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御厨-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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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女子是他不了解的。
他所熟悉的是大家闺秀式的文静女子,而何小休是略带邪气的。这令他恐惧。是的,恐惧!
礼教里,这种女子是为人所不耻的。
但是,但是……
何小休缓缓地饮酒,感受自喉咙滑下的炙热。心口,依然在孤独地泣血。虽然这样疼痛,可是无法停止。
即便明白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可是,又能怎样?
若能停住不爱,便不是爱了。
宋伟贞看着何小休那张画儿似的标致的脸,难以看透她是光明磊落还是老谋深算。
她是个让人一眼看不透的女人。宋伟贞突然意识到,也许恰恰是这一点,才让他对她心生“厌恶”。
不对的,不对的,一定有哪个地方错掉了!
宋伟贞感到一种温柔而烦躁的惆怅心情。他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因为对自己的心绪无法把握:“你不要再喝了,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他因为气愤而手足无措。
何小休不胜酒力,已微醉了,硬撑着,脸微微一笑,更是醉里带娇。
宋伟贞一时便被她娇软的笑醉倒了。
何小休的声音酥软:“我喝我的酒,干你什么事呢?”
是的,干我什么事?
宋伟贞扭头便走,决绝地,没有丝毫留恋。
呵——这就是男人蔼—
顾凭风也是如此,将她丢在了黑暗里,径自离去。
悄悄闭眼,何小休的眼睛里涌出眼泪。
那边,宋伟贞的脚步突然停住,倚在墙上,舒开紧握的拳,手心里尽是汗。
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迈步往卧房走去。眼前尽是何小休的笑靥。
鬼使神差地,脚竟自动往厨房迈去,那里有她残留的气息。
一道劲风迎面扑来,宋伟贞低头一缩,脚下没留意,人已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谁?”宋习之应声而出。
“爹?你怎么睡在地上了?你没事吧?”宋习之慌了神。这几日水木常总避着她,她一时怒起窜到厨房操起菜刀就往外扔。天哪——爹不会这么凑巧被她砍中了吧?
“我,没事。”宋伟贞勉强爬坐在地,仔细观察。地上横着的一只木桶把他给绊倒了,妈的,腿好像摔断了。
硬是逞强,站起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水木常——水木常——水木常——快来呀!我爹他死了!蔼—呜——”宋习之号啕大哭!她把爹砍死了!
她居然砍死爹了!
天哪——
她是个不孝女——大罪人!
☆☆☆
“你今天炖什么汤给我爹喝啊?”宋习之乐呵呵地围着水木常转悠。
“我师姐已经送去给你爹喝了!”水木常亲自看着汤锅。
“我问你一件事啊,那个,你是不是只会背菜谱,不会操作啊?”宋习之问得小心翼翼的。
“不是不会,而是不灵活,因为以前一直是师姐在帮我的。”反正马上也要走了,说出真相也无妨。
“为什么不去揭榜?你可以做出味道最好的‘翡翠白玉汤’的!何姑娘可以帮你,我也可以帮你!”
“然后呢?”水木常看着火候。
“然后当御厨。”
“然后呢?”水木常笑着看她。
“然后就可以……”宋习之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傻丫头!”水木常揉揉她的头发,“我教你的菜式都记住了吗?”
宋习之点头。
“以后不要再毛手毛脚的了,”水木常想想有些心酸,“我把师姐留下给你做伴怎样?”
“什么?”宋习之的脑筋不大转得过来。
“你看,她人长得不错,饭菜做得好,女红更是没得说!把她推荐给你爹,应当不至于辱没了你爹吧?”水木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原来,原来,何小休同水木常没什么啊!
水木常望着这个喜形于色的小姑娘,笑道:“见到你这么开心,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师姐人很好的,日后你们必能和睦相处。”
“那你上哪里去?”宋习之咬着下唇,楚楚可怜。
“我总不能一辈子赖在你家吧。好了,不说这个,”水木常又往汤锅里添了几味药材,“既然你不反对师姐做你的后妈,那就想想怎样说服你那顽固的爹吧!”
“我不敢说。”宋习之认真地考虑起来,也许她可以让何小休劝水木常留下。虽然水木常不符合她的择夫标准,可是,她实在不愿同他分开。再说,像水木常这样单纯的呆子,一出去就会被人骗,她可不能见死不救!
“又没让你直接去说,咱们可以迂回一点嘛!”水木常笑得有点坏。
“迂回?找媒婆?不行!不行!我爹最烦这些人的!”宋习之连连摇头。
“笨丫头!你忘了我的本行了!”水木常得意地笑道,“我可以让你爹吃点东西呀!”
“你想让他吃什么?喂——姓水的,你不可以乱来哟!我爹他扭伤了腿不能下床已经够可怜的了,你可千万不能整他!”宋习之不赞同。
“你想哪儿去了!我是那种人吗?”水木常白她一眼,“我不过是要替你爹补一补!”
“补?补什么?”宋习之的大眼眨呀眨的。
“这个,就不便透露了。”水木常把汤盛出来,“喏,喝了它。”
“我吗?”宋习之一愣一愣的。
“对埃”水木常又盛了点肉放进碗里,“趁热喝,效果最好。”
“这汤不是给我爹补的吗?”宋习之本能地抗拒着。里面有药耶!她又不是病人!
“都说是给你喝的了!”水木常不耐烦地瞪着这个不肯合作的丫头。
“我又没病!我不要喝!”
“快,连肉一起吃。这几天我会天天给你炖的,效果很好的,可以说是立竿见影!”水木常耐着性子哄她。
“什么汤啊?还天天炖?”宋习之偷笑。呵呵,想不到水木常还蛮关心她的。不过她在嘴上还是摆摆架子,“我可不爱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算了,给你个面子。”
水木常笑着摇头,去洗手。他就是爱干净,没办法的事!
“还挺好吃的!这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宋习之问道。
“一斤雄乌骨鸡,陈皮半钱,良姜半钱,草果两枚,胡椒一钱,葱、醋少许。”水木常擦干手。
宋习之意犹未尽地跑到锅里翻肉吃,随口问道:“这汤补什么?”
“适用于气血亏虚引起的痛经。”
“噗——”宋习之一下全喷了,“你,你——”
“我?怎样?”水木常无辜地看她。
“讨厌!”宋习之涨红着脸跑掉了。
水木常维持着无辜的表情,待宋习之跑得不见踪影后,终于狂笑出声。
笑着笑着,笑着坐到地上去;笑着笑着,倚坐在墙角的柴堆上。
笑着,笑着,眼睛一阵模糊。
伸手一抹,尽是泪。
第四章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不舒服。”宋伟贞尴尬地扭动了一下身子,拥紧被子。
“扭伤了腿,当然不舒服。”何小休把倒扣着盘子的饭碗递给他,“吃吧。”
“有劳姑娘了。”宋伟贞接过碗。
倚着床沿,何小休侧脸看向窗外。桃红柳绿的,好不热闹。
正在神游的当儿,何小休忽然觉得不对劲。她看着埋头苦吃的宋伟贞,问道:“你吃什么?”
“羊肉。”
“我看看。”
宋伟贞把碗递给她看。何小休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你今天早上吃的是什么?”
“粥。”宋伟贞不知道何小休的意图,回答得十分谨慎。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什么粥?”何小休盯着菜碗,好像那盘羊肉跟她有深仇大恨似的。
“好像有羊腰子、羊肉、枸杞叶什么的。”宋伟贞努力回忆。
“这几天你都吃这些东西?”这句话简直就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
“也不全吃羊肉。昨晚水木常给我做的米酒蒸鸡。”宋伟贞还在思量何小休怒从何来,何小休就“倏——”地冲出房门。
“水木常!你给我出来!”人未到,声先至。
“师姐?你进来吧,我这儿正忙着做午饭呢。”
“有话对你说!”口气很冲。
“你帮我看着火候,呆会儿钱妈回来了,让她把大虾洗干净,等我回来泡酒。”水木常交待着。
宋习之一边点头一边偷瞟何小休,她的样子好可怕哦!一会儿还是跟过去偷听吧!
“不许跟过来!”水木常扭头冲她笑,“除非你想把厨房烧了!看好火啊!”
“奇怪!他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宋习之小声嘀咕。
☆☆☆
“你这几天都给他吃什么了?”何小休口气不善。
水木常拈一根柳枝在手上把玩着,笑道:“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你说呀!回答我!你都给他炖什么补品了!”何小休揪着水木常的衣襟。
“丁香鸭,虫草虾仁汤,大蒜羊肉,五味粥,杜仲羊腰,米酒蒸鸡,鸡肝菟丝子汤,等会儿还给他泡对虾酒去。”水木常仍旧微笑。
“你想做什么?”何小休因愤怒而全身颤抖。
“帮他补啊,这些菜都是适用于肾虚、腰膝酸软、阳气不足及男子五痨七损的。”水木常镇定自若。
“你——”何小休颤颤地,“你以为你在做什么?”
“帮你。”水木常松开手中的柳枝。
“你这叫帮我吗?你这就等于在骂我!我真的就这么贱吗?要你用这种方式来帮我!”最后这句话,何小休终于激动了。她竭力压抑着,声音已经压得有点发尖。
水木常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理智地分析道:“宋伟贞家底不薄,知书达礼。人长得还算干净,就是有些古板。但是,正因为他的严于律己,才让我可以放心地把你交给他。我相信,一旦你们有了肌肤之亲,他是绝对会负责到底的。我也相信,你有让他失控的能力。”
“不。”何小休松开手,摇头。
“你今年多大了?二十六,还是二十七?你还在等什么?相信我,宋伟贞会善待你的。以后,你可以平平稳稳地过日子了,这不好吗?”水木常替她理好头发。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吧。她还要等待什么?等待谁?什么是爱情?什么是动心?什么是激情?
种种梦境,化为灰烬。
是的,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没有多少青春可以蹉跎了。对于何小休来说,安全与稳定才是最重要的。
何小休浑身发冷,泪水顺着脸庞一滴一滴地打在衣服上。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厮守终生,简直难以忍受。
可是她控制着自己。她强迫自己去想一些现实的问题。
“谢谢你。”何小休试着对水木常微笑,“我明白,我懂该怎么去做。”
“你懂就好。”水木常拍拍何小休的肩,“我去做午饭了,记得呆会儿过来吃。”
何小休懂便好了。她已经没有挑三捡四的资本了,所有的无病申吟对她而言都是奢侈。
当然,对水木常也一样。
☆☆☆
递上毛巾的手,白如凝脂。
顺着手向手臂上看,再向上看,何小休半垂着眼睑,有些漫不经心。
“喏,擦把脸。”何小休微微侧首,那种特殊的眼风就轻轻飘向了宋伟贞。
宋伟贞,迟疑着,伸手,去接那方毛巾。
何小休攒着一角,不肯松手。
宋伟贞看她,她却没事人似的,并不看他,只是瞧着抓着毛巾的手。
“松、松松手。”宋伟贞紧张地笑一下。
“什么?”何小休终于抬眼正视这个“良家妇男”。
暧昧的力量犹如心底藏着的一股泉水,终于汩汩地漫延开来,淹没了两人凝望的眼睛。
何小休轻轻一抽,毛巾从宋伟贞手中滑落。
何小休似笑非笑地扬着好看的唇角,斜着脸凝视他。
宋伟贞咽口唾沫,往床背靠去。想想,觉得不妥,把袖子往下拉,越躲越远。
昏黄的光线,晃动的情绪,宋伟贞觉得血一阵一阵赶着往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