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雪岩(共五部)-第3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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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德藩台已经跟我谈过了,说会派人来,四老爷有啥吩咐,我好交代他们照办。』
『不敢,不敢!上命差遣,身不由己,县大老爷交代,我们仁和县托胡大人的福,公益事情办得比钱塘县来得风光,叫我不可无礼。』林子祥紧接着说∶『其实县大老爷是多交代的,我带人到府上来,同做客人一样,怎么好无礼!』
这话使得胡雪岩深感安慰。每年他捐出去『做好事』的款子不少,仁和县因为是『本乡本土』,捐款独多。如今听县官的话,可见好歹还是有人知道的。
『多谢县大老爷的美意。』胡雪岩说∶『今年我出了事,现在所有的一切,等于都是公款,我也不敢随便再捐,心里也蛮难过的。』
『其实也无所谓,做好事嘛!』林子样说∶『哪怕抚台晓得了,也不会说话的。』
『是,是!』胡雪岩不知如何回答。
『现在辰光还来得及。』林子祥说∶『今年时世不好,又快过年了,县大老爷想多办几个粥厂,经费还没有着落。』
『好!我捐。』胡雪岩问∶『你看要捐多少?』
『随便胡大人,捐一箱银子好了。』
胡雪岩只觉得『一箱银子』这句话说得很怪,同时一心以为县官索贿,却没有想到人家是暗示,可以公然抬一个箱子出去,箱子之中有夹带,如何转移,那是出了胡家大门的事。
『现银怕不多,我来凑几千两外国银行的票子。等一息,请四老爷回去。』
林子祥苦于不便明言,正在思索着如何点醒胡雪岩,只见胡家的听差进来说道∶『仁和县的差人请四老爷说话。』
差人就在花厅外面,从玻璃窗中望得见。林子祥怕胡雪岩疑心他暗中弄鬼,为示坦诚,随即说道∶『烦管家叫他进来说。』
这一进来反而坏事,原来乌先生拎着着一个皮包,想从侧门出去,不道林子祥带来的差人,已经守在那里,乌先生有些心虚,往后一缩,差人拦住盘问,虽知是胡家的客人,但那个皮包却大有可疑,所以特来请示,是否放行?
『当然放。』林子祥没有听清楚,大声说道∶『胡大人的客人,为啥盘问?』
这官腔打得那差人大起反感,『请四老爷的示,』他问∶『是不是带东西出去,也不必盘查。』
『带什么东西?』
『那位乌先生带了个大皮包,拎都拎不动。』
这一说,胡雪岩面子上挂不住,林子祥也发觉自己在无意中弄成一个僵局,只好继续打官腔∶『你不会问一问是啥东西。』
『我问过了,那位乌先生结结巴巴说不出来。』
见此光景,胡雪岩暗暗叹气。他知道林子祥的本意是要表明他在他心目
中,尊敬丝毫不减,但形禁势恪,今非昔比,要帮他的忙,只有在暗中调护,林子祥将差人唤进来问话,便是一误,而开口便打官腔,更是大错特错,事到如今,再任令他们争辩下去,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越来越僵,面子上会弄得很难看。
转念到此,他以调人的口吻说道∶『四老爷,你不要怪他,他也是忠于职守,并没有错。那皮包里是我送我朋友的几方端砚,不过也不必去说他了,让我的朋友空手回去好了。』
『不要紧,不要紧!』林子祥说∶『几方端砚算啥,让令友带回去。』
胡雪岩心想,如果公然让乌先生将那未经查看的皮包带出去,那差人心里一定不服,风声传出去,不仅林子祥会有麻烦,连德馨亦有不便,而刘秉璋说不定采取更严厉的措施,面子难看且不说,影响到清理的全局,所失更大。
因此,他断然地答一声∶『不必!公事公办,大家不错。』随即吩咐听差∶『你去把乌先生的皮包拎进去。』
林子祥老大过意不会,『令友乌先生在哪里?』他说∶『我来替他赔个不是。』
对这一点,胡雪岩倒是不反对,『应该我来赔。』说着,也出了花厅。
林子祥跟在后面,走近侧门,不见乌先生的踪影,问起来才知道已回到百狮楼楼下了。
结果还是将乌先生请了出来,林子祥再三致歉以后,方始辞去。
面子是有了,里子却丢掉了。乌先生一再引咎自责,自嘲是『贼胆心虚』。
螺蛳太太连番遭受挫折,神情沮丧。胡雪岩看在眼中,痛在心里,而且还有件事,不能不说,踌躇再四,方始出口。
『还要凑点钱给仁和县。快过年了,仁和县还想添设几座粥厂,林子祥同我说,县里要我帮忙,我已经答应他了。』
螺蛳太太先不作声,过了一会才问∶『要多少?』
『他要我捐一箱银子。我想┅┅』
『慢点!』螺蛳太太打断他的话问∶『他说啥?「一箱银子」?』
『不错,他是说一箱银子。』
『箱子有大有小,一箱是多少呢?』
『是啊!』胡雪岩说∶『当时我也觉得他的话很怪。』
『大先生。』一直未曾开口的乌先生说∶『请你把当时的情形,说一遍看。』
『我来想想看。』
胡雪岩思索当时交谈的经过,将记得起来的情形,都说了出来。一面回想,一面已渐有领悟。
『莫非他在「豁翎子」?』乌先生说。『豁翎子』是杭州俗语,暗示之意。
暗示什么呢?螺蛳太太明白了,『现在也还来得及。』她说∶『趁早把林四老爷请了回来,请乌先生同他谈,打开天窗说亮话好了。』
乌先生不作声,只看着胡雪岩,等候他的决定,而胡雪岩却只是摇头。
『事情未见得有那么容易。箱子抬出去,中间要有一个地方能够耽搁,把东西掉包掉出来,做得不妥当,会闯大祸。』他停了一下,顿一顿足说∶『算了!一切都是命。』
这句话等于在濒临绝望深渊的螺蛳太太身后,重重地推了一把,也仿佛将她微若游丝的一线生机,操刀一割。从那一刻开始,她的神思开始有些恍惚了,但只有一件事,也是对一个人的记忆是清楚的,那就是朱宝如的老婆。
『阿云,』她说∶『佛争一柱香,人争一口气,一口气咽不下,艮在喉咙口,我会发疯。我只有想到一件事,心里比较好过些,我要叫起黑心吞没我活命的东西,还狠得下去,到巡抚衙门去告密的人,一辈子会怕我。』
阿云愕然,『怕点啥?』她怯怯地问。
『怕我到阎罗大王那里告状告准了,无常鬼会来捉她。』
『太太,你,』阿云急得流眼泪,『你莫非要寻死?』
螺蛳太太不作声,慢慢地闭上眼,嘴角挂着微笑,安详地睡着了。
这一睡再没有醒了。事后检查,从广济医院梅藤更医生那里取来的一小瓶安神药,只剩了空瓶子了。
后记
写完《灯火楼台》最后一章,真有如释重负之感。《胡雪岩》、《红顶商人》等作自连载未几,即谬承读者奖饰有加;单行本出版后,行销遍及世界各地的华人社会;甚至还有许多外国读者,他们不识中文,特为请他们的中国朋友讲解。但说来让我有些啼笑皆非,这些外国读者是想从拙作中,学得胡雪岩的经商技巧;实力始料所不及。
《胡雪岩》三部曲的写作过程,跟小女的年龄相仿佛。在这十余年之间,台湾经济发展的情势,使得我在写作中途,不断产生新的感慨。其中最深刻的是∶
第一,胡雪岩失败的主要原因是,当英国瓦特发明蒸汽机,导致工业革命后,手工业之将没落是时间的问题。胡雪岩非见不及此,但为了维持广大江南农村养蚕人家的生计,不愿改弦易辙;亦不甘屈服于西洋资本主义国家雄厚的经济力量之下,因而在反垄断的狐军奋斗之下,导致了周转不灵的困境。胡雪岩是不折不扣的民族资本家;如果在现代一定会获得政府的支持,但当时的当政者并无此种意识。所以他的失败,可说是时代的悲剧。
第二,胡雪岩失败后,态度光明磊落,不愧为我乡的『杭铁头』。看到近年来不断发生的经济犯罪事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从胡雪岩身上记取若干警惕与感化?
第三个浓重的感慨,胡雪岩是李鸿章与左宗棠争夺政治权力、争议发展路线下的牺牲者。从事投资,要看投资环境,而其间最重要的一个因素是∶政治稳定。这应该是拙作的另一个始料所不及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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