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巨]百分之一-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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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莱恩腿上的衣服又系紧了些，黑暗中她瞧不见也不能碰，只能最大程度确保止住了血。
　　莱恩却开口阻止，“算了吧，队长大人，已经……不需要了……”
　　“你是这么想的？”冰凉的雨里，库娅的声音同样冰凉，“你，就是如此对待他拼死换来的这条命？”
　　莱恩不再说话。
　　他知道，她也知道，只是默契地没有说。
　　后半夜的时候，星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流泻下来。
　　莱恩动了动身体，一抬眼，库娅静止的五官便映入眼眶。星光来自头顶，这个角度的光影将五官衬得更加立体，仿佛洁白的雕像，眼睑低垂，幽蓝的眸子从来就不曾转动。
　　仿佛，她已静静度过五百年。
　　莫名地，莱恩慌了，他出声唤道：“队长大人……”
　　“嗯？”
　　静美如雕塑的人轻应一声，他舒口气，“队长大人，兵长他……会来救你的。”
　　“是‘我们’，”其声音似夜晚最轻，最薄的一缕微风，“他们不能专程回来，我们耐心等着就好……”
　　“不，他一定会来的。”莱恩第一次打断她，万分肯定地说，“一定会的。”
　　“莱恩，你……”
　　“队长大人，在怨我们么？”第二次打断她，转换了话题。
　　“怨你们？”语气是疑惑，嘲弄，“我一个被救的人，欠下血债，又有什么资格去怨你们。”
　　“你在怪我们。”他笃定地说，平躺的姿势很方便仰望星空，一颗一颗数着树缝里的星子，“可是，在我看来，生命是不分轻重的。”
　　他看天空，库娅也跟着看天空。
　　随着她抬眼，有零碎的星光落入眼眸，幽蓝的瞳色终于不那么阴鹜，“……那便更不值得。”
　　“可我们愿意，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没有人强迫。所以，责任也由自己承担。”伤口、剧痛，还有孤立无援的恐惧，在这一刻似乎烟消云散。星子越来越多，活泼跳动在深蓝的天幕，透过树叶探出脑袋，看得莱恩不禁微笑，“听上去很蠢，可我相信，莱斯他不后悔，在最后一刻，他唯一想到的，就只是这棵树倒下的方向是否准确。虽然，没能亲眼见他最后一面，但我知道……”
　　“不想说就别说罢，已经……足够了，我已经了解了。”
　　莱恩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因为，他们不久便能再见面的。
　　“在我们心中，队长大人是值得的，如果重来一千次一万次，结果依然不变。队长大人，你请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是大家的愿望。”
　　库娅也笑，笑得万般无奈，“已成既定事实，我自然只有这一条路可选。”
　　十几条命换来的一条，早就不是她想扔就扔的了。
　　“所以，兵长大人亦是如此，请相信，他一定会来的。”
　　“嗯，我相信。”
　　“那队长大人的愿望是什么？听人说，把愿望讲给星星，它们就会悄悄记着，帮你实现。今夜的星星可真多呢！”
　　时光仿佛又倒回从前，宪兵团总部的训练场边，三个人总爱围着她。莱恩嘻哈笑闹，莱斯忐忑脸红，瑟西亚一面对她表达崇拜一面对莱恩落井下石。
　　艰难地从片片回忆中抽离，库娅却跟他谈条件，“等你伤好了，荣归故里的时候，再告诉你。”
　　“好。”干脆应下，莱恩还是嬉笑，“队长大人，我给你讲些故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授权项目”选项需要改动，作者拟申请删除《＇樱兰＇睡莲花开》原地址，重新存稿，请妹子们注意重新收藏→（名字很挫对不对，请叫我起名废OTZ）
　　咳，蠢哭的阿水今天折腾了半天，后来发现可以申请修改授权项目，但樱兰的删文申请已经交了没办法，所以只能麻烦妹子们了OTZ，妹子们千万不要嫌我蠢……

　　☆、第六十五章

　　
　　世界上最老实的是哥哥，最没趣的是哥哥，最厉害的也是哥哥。
　　莱恩十二岁之前，还只有单纯的，小小的世界观。
　　十二岁那年，他和莱斯一道进入训练兵团，向着他们梦寐以求的内地生活迈出第一步。体质过硬的少年很快适应了士兵生活，每天回到宿舍都累得倒头便睡，却睡得无比香甜。
　　偶尔，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年们，也有兴奋得难以入眠的时刻。
　　一身臭汗顾不上冲洗，男孩子们哄哄闹闹，推搡着莱斯来到女子宿舍楼下，大吼一声“瑟西亚有人找”，立刻嗖嗖嗖全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里。
　　莱恩是主谋之一，为了撮合男女生中分别的第一，他精心策划，才有了此次会面。
　　“有事快说。”本就十分稀少的睡眠时间被人堂而皇之地占去，瑟西亚语气恶劣，脸色差到极致。
　　“我来送这个……”莱斯尴尬地递出一个浅蓝色小布袋，“听说是你落在食堂的。”
　　瑟西亚接过，将信将疑地解开绳子往里看，突然尖叫一声，猛地反手甩掉。布袋砸在地上，一只小尸体暴露出来。
　　她指着同样一脸震惊的莱斯骂道：“什么唯一的好人，原来都是装得，你的本质跟那群臭男人没两样！”
　　灌木丛里的臭男人们面面相觑，他们这次是真想成人之美呀，谁也没料到这么一出。
　　只有莱恩一拍脑门：“坏了，道具拿混了！”
　　而那一声高分贝的尖叫引来了教官，震怒的中年男音席卷而来，莱恩一个箭步冲出灌木，挡在二人面前，承担了全部责任。
　　“既然不想睡觉，立刻滚去跑十圈——莱恩·特洛伊，你给我一直跑到天亮！”
　　于是，从翌日的天亮起，莱恩在病房度过了三天三夜，第三天傍晚醒来，恰好对上愣在门口的瑟西亚。她很快回神，冷哼一声，“我散步路过，顺便看看你死了没有。”
　　“死不了，我的命硬着呢。”
　　“你脑子烧傻了吧，真可怜，”她板着脸从兜里掏出一小包药，随手一抛，正好砸在莱恩肚子上，“虽然救不了你的智商，阻止下降还是可以的。”
　　“哟，想谢我就直说，何必装成一只母老虎，女孩子还是可爱一点的好。”
　　“厚颜无耻的臭男人，想揍你还来不及，谁要谢你！祝你早日被开除！”
　　噗，又是臭男人？他们明明只有十二岁。
　　面对狠狠甩上的门，莱恩哈哈大笑。
　　至此，莱恩和瑟西亚每天见面就吵，只不过一个嬉皮笑脸，一个冷嘲热讽，而莱斯总会在一旁无奈地劝架。三人之间就一直如此聒噪到毕业，进入宪兵团。
　　正式入团的那一天，家乡传来噩耗，小姨突然心脏病发作，邻居恰好不在家，没有人照应便很快去世。
　　那时，莱恩十五岁。
　　刚入团就失去了待下去的唯一理由，萧瑟的雨天他缩在墙角，却遇见一双冰冷傲然的眼睛。自那以后，他的生活天翻地覆。
　　宪兵团分部，宪兵团总部，调查兵团，利威尔特别班，卡洛尔特别班。
　　生存环境愈发危险，他却愈发优秀，活得愈加自在。
　　直到故事的最后，他在最灿烂的年纪，失去双腿。那一刻的莱恩竟然没有遗憾，一点也不，连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并非看不明白世界的现状，但莱恩不是野心家，生命至此已经足够精彩。他无法想象成为残废的日子，哪怕库娅用看似平淡的语气命令他不许。
　　已经……足够。
　　“听人说，把愿望讲给星星，它们就会悄悄记着，帮你实现。”
　　“等你荣归故里，再告诉你我的愿望。”
　　这一年，莱恩十九岁。
　　世界上最亲爱的人叫莱斯，最不可爱的人叫瑟西亚，最值得崇敬的人叫库娅·卡洛尔。
　　从夜半到黎明不过几小时，主观却漫长的像几百年。
　　后半夜的末尾，库娅终究堕入了梦境的漩涡，梦里有明眸皓齿的孩子，浅碧色苍穹下尽情挥霍名为青春的财富。金色的阳光，正值金色年华的少年有金色的发，还有与发色一般明朗璨烂的笑。
　　千百个记忆碎片与梦境交叠，昨天的恍若隔世，多年以前的恍若昨天，这幽暗的阴霾天何其熟悉，这可怖的吼叫声何其相似！当死神笑容狰狞地朝她抓来时，却是那漂亮的金色被染成血红，却是那暖融的笑脸被撕得粉碎。
　　是他们，不是她！
　　此刻的气息奄奄，是他们以命换命而来，自此，她担负起远大于自己生命的重量。
　　最初的最初，她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巨人入侵以后，她想要活下去，而现在的她……必须活下去。
　　她只能活下去，别无选择！
　　曙光照亮大地之时，纷乱而陌生的画面充斥整个脑海，横冲直撞到快要爆炸。
　　天地开始剧烈震颤，刺得她耳膜轰轰作响，死亡魔抓的阴影笼罩而下，她死摁住太阳穴，再也抑制不住叫出声：
　　“够了！你们这群恶魔，别想控制我！统统给我消失！”
　　呼啸声扫过树林，风卷残云过后，只剩下悄然死寂。
　　一滴血都不剩。
　　她在颠簸的马车中缓缓张开眼。
　　运送伤员的车没有车盖，大片的火烧云径直映入视野，却不是无边无际。壮丽的天空只有很小的范围便被生生截断，那是给人类带来和平安宁的，伟岸的城墙。
　　安宁，却不安心。
　　压抑的感觉告诉库娅，她还活着。
　　原来，被巨人围攻的画面……是梦？
　　“呯——！”
　　马车突然狠狠一震，一个身影极快地扑来：“亲亲库娅——你终于醒了——！”
　　“安……”
　　“你真是太过分了，没人比你更过分！居然敢堂而皇之的睡在树林！一路睡到现在！害的人时时刻刻都要分神，本队长差点就死了你知道不知道……”趴在身上的人喋喋不休地控诉着，事无巨细，尤其她每十分钟就必须派人向利威尔汇报一次，简直丧尽天良。
　　库娅听得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每多听一个字，内心的波动就少一分。
　　而控诉的人每多说一个字，声音就多一分颤抖，到最后竟直接嚎啕大哭起来！
　　四周，安德莉亚的手下别开脸，皆是卒不忍睹的表情。上司平素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女汉子形象早已深入人心，此刻孩童似的哭声，令众下属无不略感丢脸……
　　“麻烦的女人，你倒是挺能睡。”不出十分钟，她就听见了念想中的声音。独属于利威尔的低沉婉转的声音，此刻近在她的耳旁同行。
　　“你……”刚发出一个音，便再也不知云何，只有怔然。
　　利威尔稳稳地坐在马背上，脊背挺得笔直。但，眉宇间尽是浓的化不开的疲倦，还有什么更加深邃的情绪，攫住她，同化她，心脏竟然有钝钝的痛楚。
　　良久，他收敛心神，弯下腰，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你伤口感染，烧还没退，再多休息一阵。”
　　他们到达总部时，库娅坐起身，衣物间滑出一个东西。
　　她拾起它，凝视片刻，“请送我去遗体运送车。”
　　士兵百般劝阻，要她尽快接受治疗，但库娅始终坚持不动。最后还是利威尔打横抱起她，稳步走到运送遗体的马车旁。
　　她摊开手心，一条项链滑出，落到其中一具遗体的白布上。那是她在梦中收到的，莱恩交给她的礼物。
　　……
　　“请转交给瑟西亚吧，帮我说，‘对不起，还有……再见’。”
　　……
　　“你们，应该已经见面了。”
　　指尖又勾开另一具遗体的白布，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