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第1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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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副县长住医院,医院院长自然不敢怠慢,不仅自己天天陪在病房,还派出全院最好的各科医生,组成一个专家组,天天为张谦之会诊。几个值班护士也作了精心选择,一色都是技术精湛又年轻漂亮,意在给领导创造一个舒适的治疗环境。
谁知时间一长,几个护土之间竟闹起了意见,甚至反目成仇了。有谁进病房时间长了,其他的人就会议论纷纷,甚至会找个借口去敲门。然而过了一些日子,一个消息却使大家都愣住了,张谦之和县招待所最漂亮的服务员然然结婚了!
自从与席美丽结了婚,狄小毛就很少回村里,也再没见过然然的面。结婚那天回到村里,看着这位县委副书记家出来的儿媳妇,老父母惶惶不安,又瞧着不顺眼,进进出出手脚都乱了,似乎不知该做什么。席美丽也很别扭,对村里的一套习俗又看不惯,对乡村生活实在没一点兴趣。紧接着老父亲又得了瘫痪病,整日躺在炕上起不来,弄得满屋臭烘烘的,席美丽就更是很少回来了。
过年过节,狄小毛只好独自一个人在杏树湾与县城之间奔波。但他总是小心翼翼进出,尽量不和然然见面。只是听人说,米良田在村里弄起一个油罐厂,雇了十几个人,一天到晚忙着为各地加工储油罐,已经了大财,并娶了一个比然然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媳妇……
而然然却一直不结婚,整天病病歪歪的,有好长一段时间连班也不上了。真想不到,她竞和张谦之结婚了!听人们讲,有次开大会,然然负责会议室倒水。她一进门,平时吵吵不休的会场一下子就静了场,害得主持会议的张谦之连连干咳几声,也把讲话停了好几分钟。大概就是在那一刻,这个然然才进了张谦之的视线……
虽说对于这桩婚事,然然本人非常愿意,但据说米良田一开始并不同意,主要是嫌张谦之人长得丑,又是一个二婚,一听村里人说他攀高结贵,把鲜花往牛粪上插,就气得直跳高扬言不认他这个闺女了。后来还是卢卫东从中撮合,张谦之答应马上给然然的两个哥哥都找一份好工作,米良田才默许了,并兴高采烈地出席了女儿的婚礼。
做了新郎的张谦之,开始容光焕地出现在县委大院。又赶上省、地开始大调班子,人人都认为张谦之必上无疑,因此恭维奉承的人便更多了。只要他一开办公室,屋里就围了一群人。晚上回到家里,也是客人不断。
然然不再上班了,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越显得娇美迷人,来了客人就款款地倒上一杯水,然后跷着腿坐在沙上。等客人们一走,便开始一份一份清点礼品,无非是烟酒土特产之类,分门别类打成箱子,隔几天让两个哥哥给村里捎回去……只有他狄小毛,却始终没有去张谦之家拜访过。
狄小毛有点鄙视张谦之,也不想再见然然的面。从他的感觉中,杨旭对这个人也没有太多好感。想到这些,狄小毛没有和张谦之打招呼,独自一人去了地区。
来到地委,他先不忙去组织部,而是径直去见杨旭了。
此时的地委,已经和先前大不相同了。到处是标语,大院里种满了鲜花。一幢新楼拔地而起,正在紧张地施工。那是新建的地委办公大楼。这座楼拟议新建已经数年,但一直没有开工,只等杨旭率领新班子一上任,才真正动了土。等推开杨旭办公室的门,狄小毛才注意到,杨旭和张谦之正坐在沙上,低着头不知在谈什么呢。
看到他,张谦之略显卑微地笑一下,要站起身来,却被杨旭按住了。
杨旭指指对面的椅子:你坐吧。
狄小毛于是坐下来,心里真纳闷,张谦之怎么像变了个人?
看他俩都不做声的样子,杨旭站起来在地上踱着步,好半天才严肃地说:
今天找你们两个来,是要谈一件大事情。地委已经决定,由你们二位领导华光县的工作。按照当前加干部四化建设的要求,同时考虑到张谦之同志工作经验丰富,对经济工作比较熟悉,决定由张谦之同志任华光县县长,狄小毛同志任县委书记。当然,这只是地委的决定,还要上报省委批复。所以,暂时只向你们二位谈一下,等省委批复之后,再正式宣布。
组织上希望你们真诚合作,互相支持,特别是狄小毛同志,要多向老同志学习,以身作则,带好这个班子。要知道,像你这么年轻的县委书记,在全区也是第一个,一定要把这理解为组织上的关心,是为了更好地培养干部,不要骄傲自满,不要独断专行,要很好地经受住这一考验……好啦,我的话完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要向组织上说的吗?
说到这里,杨旭停下步来,犀利的目光逐一扫过他和张谦之,似乎像手术刀一样,要剥出他们的骨头来,让人不自觉地浑身颤。张谦之立刻说:
非常感谢地委,感谢杨旭书记!其实我对自己非常清楚,本来就不是那种帅才,组织上让我当县长,我实在感到担子沉重,有点难以胜任。至于狄……书记,虽然年轻一些,但他闯劲足,工作有魄力,又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地委选拔他当县委书记,我是打心眼里高兴,真心实意地表示拥护。我在县里工作时间比较长,听到很多干部的评论,他们对狄书记非常赞赏,这是华光人民的一个福分……我决心给狄书记当好助手,做好陪衬,报答组织上的关心和杨书记的爱护!
………【尽搞一些没意思的东西】………
2o2。尽搞一些没意思的东西
张谦之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很动感情,一点也没有平素的唯唯诺诺和含混不清,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让他和杨旭都由不得有点愣。杨旭紧绷的脸松开了,绽出一点难得的笑,赞赏地点点头,又扭头看着狄小毛:
小狄,你也说一说吧?
他当时有许多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理智告诉他,也应该像张谦之那样,说几句很得体又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却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似乎有点太虚气。想说几句更动情更掏心窝的话,却又似乎感到不太合时宜,甚至让人觉得他不够成熟。正反反复复乱想,看到杨旭点了他,只好没头没脑地说:
杨书记,咱看行动吧。这消息太突然了,我其实没一点心理准备。说一千道一万,既然让我干,就一定干好,干出个样子来,给地委增光,给杨书记争气!
看他这样说,杨旭笑起来,张谦之也幽幽地笑了。杨旭停了一会儿,似乎还想让他说几句,看他实在没说的,才又说道:
好的,你们都讲得很好。既然如此,谈话就到此结束——一张谦之你先走,我再和小狄讲儿句。
说完,又向张谦之含有深意地点点头。张谦之似乎会意了,鹭更加谦恭地笑起来,和狄小毛热烈握手,然后很快退了出去。
这时杨旭那个秘书刘青便走进来,在杨旭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杨旭很快皱起了眉头,连说“拿走拿走,这是干什么!庸俗,无聊!”
好像真生气了。吓得刘青也不再说话,很快退了出去。杨旭便拉住狄小毛的手,两个人紧挨着坐下来。
杨书记,你——
他还是不知从哪里说起。
杨旭拍拍他的手,朗朗地笑着,又向后仰一仰,双手梳理着自己的大背头。
小狄呀小狄,怎么你现在也变得吞吞吐吐了,有什么话不能和别人说,难道还不能和我说吗?
狄小毛连忙说:杨书记,看你说的!我是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怎么表示自己对您的感激。
感激什么?这你就又不对了。你我之间,可从来不说这个的。再说,这完全是你自己奋斗的结果。也可以说,我这个老头子眼力还不错,打一开始就没有认错人。怎么样,家里人还好吗?
还好。只是我爹病倒了,脑溢血,已经瘫在炕上了。
唔——太不幸了!多坚强的一个老人。他那么大个身躯,只苦了你娘了,你还是雇个保姆吧。
倒还不至于,有我母亲呢。再说,我也可以常回去照料。
那就好……按说我也该去看看老人的,可是你看看这,我一去还不知要惊动多少人,你还是替我捎个话吧。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票子。狄小毛慌忙按住说:
杨书记,这可使不得!我回去只要一说,老人就心里高兴死了。有时,他还真念叨你呢。
那是一定的……其实,我那年到细腰公社,第一眼就认出你来。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和你再细说过?
他真的弄不明白,只好摇摇头。
难哪,在咱们这社会,处人是最难的。不管你当个什么芝麻绿豆官,后面都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你的祖孙三代,你的三亲六友,都会被人打听得一清二楚,有些人就愿意在这些方面动脑筋。听说一宣布我当地委书记,就有人到我老家余县去探听消息了。就说这次你的任命吧,本来你是很符合条件的,可是居然也有人说,我和你过去有过什么交往,甚至说你爹和我解放前在一块拜过兄弟……所以吧,别看许多人表面上说得好,实际上都在盼你出丑、倒霉呢。你可真要给我争口气呀!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确实感到杨旭完全放下了上级领导的那个面具,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实实在在的人,一个极富于感情的老头子。后来在曲曲折折几十年的交往中,他对这个老头子的一切太了解了。杨旭是五十年代的中师生。六十年代就当了县委书记。在多年的政治斗争中,应当说已经积累了太多的经验和教训。可是许多人对他的评价却是,有能力没水平。杨旭当了五年雅安地委书记,各方面工作都搞得有声有色,许多年以后回头再看,那个时候的确是全区展最快的一个时期,但是每一任地委书记都没有他的下台那样令人凄然。其间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杨旭这个人太重感情,因而也就太喜欢感情用事。以狄小毛自己几十年的经历来看,从政是最忌讳感情二字的,只要一掺乎这两个字,就没有不坏事的。
杨旭最后又说:实话跟你说,你这次能上来,固然是凭工作,但也是和老席分不开的。至于张谦之,对于这个人你要注意,我不懂他怎么尽搞一些没意思的东西!刚才刘青来你知道说什么?张谦之临来,还给我带来一箱子云烟。这算是什么嘛,这不是存心让我犯错误吗?由此可见,此人品格不高,比较萎琐,今后你要多管着他点,可不要在这上面栽跟头!
狄小毛第一次认识杨旭,还是在很早以前。
高中毕业回到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里,狄小毛立刻就投身到那场改天换地的伟大运动当中了。杏树湾数百口人家,五十年代虽说也出过一个大学生,但毕业后留在了广州,他是留在村里的第一个高中生。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编排臭老九,淳朴憨厚的山里人还是很看重这所谓的“文化人”的。
正赶上他们狄家一姓掌权,狄小毛立刻就被选为团支部书记,入党积极分子,并常常列席支部会议。他袖子上箍一个红布条,天天领着一伙年轻人,出黑板报,贴各式标语。
杏树湾狄米两大姓,米良田可是米家出名的人物。大约人脑子一灵了,就往往不安分。米良田长得矮,村里人编顺口溜称,七寸人人八寸高,罐子里喝水不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