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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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云赶紧劝,道:“他那些话全村人谁没听说过,可又有谁信他的?人正不怕影子斜,你让他说去吧。你没见爸爸都不愿意招惹他?”
庆祥看她一眼:“嫂子,你没有埋怨我,嫌我惹事儿的意思吧?”
秋云笑道:“轮得着我吗?”
庆祥唉声叹气地说:“我已经都觉得自己蛮多余的了。你看,我哥在,他嫌我话多,还碍手碍脚;我哥走了,说是让我代管,可我看连爸爸也没有把我当回事儿。他好像更愿意信任志平。刚才跟吴树生说了两句,人家更没把我放眼里……”
正说着,屋子里传来电话铃声。秋云急忙站起来奔进去。她抓起电话刚听了两句,不觉喜上眉梢,原来是丈夫狄庆槐打来的。秋云一激动眼圈儿都快红了,问寒问暖哆嗦个不停,那边狄庆槐应付了两句,就不耐烦了,让她别说了,叫庆祥听电话。
庆祥抓起电话就急急问:“哥,我们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那儿到底怎么样?”
“糟透了。这回是真遇上骗子了,完全是无赖!货款现在是一点儿眉目都还没有呢。看来靠自己是没办法了,我已经告到上海的工商局和法院了……”
庆祥问:“炳根呢?”
“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根本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他成天忙着自己做生意呢!告诉爸妈,不追回这笔款子,我是回不了家……哦,这话可别跟你嫂子讲。好了,就这样吧,我没有钱再打电话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会没钱了?”
可是那边狄庆槐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倒真还算是条硬汉子,只向家里通报个情况,竟没有一点求助的意思,连接下去的生活费用有无着落也不提,这倒更让人心焦了。庆祥失魂落魄地回头瞅一眼嫂子,只见秋云脸上,早已挂满了泪珠。不用说,她什么都明白了……
这当口,吴家院子里,瞿志平和吴馨兰仍然还站在葡萄架下愣,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俩谁也看不大清楚对方的脸,但彼此都能感到,他和她心里都不轻松。
“走吧?”志平终于开口了,“老站在这儿干什么。设计图搞完了,我本来打算今天晚上给我妈做顿饭的。看见她每天从学校抱着一大摞作业本回来,进门就做饭,心里还是有点儿难受……要不然,你帮我做饭去?”
馨兰还是不说话。志平有些急了:“你要还闷着,我可走了。别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可今天这事,你爸爸确实没道理吧?你要生气就跟你爸爸生去。”
“我就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馨兰说着,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瞿志平仿佛漫不经心地开导她:“我要是你,我就在家里多劝劝他们,都快到颐养天年的岁数了,为了那么点儿小权力,还搞得两家人剑拔弩张,多没意思。”
蘑兰瞪了他一眼,没吱声。志平有了把握,继续说下去:“当然,这也不是你们一家人的事情。不过我看狄老伯这人挺好的,是不是主要是狄庆槐跟你们家别扭?”
馨兰摇头:“我哪儿知道?”
“你们两家打架,我的设计也白干了。你说怪不怪,眼看着这设计没用了,我倒越想看看真照这设计完成出来,该是什么样儿了。”
馨兰顿时兴奋起来,仰脸望着他:“那你打算不走了?”
志平却又叹口气:“厂里现在这个样子,不走我也看不到出路何在呀。”
“我想再找庆祥商量商量,想想别的办法。我们不用管他们上一辈的那些事儿,管他们谁对谁不对呢!我们为厂子能起死回生想办法,那总错不了!”
见她马上就要走,志平忙拉住她:“庆祥那儿一切都好说,我看你倒真可以先找你爸聊一聊……”
说罢他就自个儿离去了。馨兰又呆了一阵,终于转身冲进屋去。
吃晚饭时重新提到这事儿,吴树生仍是一副水泼不进、针插不进的样子,反倒训斥馨兰,说你一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跟着瞎搀和,让人当枪使了自己还蒙在鼓里。馨兰顶撞道:“爸,你太小心眼儿了!我知道你跟狄老伯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可你们也总不能事事都拧着来啊!要这样下去,狄家湾只好垮台了事。”
吴树生根本没把黄毛丫头当回事,摆手道:“要你操什么心?没事儿多去和志平呆会儿,村里的事情用不着你管。我看瞿志平就比你聪明,人家一声也没吭,全当什么也没看见。”
眼看无法再谈下去,馨兰只得换了个口气,撒娇地说:“爸,就算给我个面子,你就同意从村里拿点儿钱出来吧!要能这样把厂子救活了,不是也有你的功劳吗?”
“救活?我还就嫌它老死不下去呢!”
馨兰气得眼泪都快流下来,她怒吼道:“好,既然是这样,我明天就走!我回上海就是讨饭,也再也不回狄家湾了,你就当没我这个女儿!”说罢,放下碗筷就冲出了家门。
这倒真是个杀手锏,吴树生一下慌了神,也扔了饭碗追了出去。他老婆急坏了,跟在他后面怒骂道:
“死老头子,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要把她逼走了,你也别想再进这个家门!”
吴家父女闹了矛盾的消息,早有人迅报到狄狄小毛的病榻前。其实吴树生的态度,全在狄狄小毛的意料之中,他是有意让三个年轻人去碰碰钉子,让他们更好地认清他的真面目。老头子文化不高,却因多年在村里掌大权,玩弄这些小小的权术,真可谓得心应手,连老对头吴树生也不知不觉被他耍了——他要真聪明的话,就不会在刚刚从上海回来的女儿和未来女婿的面前,将自己丑恶面目暴露得那么彻底……哈,久经沙场的老将军躺在医院里不用亲自出面,只动动嘴唇,就让对手损兵折将,吴树生呀吴树生,你还有啥能耐跟我争权夺势呀!
只有二儿子狄庆祥仿佛识破了父亲的计谋,趁送饭的机会,对老爸好一阵埋怨,说是明知吴树生不会答应,偏叫我们去吃碰,差点引一场火并,你倒躺在阴凉地里隔岸观火,这真有些卑鄙了!
“我卑鄙?”儿子竟敢如此出言不逊,真令狄狄小毛大吃一晾,但他却没生气,反倒乐了,“就算卑鄙也只是手段吧,只要最终目的是为全村老百姓好,就问心无愧!”
庆祥激动地说:“好,真要问心无愧,你就亲自出面跟他商量!”
“没用没用,”狄狄小毛连连摇头,显得感慨万端,“他心里从根子上和我拧着劲儿呢……过去我和你吴老伯一个是书记一个是大队长,一起熬过了不少困难关口,谁能想到现在日子好过了,家业也大了,说话办事反倒弄不到一块儿去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庆祥根本不要听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没钱什么都动不了,总不能就让那些产品在库房里一辈子压着,让厂子就这么要死不活的拖着呀!”
狄小毛显然不爱听这话,看他一眼:“你瞎嚷嚷这些有什么用!你说点儿主意出来吧,你哥走了,厂子是交给你的。”
“要我说,那就只有动用厂子里最后那些备用资金,全力把产品改造推上去。”
………【初生牛犊干劲儿猛】………
267。初生牛犊干劲儿猛
狄小毛坚决地摇头道:“不行!把厂里的老底子都全押上,到时候连大家的工资都不出来,那会出大乱子。唉!要是庆槐那边能有进展就好了。”
可是一听庆祥提起他哥昨晚来过的电话,狄小毛也傻眼了,半天没吱声。现在对大儿子他真恨得牙痒痒的,一切乱子都出在他身上,这小子却十足的窝囊废,事到临头一点办法没有;而且凭他的精明眼光一下就看出来,狄庆槐是借口追款,躲到上海避风头,然后等到风平浪静再回来,继续当他的厂长……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没门儿!”
庆祥当然不知父亲内心这些思想活动,倒听岔了耳,点头应道:“我看确实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货款没指望追回来,这边又一分钱不能动,这样下去厂子早晚要垮,工资早晚会不出来。与其等着这么慢慢咽气,我看还不如把最后的资金投进去,说不定还能起死回生!”
狄小毛断然地:“我说过了,不行!这个厂子还没有到非要孤注一掷的地步!”
庆祥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却问:“那这厂子还要我代管吗?”
“别指望你哥了,这厂子你不管谁管?哼,问得莫名其妙的!”
庆祥松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向窗外,说声我找志平商量去,然后就急急跑走了。
瞿志平倒真像个局外人似的,这会儿正独自坐在村头边一处河湾草丛,悠闲自得地钓鱼呢。庆祥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来。满村找遍了,后来还是馨兰知道他去了哪里,庆祥才找到这里来的。他将自行车往一棵树上一靠,快步走过去。
“志平,你可真是自在啊!居然还有这份儿闲心!”一见面庆祥就嚷嚷。
志平回头一笑:“你这个代理厂长都没事情好做,我还不该钓会儿鱼?这河里的鱼真是越来越少了……”
庆祥打断他:“我到处找你可不是为了陪你钓鱼的。有事让你帮我拿个主意。”
“拿什么主意,还有什么主意可拿?”
庆祥又想火了:“说到底还是你惹出的事儿,就这么灰一拍想溜,耍我是不是?”
志平拍拍脑袋,懊丧地说:“是呀,我一直在后悔,那天真不该多那一句嘴。”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你就不要再说废话了。”
“有钱了?”
“要有还找你商量什么。村里的钱吴老伯不肯给;公司的钱我爸爸不让动;上海的钱,我哥又讨不回来,他们捅下的漏子,怎么一下全摊在我身上了?”
“那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你帮我预测一下儿,要是照你设计的款式把那批库存的灯具改造了,你说会不会还是卖不出去呢?”
“这怎么好说?”
“你估计。”
“我只能说现在库房里那些玩意儿肯定卖不出去。至于那几个新的款式,也只能说就我了解的现在灯饰市场而言,是属于在流行的基础上略有前,也就是说在一年内应该好卖。反正这都是按逻辑来推断的。可是商品市场又经常没有什么逻辑好依循的。”
“换个说法吧,假如你现在有个厂,你会不会生产这几种款式的灯具?”
志平笑了:“这等于白说。因为我没有工厂。不过我对自己的设计肯定是很自信的,假如我不是这个村里的人,而只是一个请来的设计者,我肯定怂恿你们就是砸锅卖铁,也该凑钱把它们生产出来。”
庆祥受到鼓舞,眼睛都放出光来。志平忙说:“我刚才那也只是假设,你不要又当真了。”可是庆祥已经激动起来了:“我刚才跟我爸说了,这个厂子这么拖下去,早晚也是要垮的。还不如积极一点儿,冒冒风险,说不定能从死路上走出来。”
“说到底就是要动用厂里最后那笔钱,对不对?你爸同意了?”
“同意了我还找你干什么?我想自己做主,马上按你新设计的图纸进入试生产!”
志平大为惊讶:“庆祥,这弄不好,可就闯大祸的!”
“反正我爸还在医院里住着,等他出院了,知道这事儿了,说不定新产品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