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挽红楼-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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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然听得黛玉转换话题,说的又是如此惊人的秘事,李稹不禁一阵错愕,半晌才清醒过来,轩眉道:“竟有这样的事,怎么之前朕从未听闻过?”
黛玉淡淡抿唇,那笑里有着不易察觉的冷淡与酸楚,半晌复又开口,声如寒冰相击,冷冷道:“贾家已有百年历史,声名赫赫,与各大王府府第都有来往,根基甚深,更何况,朝廷的形势,往往会与后宫牵扯到一起,元妃进宫以来,一直甚为受宠,如今怀有龙嗣,更是显耀异常,在这样的形势下,这些不利于贾府的消息,又岂会传到皇上耳里?”
李稹细细听了,眼底转过一丝冰冷锐色,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李稹良久不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黛玉琢磨不透他的心意,亦有些默默,轻轻咬着嘴唇,许久方稳住声音,却说得甚是决绝:“贾家行为不端,有负君恩,民女句句属实,绝无构陷之心,倘若皇上不信,只需派御史一探便知,若属虚假,民女愿以死谢罪。”
听了这句话,李稹才从沉思中清醒过来,轻轻“啊”了一下,看向黛玉的目光依旧温暖如昔,摆手道:“姑娘何必这样说?对贾家之事,朕深信不疑,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长叹出声,一言一语里,蕴着浓烈深切的自责:“可笑朕自以为朗朗乾坤,皆在朕的掌握里,不知姑娘身为忠臣遗孤,小小年纪便寄住侯门,看遍人情冷暖,历经坎坷艰辛,不知原来有很多罪恶,就在天子脚下,这些事情,朕都一无所知,日日心安理得地度日,实在糊涂。”
黛玉静静听了,许久,开口劝慰道:“皇上不必如此,民女知道,皇上心底,并不想这样,一切都情有可原。”
抬起头来,慢慢看着他,盈盈流转的眸光里,漾起一点晶莹,声音中蕴着些微的颤抖,昭显出心中的殷切和激动:“民女历经坎坷,隐忍多时,甚是辛苦,却从未想过放弃,因为民女心底,始终存了一丝希冀,觉得只要能见到皇上,皇上必定会明察秋毫,为民女做主,民女要说的,就是这些,民女也相信,自己绝不会看错人的。”话未说完,已经抬手挽起衣服,月白色的裙裾如流云一般,在石阶上徐徐散开,身子也盈盈俯下,拜倒在地。
李稹一惊,见状也不及再多想,连忙抬手来扶,急急地道:“林姑娘何必如此?地上凉,还是起来再说罢。”
他一脸诚恳急迫,又伸手相扶,黛玉却并不起身,只莹然望着他,复又道:“民女并非有意为难皇上,只是心有不平,还望皇上明鉴,还民女一个公道。”
见她如此执意如此决绝,李稹情知若是不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她必定还会再跪下去,想到这里,即刻开口应答,声音神色里,都无半点迟疑:“那天放烟花之时,朕解佩相赠,已经说过要护林姑娘周全,如今得悉姑娘的身世,更当一心一意相待,绝不食言。”
他说到这里,声音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字,说得分外认真郑重:“当日在这里,朕失言伤害姑娘的婢女,姑娘说的那句‘你别伤心,万事有我’,让朕记忆犹新,如今,朕亦愿以此言来应承姑娘。”
他答得如此坚决迅速,黛玉如同坠入惊喜的云端,犹自不敢相信,几滴清泪斜斜从眼角滑落,氤氲到衣襟上,瞬间被吸得毫无踪迹。
“姑娘别哭,”见她又落泪,李稹不禁有些手忙脚乱,旋即又道,“给朕一个月的时间,朕必定查明这件事情,给姑娘一个交代。”
看着依旧跪倒在地的黛玉,心中实在不忍,拧着眉头道:“林姑娘身子弱,哪里禁得起长跪,还是快起来罢。”
他身影潇潇,立于清冷洁白的阳光中,颀长的轮廓里,却有几分温润的宁和,举手投足皆是温文雅致,暖如春风的声音里,分明蕴着丝丝决然无悔,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心安之感,情不自禁地想要相信他,愿意信任他。
黛玉目中有深信不疑的眸光一转,点了点头,诚恳地道:“多谢皇上。”言罢,俯身三拜,方缓缓起身。
许是因为跪得久了,膝盖处有些麻木,有些不适,心里却是安然而欣喜,她终于得偿所愿,在御前将贾家人的丑陋嘴脸一一掀开,而这个帝王,也终究如她预想地那般,愿意相信她的话,愿意还她一个公道。
一切来得太快太顺利,叫她几乎不敢相信,然而,立在面前的他,那样认真诚挚的表情,提醒着她,这一切不是做梦,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存在。
抬首处,积攒了多日的冰雪已经大致融化,天际亦透出丝丝清明,朦胧之中,仿佛能闻到春天的气息。
黛玉含泪而笑,人常道,守得云开见月明,自己离这句话,应该不远了。
第13章:移居
见黛玉含泪而笑,娇美清丽如初开的桃花,犹自含着风露清韵,别样动人,李稹只觉得素来波澜不惊的心漏跳了几拍,怜惜之余,竟不由自主涌起几分沉醉来。
心思迷醉了半晌,李稹终于渐渐醒过来,轻轻“唔”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担忧,温颜道:“朕只管与姑娘说话,竟忘记照应姑娘的身体,梅林湿冷,虽然冰雪已经融化,但姑娘身体太娇弱,到底还是不适宜久待,不如快些出去罢。”
见他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黛玉心头自是感动,轻摇螓首,曼声道:“皇上过虑了,民女还支撑得住。”
“不管怎么样,还是出去吧,”李稹知她在宽慰自己,笑看着她,眼中蓦然浮现出一丝促狭,声音中亦有了玩笑的意味,“不然,呆得太久了,那贾家的什么三小姐又生出闲言,说朕与林姑娘在上演戏文故事,朕自个儿倒无所谓,带累了姑娘的清白名声,可就不好了,到时候姑娘选婿艰难,只怕又要望着朕哭泣抹泪,朕可吃不消。”
听得他又来打趣揶揄,神情笑容都与当日初见时如出一辙,黛玉心中又是羞涩又是气恼,一时也顾不上什么,跺了跺脚,径直道:“可恶,你竟然又取笑我,我……”话未说完,已经察觉到言语失仪,忙伸出纤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却到底还是迟了。
见她已经忘记流泪,目光似嗔似怨,神色却甚是可爱,李稹松了一口气,不由朗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敛笑容,向黛玉道:“林姑娘与朕针锋相对惯了,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不过,朕倒情愿林姑娘永远这样,这样,朕的日子,才不至于索然无味。”
一言一语之间,说得颇为平静宁和,却蕴含着不易察觉的感伤黯然,黛玉怔了一下,倒也不愿与他太生分,只撇嘴道:“皇上这话,未免太过了,皇上是九五之尊,坐拥三宫六院,佳丽三千,这样的好福气,不知有多少人羡慕,又岂会过得索然无味?”
这番话说下来,分明带了一丝调侃,分寸却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疏离,又无半点失仪,李稹不禁暗赞她冰雪聪明,笑着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只是姑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后宫佳丽虽多,却都是些循规蹈矩的木头人,实在无趣无聊。”
他唇角飞扬,笑意愈深,旋即道:“倘若那些妃嫔能如姑娘这般,时而灵黠调皮,时而笑语如珠,时而揶揄调侃,自然能有趣很多,朕当可心满意足。”
黛玉细细听了,一时也辨不清他在开玩笑还是真心赞美,也不愿深想,只咳了一声,黠笑道:“俗话说得好,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多的妃嫔佳丽,倘若人人都来揶揄调侃,不知有多少台大戏,只怕到那时皇上就要叫苦,没有精神应付。”
说着,便理了理衣襟,旋即略敛神色,婉转地道:“行了,想来皇上也笑够了,刚才皇上不是说要出去吗?不如现在就走罢。”
李稹听了,虽然还欲再说,却到底还是顾虑她的身体,便无异议,颔首道:“姑娘说的是。”
两人一前一后,逶迤着步出梅林,那些正在等候的宫娥内监见了,忙一同拥过来伺候,雪雁也脸有笑意,随了过来。
李稹却想起一事,抬手让他们停住脚步,不要走近,自己回身看着黛玉,满面关切之色,轩眉道:“朕倒忘记了,林姑娘隐忍多时,每天对着元妃,心中不知怎么难受,若让姑娘再去凤藻宫,只怕姑娘会觉得度日如年,回贾家更是不妥,不如还是暂且留在宫中,另觅一处宫殿暂住,候朕将贾府之事料理清楚,再做打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他说得温文如玉,细心轻柔,眉宇间的神色更是诚恳到了十分,黛玉心底不禁氤氲出浓烈的感动,静了一下,方道:“皇上身负江山重任,百忙之中听民女叙说委屈,如今又这般为民女着想,民女甚为感激,只是要劳烦皇上,实在不妥,何况元妃那边,也不好交代,不如还是罢了。”
李稹抬手一摆,摇头道:“朕方才还说,要好好对待林姑娘,姑娘倒说起这些场面上的话来,未免太生分了。”
他说到这里,眸中有流星一般的笑意闪过,旋即湛然道:“至于元妃那边,朕就差人过去说,朕将姑娘留下了,反正她将林姑娘召进宫,本也是这个目的,只是形势并没有如她料想的那般发展罢了。”
听了这番话,黛玉忖度片刻,倒也不好再拒绝,便颔首道:“既然如此,民女便领了皇上的好意。”
听得她应允,李稹甚是高兴,轩眉想了一会儿,复又道:“若是让林姑娘住其他妃嫔的宫殿,不但林姑娘自己不自在,旁人看了也不像话,不知又要生出什么闲话,唔,朕想起来了,秀仪的住处是空着的,不如就去那儿罢。”
抬手拂去肩上沾着的点点落英,举止甚是温雅,向黛玉轻浅而笑:“林姑娘不必担心,秀仪是朕的嫡亲妹子,她的朝云宫甚是宽敞,宫娥、内监都是朕与母后亲自挑选的,身家清白,安分守己,绝不会惹是生非,那里铺陈也很雅致,与林姑娘的品味大致相符,北府的湄郡主进宫,也常住在朝云宫。”
说到这里,轻轻“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道:“朕想起来了,湄儿昨天进宫觐见母后,还没走呢,林姑娘放心,她虽然年纪小,却冰雪聪明,性情又好,你们必定能够和睦相处的。”
黛玉听了,唇齿间蕴上一抹笑意,心中感激他设想周到,便点头道:“其实民女与湄郡主之前便已经相识,昨天郡主进宫,曾邀民女到朝云宫一聚,那地方果然甚好。”
闻言李稹更是放心,笑容满面地道:“既然林姑娘也无异议,现在朕便陪姑娘过去。”说着,便抬起头来,望向垂手立在远处的宫人。
见了这样的神色,那些人自是心知肚明,连忙行过来服侍,簇拥着两人,步向朝云宫。
及到了那儿,进得殿中,在此处服侍的宫娥、内监见了,都迎上来行礼,为首一个宫娥年纪略大一些,是朝云宫的掌事宫女周素琴,陪笑道:“皇上可是过来看湄郡主的?不巧得很,太后刚将郡主传过去了,让她陪着说话解闷。”
李稹闻言一笑,负手道:“既然她不在,也就罢了,待会儿再见罢,朕带了一位闺阁小姐过来,想安顿在这里。”
他这番话声音并不高,然而落入众人耳中,却似激起千层浪一般,毕竟,皇上带来的,并不是妃嫔,却要亲自安排她的住处,言语间又甚是关切,这样稀奇微妙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上。
一时之间,满殿宫人尽皆睁大眼睛,面面相觑,眉梢眼角都有着无法置信的神色。
他们的神色,李稹自是看在眼里,不悦地挑了挑眉,继而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