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镜之荼蘼泪-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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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只有恨,强大的恨和背水一战的决心,才能让一个人绝处逢生。
于是,她月御出鞘,寒光射向离沐天,这一次,再没有顾云然阻拦了,她反倒觉得有一丝悲凉,跳入天池之底,再没有可能生还了吧?就如同林雅,如同风无痕。不论怎样,他顾云然死在的战场,而不是病榻,这一点,她甚至为他感到欣慰。
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离沐天已退了开去,眼中一抹犹疑之色闪过,他,毕竟还是不想对她出手,然而,就这么缓得一缓,月御凄冷的寒光擦着他衣袖划过,呲的一声肩上多了道伤口。
点点殷虹的鲜血低落在焚阳剑身,那通体深赤色的长剑一下子燃起火光,仿佛吞灭天地万物的火势,一下子蔓延开来,不但染尽了整个山脉,甚至连他玄色的目光中,都好像燃起入魔的火焰。
云雪晴愣了一下,这一刻,她又好似不认识他了,蓦然间想起顾云然的话,焚阳与月御为敌,强大的一方必定成魔。只是此刻,她无暇顾及了,就算成魔的是她,也在所不惜,甚至有那么一瞬,她真的希望自己成魔,因为那样就可以不在存有半点余情,心无旁骛地杀了眼前这个男子。
只是,这一切都只是她想象而已,有些事这一生真的就只能想想了,因为在下一刻,离沐天那如同燃了赤焰的目光已近在眼前,随着焚阳幕天席地的火光,轰隆一声巨响,远处的雪石倾泻而下,犹如到了世界的尽头。
巨大的雪球夹杂着碎石纷乱飞来,她大惊之下本能地躲闪,不觉中已被雪石撞得晕头转向,额角也不知被什么擦伤,鲜血顺着脸颊流到颈中,带着温热。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就定定地立在原地,任天池之巅这凛冽的寒风吹动衣裙,任咆哮而来的巨大雪崩倾洒在身,她不想再躲了,在这光怪陆离的天地间,她只期待一场与离沐天同归于尽的毁灭。
只是在这狂啸的风雪中,她已看不到离沐天,满眼只是一片苍凉无尽的白。
突然间,胳膊像是被什么人抓住了,她一个站立不稳,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动着往前飞去,避开了几块巨大的石头,只有小块雪球撞在身上,却也撞得头晕目眩,全身疼痛,不知哪里受了伤。
待到从一片混乱中略渐清醒时,她勉力睁开双眼,下意识地握了握手中月御还在,抬起头,却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正是苏逸风。
经历了这一场雪崩,苏逸风也好不到哪去,原本清雅潇洒的长衫此刻也染上点点鲜血,被山石划得破了好几道口子,然而,只要他站在那里,就是一个信仰,天池弟子的信仰。
她费力地爬起身,那种久违了的安全与温馨让她几乎想要掉泪,尽管此刻,却只能这样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苏逸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外面的风雪逐渐平静,她才环顾四周,原来这是当年阮羁涯锻造焚阳月御双剑的那间密室,只是被这雪崩砸得狼狈不堪,犹如一座破败的山洞。密室的入口被大雪封死,苏逸风只轻轻望了她一眼,“丫头,你带好月御,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若能得脱此劫,看在你我兄妹一场,记得替为兄照顾逸清,或者将他送到胡不归身旁。”
说完这番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密室的入口,清理积雪掩埋的出路。
他似乎也受了伤,用不上内力,而是只用一双手,就那么一点一点挖着那如石头般坚硬的冰雪,企图开辟一条能够出入的路。
她想要起身去帮他,却刚刚站起又一下子跌到,她不知身上哪里受了伤,只是全身使不出一丝力气,即使想要走过去帮他一点一点挖开积雪,都做不到,只有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地上,远远地望着那个她心目中敬之为神的身影,用那双只舞剑写字的优雅的手,一点一点地挖着积雪。
她觉得心里悲凉透了。
雪落初清,巨大的雪崩过后,那无数死伤的人早已被风雪掩埋,就在天池不远的一处山坡上,一抹黑色人影微微动了动,像是刚刚醒来。这一场雪崩,离沐天也被砸的晕了过去,幸而握着手中散发着微微温热的焚阳剑,才没有被彻底冻僵。双目似睁未睁之际,不知为何口中不由自主地道出两个连他自己都震惊的字:
“师傅……”
生死的边缘,他唯一念着的人,竟然还是她!他一惊坐起身来,以焚阳剑撑地,慢慢起身,回忆着雪崩前的一幕,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焚阳引魔,魔入凡心,从拿起焚阳的一刻,他就知道,再也回不去了。现今他还能控制自己的心智,还是只有与月御为敌时魔性才会发作,只是他不知道还能这样控制多久,还有多少时间,还有多少机会能让他以从前那个离沐天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
☆、第五十六章 决战天池(3)
爱一场,恨一场,错过一场,罢了,这一世也便如此。如今在经历了这一场雪崩之后,离沐天发觉自己只想找到她,确定她是否活着。
当跌跌撞撞的他终于摸到密室的石门前时,看到的正是苏逸风袖手而立的身影。密室的入口终于被挖开一个仅供一人出来的通路,苏逸风便守在这里,两手空空,没有任何兵器。然而即便如此,只要他苏逸风站在这,就算并不强悍、亦不勇猛,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魄。
有一种人的气质,即使只站着而什么也不说,亦能感染周围的人,苏逸风就是这种人。
因而当离沐天看到苏逸风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焚阳也不曾抬起。苏逸风却缓缓抬起了运着掌风的左掌,无论如何,面前这个叫做离沐天的男子,都必须死,即使是死,也难以磨灭这一切的罪孽,苏逸风心中淡然,出手的掌风却凌厉。
离沐天一愣的功夫,招式已铺天盖地而来。
密室之外风起云涌,夹杂着焚阳剑的火光,犹如一场幻灭的灾难,洞中云雪晴不知发生了什么,勉强挪动着身子,靠向密室入口处,虽然入口已被苏逸风清理畅通,不过她所在的位置,恰恰只能看到外面一块很小的区域。只见风雪之中衣袂翻飞,那似乎是苏逸风的袍袖与离沐天焚阳剑的火光,她再看不到更多,心中却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这一战,再无法收场。
风卷残云的山脉,大地都为之震颤,在这因最后的决战而几乎被毁灭的长白山脉,另一侧的山路上,苏逸清正一步步向这边行来,他一身墨色长袍,连披风也是黑色,只有腰带袖口间装点着简单的纹饰。他腿脚仍不太灵便,行走在这崎岖不平的漫漫山路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前行,然而却丝毫也不曾停顿退缩。风雪落满了他的披风袍袖,连睫毛上也落了雪花,而这一切他似乎毫不在意,眼前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前方不远处的铸剑密室。
密室之外,天地惊变,震的密室上空的碎石纷纷落下,云雪晴几次想要努力起身,都以失败告终,心中既担心苏逸风,又恼恨自己帮不上忙,周围焚阳的烈焰已将这密室四周灼烧得炎热。突然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似乎整个长白山脉都被震裂,剧烈的地动山摇之下,她心中一惊,不知哪来的力气本能地一下子站起来,却被一块飞落的石块砸中额角。
密室终于坍塌了。
灾难总是在漫长的安宁中骤然而至,就如同这宁静了许久的长白山,亦如这让她有了一丝安全与希望的密室,刹那间天昏地暗。一切都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抉择,来不及做些没做完的事,说些没说完的话。她只记得在眼前一黑的最后一瞬,蓦然瞥见那透过一丝天光的缝隙中,一只白狐的身影一跃而过,就如同当年初下山时,在苍桦村外瞥见的白狐。那样寂静的夜晚,那样惊艳的白狐,那样惊悚而刺激的过往,如今在她看来都是那么的美好。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她才明白,那些原本以为乱七八糟的曾经,到最后都会变成难以割舍的美好回忆。
只是这一切都过去了,在这彻底被巨石掩埋的密室中,她连最后一丝回忆的机会都已没有,随着又一块巨石砸中天灵,她眼前一黑,终于失去知觉。
密室之外,那美得惊艳不可方物的白狐扬起优雅的头颈,凄厉一啸,整个雪山瑶光乍现,鸿影翩跹。
不知过了多久,天光渐暗,一切在漆黑中归为岑寂,前所未有的死寂夜晚夹杂着几声飞禽走兽的低唤,仿佛已到了世界的尽头。直到黎明十分,微微的天光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缓缓侵入,微弱得好像随时都会消散。山脚下十几个人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那是各持兵刃的天山派残兵弟子,一个个摇摇晃晃地站在山脚下,等着他们簇拥着的那位黑衣男子发号施令。
不多时,远处一个天山弟子一路小跑来报,“已搜遍整个山麓,没有发现月御剑,也没有发现掌门。”
离沐天微微点了点头,“先到附近镇子上歇脚,然后启程回天山。”
“可是,掌门的行踪还没有找到。”身后大弟子袁千叶提出异议。
“先回天山。”离沐天面无表情地又重复了一句,手中提着炽热的焚阳,声音却极寒如冰。
袁千叶不敢多言,只得领命引着弟子门往前面的村落巷镇而行,留在最后的离沐天长长出了口气,什么渡劫轮回,什么重归神界,到头来,他终于明白自己这条路走下来,只能成魔。
他仰起头,闭上眼,仿佛天再也不会亮了。
是在梦中?还是清醒?是在地狱?还是人间?云雪晴醒来时,看到的只有一片漆黑,以及周身蔓延的无边无际的疼痛。是已经死了么?若是死了,为什么还会有知觉,可若是没死,这样的处境,比死又好得到哪去?
她逐渐神智清明后,终于认清了四周的环境,密室已经彻底坍塌,再也没有出路,四周满是沙尘与巨石,而自己的身上和双腿,也分别压着两块巨石,听不到外面的声音,看不到一丝光亮,似乎整个山上,都再没有了生命的迹象,身边静静躺着的月御散发出点点幽兰的光芒,触手微凉。
算了吧,她不想再挣扎了,闭上眼,脑海却思绪万千,那些不想回忆的,害怕忘却的,一点点都浮现在脑海,等死的滋味,真不好受。她想,自己死后大概会变成厉鬼吧,凡是有怨恨的人,死后都会变成厉鬼。她觉得,变成厉鬼也没什么,或许还会比现在的自己更强大,那样,就可以跟离沐天再次决一死战了。她嘲笑自己到现在还想着与他决一死战,她这么恨,他知道么?
他或许不知道吧,或许正在回天山的路上,想着在那遥远的天山,有着那样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风陵在等候着他,然后继续他们神仙眷侣的日子。不行,她不能想,一想下去就是无边无际的恨,为什么会恨,她连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师傅啊,她本没资格恨,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死在这里,这样憋屈而无能地死在一个几百年都不会被人发现的石洞。
手边月御的寒气让她头脑渐渐清醒,她生无可恋,但是不能就这样死,她要换一种死法,换一种体面的死法,才不枉在这江湖中活一回。
决心已定,她开始想办法离开这里,人在垂死挣扎的绝望之际,当真能爆发出求生的毅力,这也是此刻她才体会到的。她用了半天的时间休养调息,又用了一天的时间将自己的身体和双腿从巨石中移开,再用了两天时间探听出最薄弱的石壁,然后用双手将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头一块块推开。
蓦然间,她想起就在几天前,还是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