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橡树-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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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澍被他吓了一跳,招呼他:“吃饭。”
俩人吃的是中午的剩菜,项澍带回家热过了,虽然是剩菜,但还是吃得祝苗很开心,一柠的烹饪是开大排档绝对客似云来的水平。
吃过之后,祝苗抱着肚子打了个饱嗝。
项澍说:“走吧。”
“去哪儿?”
项澍站起来,拎起摆在吧台上的两个头盔,说道:“兜风啊,不是答应你了吗?”
祝苗看看天色,夏天天黑得迟,外面天还亮着,他问:“这么早?”
“快点,能赶上日落。”
祝苗一阵雀跃,还特意跑上楼换了身衣服,白色的T恤,和项澍同色的。他对着镜子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一柠之前就提醒他剪头发,他没愿意剪,他要学项澍的样子,扎起来,这样子很帅。
他一边大声说着“来了来了”一边跑下楼去,认真地锁好门。项澍跨坐在摩托车上等他,祝苗莫名有点紧张,锁门的时候钥匙都差点没插准。
祝苗戴上头盔,跨坐在摩托车后座上,深呼吸一口气,一下子把项澍的腰环住,小声说道:“好了。”
项澍好像吸了一口气,腰腹紧绷了一瞬,但什么都没说,把车发动了。
天还早,项澍的车速没有很快,风吹过来挠得皮肤痒痒的,脑袋闷在头盔里有点热。祝苗却没有心思嫌热,他脑子里正在飞速转动,在想呆会儿要怎么说、要怎么做,想来想去,脑子里混沌一片,晕乎乎的。
不知不觉,路上车少了,项澍把车速加快,已经闻到了海的味道,空气里一股咸腥味。
他们来的时间刚刚好,太阳就像一个咸鸭蛋黄,红得流油那种,悬在海平线上不远处,云霞被染成金色红色。他们停好车,一时间都没说话,也没走,项澍靠坐在海滩上的礁石上,一条腿曲着,举起手机胡乱拍了几张。
祝苗盯着太阳降到只剩一半,落日熔金,海鸥飞过,阳光在浪尖上跳跃。
盯得眼睛都酸了,祝苗跑去小卖部,买了两条冰棍,一根给项澍,一根给自己,他站在礁石边,凉得咬不住,“哈斯哈斯”地吸气。等到冰棍吃完,太阳也下山了,海浪稍微汹涌了一些,一波一波地往沙滩上涌。
项澍叼着剩下的木棍,插着兜站起来,说:“走吧。”
“嗯?”
祝苗没反应过来,怎么就要走了?他看着这个夜色刚刚降临的沙滩,想到那天他们在这里有个短暂但难忘的吻。祝苗整张脸都发起烫来,他忙说:“等、等一下——”
项澍回过头来,看着他,等他说话。
祝苗刚才的勇气不知道为什么就全飞了。项澍一脸平静,好像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接下来他说什么都不会让项澍惊讶。这瞬间的胆怯,就像他原本正兴高采烈地走着,突然一脚踏空。
海风凉爽,星辰初现,正是时候。
祝苗嗫嚅道:“我……我想说……”
项澍看着他,耐心地问道:“怎么了?”
“我之前是骗你的。”只要开了个头就容易多了,祝苗一股脑地说道,“我不是因为好奇才亲你的,我是因为……是因为……因为喜欢才亲你的。”
海浪声填补了一瞬间的沉默,祝苗就像是舍不得打开的蚌,这时候才把最珍贵的珍珠露出来,这是他最不可告人的心事,只是他以为而已,除了他谁都知道,因为少年的爱是藏不住的,眼睛比星星还亮。
祝苗深吸一口气,盯着自己的鞋尖,说道:“哥,我真的喜欢你。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我……”
我也没关系的。
祝苗原本想这么说来着,告白而已,又不是威胁,总要给别人留一个后路。但说到一半他又说不出来了,根本不是没关系,关系大了。
不会不喜欢我吧?祝苗眨着眼睛,目光一点点地往上挪,最后看进项澍的眼睛里。
他的心陡然一颤。
项澍看着他,微微皱着眉头,好像在面对一个棘手的难题——他的喜欢是一个棘手的难题。祝苗的心开始往下沉,一直往下沉,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目光四处流连,找不到一个落脚点。
他说:“对不起,我……”
项澍突然打断他的道歉:“你还小,你不了解什么是喜欢,你也不了解我。”
祝苗茫然地看着他。
“只是因为你在困难的时候我帮了你,我还帮过很多人,一柠,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五岁,阿斯伯格综合症,社交非常困难,自杀过三次,我每次见到她,她都在无意识地看着墙自言自语。她父母觉得她是神经病,要送进精神病院,我给她介绍了心理医生,教她咖啡。”
“我还救了很多只流浪猫,刚捡回来的时候,每一只都是病怏怏的,天天往宠物医院跑。”
项澍说道:“一时的依赖并不等于喜欢,等你了解我了,或许就不喜欢我了,反而会责怪我用这些帮助来绑架你的感情。”
祝苗听得一愣一愣的,压根没办法思考。
天已经完全暗了,海浪汹涌,月亮弯弯,月光笼罩在他们俩人身上,他们俩人之间只有一步之遥,但祝苗觉得他们之间隔得好远。项澍就这么站在他面前,茕茕孑立,他帮助了很多人,很多人在他身边停留然后离开。
作者有话说:
听说很多人以为要谈恋爱了?
第32章 钥匙丢了
祝苗的脑袋被项澍的话挤满了,整个人晕乎乎的,他一时间忘记他们为什么来到这里,他又为什么要这样表白,都想不起来了。海浪一下又一下,重复地冲刷海滩。项澍原本还有话想说,但他见到祝苗睁着圆圆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的时候,他有点不忍心了。心头又软又麻,他转身,然后说道:“走吧。”
他走出去好几步,没听到有脚步声,回头一看,祝苗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走回去,又说了一遍:“咱们走吧。”
祝苗机械地点了点头,跟在项澍后面,俩人在沙滩上留下了杂乱的脚印。
回去的路上,祝苗仍旧坐在后座,虚虚地环抱项澍的腰,车速、体温、夏天的风,都和来时一样,但祝苗再也没有心思感受,他还处于回不过神来的状态,项澍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他都没办法消化。
车停了之后,祝苗摘下头盔,翻身下车的时候,笨拙得差点绊了一跤,项澍想伸手去扶他,手伸到一半见他没事又收了回来。
祝苗往前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小声问道:“那……这段时间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我还以为……”
项澍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装作低头整理头盔。
“高考是你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刻,我不想让你以后后悔。”
祝苗干巴巴地说道:“所以你是因为我要高考了,所以故意对我好,还帮我教训林周,现在高考完了,你就不会对我好了是吗?”
项澍没有说话,一时间四周围寂静得让祝苗难受。他晕乎乎地回到楼上,把自己摔在长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听到了摩托车引擎发动离开的声音,他合上眼睛,觉得睡不着,清醒得很。他突然翻身坐起来,鞋都没顾上穿,下了楼,开了灯,去看吧台后面的照片墙,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看到了很多不同时期的一柠和项澍,有些照片已经褪色了。
祝苗找到了那张项澍和何峥的合照,仔细地端详,试图从他比现在年轻得多的脸上看透他过往的故事,但始终没有成功。
第二天项澍没有来店里,祝苗早就料到了,就像之前有一段时间那样,项澍故意躲着自己走,后来又不了了之了,祝苗早就忘在了脑后,如今想起来才发现,项澍的回避早有预兆,是自己太过神经大条了。
他也不想在今天看到项澍,他一晚上没有怎么睡,脑袋“嗡嗡”的,一会儿发呆一会儿难受得把脸埋进枕头里,早上起床的时候整个人脸色都很难看,眼下发青印堂发黑,差点把一柠吓了一跳。
幸好,一柠向来是没有什么好奇心的,也没问,一切如常。
不就是失恋吗?祝苗心想,也没啥大不了,高考完了,如无意外的话,他应该会考一个还可以的分数,去预想好的学校上大学,然后他也不再好意思借住在店里。店里的长沙发和没有热水的浴室,可能一开始就预兆着他们只有一个夏天的缘分。
一天一天又一天,祝苗在等待高考成绩,成天都在店里,给一柠打下手,项澍都没有出现过。祝苗觉得自己伤心着伤心着都伤心习惯了,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没有什么大不了了。项澍突然有一天来了,推门进来了。
祝苗那会儿正在院子里擦桌子,项澍的声音他太熟悉了,连脚步也熟悉。他蹲下去假装收拾院子角落的垃圾,背对着玻璃窗,假装没有见到项澍来了。
他和角落水池里乘凉的乌龟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久好久,祝苗鼓起勇气转头看一眼,店里又只剩下一柠了,项澍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祝苗静静地蹲了一会儿。
他原本已经觉得没什么了,项澍就出现了这么一下,俩人甚至都没碰面,祝苗感觉自己这几天以来的心理建设防线又全线崩塌了。他蹲在那儿,直到腿都蹲麻了才站起来。
一柠在吧台后面抬头看了他一眼。
祝苗连忙说道:“我没哭。”
一柠眨眨眼。
祝苗:“眼睛揉红了而已,没哭。”
一柠:“哦。你最近都在店里是吧?”
祝苗点点头。
一柠:“那你最近要辛苦一点,下个月基本都是我们俩守店。”
祝苗再点头,隔了好一会儿,总算是没忍住,拿着抹布在吧台上擦来擦去,最后轻描淡写地问道:“为什么?”
一柠被他问懵了:“什么?”
祝苗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说:“为什么只有我们俩守店。”
一柠说:“项澍过段时间要出远门,去亚齐。”
“哪儿?”
“在印尼,曼特宁的故乡。”一柠又说道,“下周一到四歇业。”
祝苗:“又为啥?”
一柠说:“我休年假,去玩。你一个人在店里,不用营业,小心水电。”
祝苗乖巧地点点头,有点开心接下来只用自己一个人待着就行,但又有点难过,怎么又变成只剩他一个人了。
到了祝苗一个人待在店里的那天,他窝在长沙发上,一觉睡到了中午,总觉得懒洋洋的不想起床,百无聊赖,什么事都不想干。阳光像往常那样从店里的大落地玻璃窗照射进来,猫咪“喵喵”叫着催他起床喂饭。
祝苗拖着脚步起来,喂猫铲屎,搞定之后又趴回到沙发上,晕晕乎乎地睡过去,直到有一只小猫跳到了他身上才把他吵醒了,他一看,自己居然又睡到了太阳下山,才醒过来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鼻子也堵住了。
他吓了一跳,赶紧出门买药,煮了热水吃了药,不敢洗冷水澡了,蜷缩在沙发上睡了一会儿。
他得找个网吧查分,然后报志愿。祝苗看了看自己憔悴的样子,烦躁地挠头,幸好没有发烧,他把店门锁了,去了街口的网吧,紧张得有点手抖了。
输入和等待的过程中,祝苗脑中一片空白,他左右看了看,每个人的脸都被屏幕的光照亮,每个人都在专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有时间关心他。
幸好,出来的分数就在祝苗的预料范围内,他松了一口气,激动地拍着键盘站起来,旁边打游戏看视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