主,我早年也知道这青梅竹……”
这话还用他说,早些年青梅竹名满天下,没听说过他的才是异数。
洛子宁也省得自己这话不对,苦笑一声道:“堡主,您原知我当年也曾苦求功名……”
原来洛子宁本为历州人氏,十六岁便中了秀才,在家乡也有少年才子之称。谁知这一中之后,十年来竟是次次落榜。在这第三次上,却闻得今科的探花,恰也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这少年正是青梅竹。
洛子宁向来自视甚高,又闻得青梅竹乃是当朝太师石敬成义子,心中更是不服。适时青梅竹文章遍传天下,他便也寻了一篇,拿来细看。
“然后呢?” 介花弧笑问道。
“然后?”洛子宁自嘲笑笑,“然后我就弃文从武,投到堡主您手下来了。”
昔日青梅竹十六岁中探花,名动京城,他才华卓绝,双手能写梅花篆字,未满二十接吏部侍郎之职,手段干练无情,一时间京城大小官员人人畏惧,那是何等声名!
思及至此,洛子宁抬首看了一眼倒在牢中,几无知觉的谢苏,一时间也不由失神片刻。
而两个随从抬着谢苏,已经走到了铁门外。
介花弧转过身来,正要向洛子宁吩咐一句什么,却忽闻身后“砰砰”两声,是重物坠地的声音,他一惊,急忙转过身,却见方才那两名随从倒在地上,他们手中的谢苏却是不见了踪影。
一个暗白色身影忽然由暗处一闪而出,如风如影,如露如电,洛子宁正出神间,忽觉颈上一凉,一片不知甚么物事已经冷冷贴上了他的颈,“别动。”
“青梅竹!”
在场数人,包括介花弧这等一流高手在内,竟无一人看出他身影行踪。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那是世间唯有两人会使的千里快哉风身法。
昔年的京城第一高手轻功高妙,一至于斯。
只是谢苏佯装伤重昏厥,虽然有做作之处,其实亦是勉力支撑。
洛子宁与谢苏相距既近,只觉他呼吸沉重不匀,心念一转,方要有所动作,谢苏已然察觉,手腕微一动,洛子宁颈上已然多了深深一道伤口,鲜血滴滴嗒嗒的落下来。
“我说过,别动。”谢苏的手依然稳定,只是单这一句话,他足足停了三次才说完整。
介花弧却是向谢苏左手望去,苍白手指间抵住洛子宁的物事,原是一块是边缘锋锐如刃的玉石,色泽暗淡,正是谢苏身上未曾搜出的那块贴身佩玉。
“金刚玉?”介花弧笑一笑:“梅大人身上,宝物当真不少。”
谢苏不加理睬:“洛子宁是罗天堡第一钱粮总管,他一命,换我离开。”
介花弧笑道:“梅大人所知果然广博,连洛子宁在我手下是何身份这等小事,梅大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谢苏皱一下眉:“你不必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我确是支撑不了太久,若不应,我便直接取他性命。”他口中说话,手上又加了一分力,洛子宁闷哼一声,颈间鲜血水一样纷流下来。
他下手果真毫不留情,再过个一时片刻,不必谢苏动手,洛子宁只怕也是命不久矣。
介花弧也不由怔了一下,随即敛了笑意,肃容道:“好,既是如此,我也不欲多做纠缠。洛子宁身份虽重,然百年以来,罗天堡从未容得一个人肆意至此。你若想离开,必先应了我的赌约。”
“赌约?”
“不错。” 介花弧面上又现出惯常的淡薄笑意,“前些时日追捕月天子半月,然而那是罗天堡有意放他离开。今日你我亦以半月为期,我放你离开这石牢之门,半月内,你若能逃脱罗天堡的追捕,从此西域一带,任你来往行事,罗天堡不再干涉半分。”
谢苏冷冷看着他,也不答言,却有细密冷汗,自他额上一点一点渗出来,和着那金刚玉划出的鲜血,一起落到地上。
介花弧仔细看了谢苏神情,笑意依然,“梅大人不想知道,若你输了,被罗天堡捉住,又当如何呢?”
“若你输了赌约,便须留在罗天堡不得离开,终你一生。”
“终你一生”四个字咬得极重,谢苏猛地抬起头,介花弧却是笑吟吟一副全不在意模样,“这是我的底限,你不应亦可,杀了洛子宁,你没了人质,到时会如何,我却是不能保证了。”
谢苏自然明白,所谓“留在罗天堡不得离开”云云,便是要自己从此一生为罗天堡效力。而后面几句话说得轻飘,其中阴狠威胁之意却是再明白不过。
一时间石牢内一片静默,众人皆是眼珠不错盯着谢苏。
若是当年的玉京第一杀手清明雨在此,此人虽是素来动手狠辣无情,然其性子随意不忌,多半是胡搅一番,随后寻个机会乘机逃走;若换成与清明雨齐名的另一杀手南园,此时当是停顿片刻,全盘衡量一番利弊,随后退走;又或是昔日权倾一时的小潘相潘白华陷此境地,必将利用自身一切有利条件,即便暂时退却亦是不失风度。
这几个人,皆是数年前一时俊彦,青梅竹虽与他们齐名,然其行事,又为不同。
这一番话说完,介花弧退后一步,正待再说些甚么,忽觉面前暗白人影一晃,谢苏竟已放开了手,跃至门前,指间仍然紧紧握着那块金刚玉。
洛子宁一手捂着颈间伤口,踉跄后退了几步。
“这个赌约,我认了。”谢苏沉声道,声音虽低,却是十分清晰。说着,他转身便向石牢门外走去。
无一人能料到他竟是说放人便放人,说走便走,决断之处近乎决绝,并不加任何思索,不由都怔了一下。
“谢苏,且等等!”介花弧在他身后忽然叫道。
这却是介花弧揭穿他身份以来,第一次叫他现在的名字。谢苏诧异之中,不由当真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介花弧自怀中拿出一只雕花银瓶,笑道:“你数日未曾饮水,不如先喝上一口。”
谢苏诧异更甚,心道这个人何时变得如此好心起来了?介花弧见他神态,自知其意,于是打开盖子,自己先喝了一口,这才递过来,笑道:“现下放心了么?”
他这么一来,谢苏反有些不好意思,他眼下无论体力精神,都已是强弩之末,喉中更是干渴难耐,全凭着极大意志力才能站在当地。于是一手接过银瓶,也未多想,径直便喝了一大口下去。
洛子宁在一旁包扎完伤口,刚刚起身,却惊见谢苏一手死死握住咽喉,另一只手扶住墙壁,上半身几乎折在墙上,脸上颜色比白纸尚要不如。他张开口,似要说些什么,却只闻几个模糊音节,竟是连一句完整话也说不出来。
那雕花银瓶里不是毒药,是西域里最烈的烈酒。
谢苏受伤本重,加上数日未曾饮水,嗓子里早就红肿疼痛,这样一大口毫无防备的烈酒直冲下去,霎时被灼烧的不成模样。
他挣扎着抬起头,介花弧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面上带笑。
此刻谢苏也顾不上防备或是其他,方要开口,嗓子里又是一阵剧痛,握住咽喉的手指痉挛数下,指间的那块金刚玉便直直落了下去。
介花弧忽然向前一步,一手抄住那块将落的佩玉,拿到眼前看了看,笑道:“好一块金刚玉。”又道:“梅大人素来一诺千金,然而这次赌约事大,拿这块玉做一个信物,倒也不错。”说罢收入怀中。
就这样,谢苏身上最后一件利器也到了介花弧手中。
自然,介花弧更加不会好心到把匕首、机关银筒、银两火折这些物事还给谢苏。
谢苏一语不发,事已至此,他不是纠缠不清之人。一手仍然握着咽喉,展身形便向石牢门外掠去。
出了这道门,便处在罗天堡诸人重重包围追捕之下了。
身后介花弧的声音遥遥传来,若有冰寒之意:“梅大人,出了这道门,便是赌约正式开始之时,只是梅大人能否走出罗天堡大门,却尚不可知啊……”
一轮冷月遥遥挂在九天之上,罗天堡内,处处寒光闪烁。
七年前,盛名满京华的青梅竹孑然一身离开京城,却也是一般的清冷月色。
五 追捕
“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余的人跟我过来!”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大声吆喝着。
便有纷乱脚步声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罗天堡治下不若京城石敬成下属那般秩序井然、悄然无声,然而论到手段效率,却也不见得逊色于京城太师府。
行到一处装饰富丽的庭院之处,起初的那个小头目便停住了脚步。他身边一个护卫问道:“头领,少主的住处还要进去搜一下么?”
“不必了。”那小头目挥一挥手,“少主这里机关密布,谅那青梅竹也进不来。再说,要是他真能进去,此时早把少主当作人质出来要挟了,还能像现在这样甚么动静都没有?”
那护卫点点头:“头领说的是,少主也睡下了,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
纷乱一阵,这些人又向其他方向搜去。
富丽庭院之中,最深处的一座屋舍帷幕低垂,缝隙中隐约可见一个少年躺在床上,睡的正香。
帷幕外,一个暗白色身影半晕半睡伏在桌上,正是谢苏。
此处机关确是颇为精妙,只可惜来的人是他,论到机关暗道之学,年轻一代中除去蜀中唐门几个高手,谢苏足可排到前三位。
除去躲避之外,这里还有一个好处:罗天堡少主房间里的食水,总不至于再有问题的。
在卧房里面找到的半壶温热茶水,几是救了谢苏一命。庭院外面人声鼎沸,谢苏无意这时间出去当靶子,此刻最重要的是补充体力,他倒在桌上,昏沉沉睡了过去。
…… ……
梦中恍惚之间,他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你叫谢苏?你不是青……算了,管你叫什么呢,是你这个人就好。”一身红衣的俊美青年笑着,一双眼眸认真无比。
“……谢谢。”他低声说。
…… ……
天将明时,谢苏朦胧醒来,眼前红影晃动,他抬眼看去,却是床前那一副锦缎帷幕,下面流苏犹在晃动不已。
他怔了一下,低低自语了一句:“是你么?”
他先前咽喉处受了重伤,这一声沙哑之极,带着丝金属样的颤音。
冬日里亮的晚,外面依然是昏暗一片。罗天堡里诸人搜了一夜,大多也都回去歇息了,四下里甚是安静。
床上的少年睡得依然很香,自始至终,他并不知道在他身边发生了甚么事情。谢苏走到床前看了一眼,见那少年十五六岁年纪,眉目生的颇为俊美,与介花弧倒不算十分相似。
谢苏若把这少年作为人质,自然可以安全脱身,况且方才在石牢之中,他也曾挟持过洛子宁。
一声鸡鸣遥遥传来,谢苏只在那少年床前略站了一站,转身径直离开。
此刻床上躺着的这个少年,正是介花弧的独生子介兰亭,不过一十五岁年纪。七载后他接任第八任堡主之位,比他父亲当年还要早了三年。
虽近拂晓,罗天堡内外仍是伸手不见五指。只远远高处岗哨上一点昏黄灯光,隔了大雾,影影绰绰的甚么都看不分明。
数日后,西域各地文书,几日里流水样送到罗天堡里。
介花弧坐在一张红木椅上,随手翻着一张新送来的文书,内容与前几天送来的没甚么区别,都是说青梅竹最近经过某地某地,但或是在刚发现他人时随即便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