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太子白月光-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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扈昭仪得意地看了赵婕妤一眼,居高临下地循循诱道:“彩衣; 你快把跟那罪婢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与陛下知道。不必忧心; 本宫还能寻那采买宫侍来与你作证。”
彩衣一个激灵; 立刻跪趴了下来:“奴婢跟莲雾姐姐交好; 听人说莲雾姐姐家中有人病重; 就赶紧把这消息告诉了她。”
“那你说的; 是她家何人病重啊?”扈昭仪不紧不慢地问道。
彩衣不住地磕头:“是她阿兄。”
彩衣的“兄”字一声刚落; 扈昭仪就勃然变色,怒道:“所以本宫才说; 此等背主的罪婢,就该当即打死,以正宫风!”
“且慢。”谢珠藏在众人“尘埃落定”的眼神中站了起来:“你说辞……与司记司的记载不、不符; 口说无凭,如何信你?”
“严嬷嬷,你现在就去捉了那司膳司的采买宫侍来。”扈昭仪不再掩饰自己的厌恶,不耐烦地道:“这也不信那也不信,阿藏,你可不要因小失大啊。”
赵婕妤也觉得谢珠藏此局已经落败,连忙掉过头来劝道:“谢姑娘善待仆婢,固然是好,可此事若真是罪婢背主,也绝不可轻饶。”
玄汉帝看着谢珠藏,抿着唇,没有说话。
谢珠藏跪在了玄汉帝的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臣女非为愚善……只是,人言可欺,此事未明。而陛下以仁善……治天下,奴婢位卑,可也是人命。”
轻视、污蔑、鄙夷……便是她这样的身份,也曾陷在低谷,历经这种种白眼。谢珠藏知道,今日她大可壮士断腕,舍了莲雾,在玄汉帝面前哀声苦求,以博同情。
然而,她同样也太知道弱者的卑怯与挣扎,如她还有重生之机,可绝大部分的弱者,都只能苟延残喘,渴寻生机。
玄汉帝眉峰微挑,讶然地看着谢珠藏。
宫令女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谢姑娘所言极是。此事只有人证,物证已毁,真假尚未可知。何况,人证皆有家眷,易受蛊惑威胁。恳求陛下,容老奴接手此事,详查司记、彩衣和入墨,以正视听!”
“奴婢位卑,可也是一条人命,望陛下垂怜!”这是宫令女官第一次表现出极其明显的倾向,她这句话是含着泪说出口的,如同重鼓,沉重地擂在人心。
就连赵婕妤也道:“陛下英明神武,望陛下垂怜。”
一条贱婢之命罢了,死了也就死了!
可这话扈昭仪只能死死地憋在心里,她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绞烂了!
扈昭仪强颜道:“陛下,阿藏说得极是。记簿被毁,入墨和司记各执一词,此事实在难以说明白,女官便是详查,怕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倒耽搁了女官料理其他的宫事。但是,罪婢莲雾就在翊坤宫,不多时就能转醒。与其女官容后再查,不如现在就去把罪婢捉来,跟彩衣对峙可好?”
玄汉帝令众人平身,对扈昭仪点了一下头:“妥。”
玄汉帝要莲雾醒,她便是此刻仍昏迷着,一样也能被弄醒来。果然,严嬷嬷立刻奔向一旁的偏殿,又迅速地回转:“陛下,娘娘,罪婢莲雾醒了!”
*
莲雾脸色惨白,连嘴唇也没有丝毫的血色。槐嬷嬷一脸焦心地把她小心地平放在地上,莲雾整个人依然在发抖,她努力地朝着谢珠藏的方向,想要抬起头,却只能颓然地委顿在地,颤声道:“姑、姑娘……”
“陛下在此。”严嬷嬷才不管莲雾现在是什么状况,她厉声道:“罪婢莲雾,还不快向陛下和二位娘娘说明,彩衣究竟告诉了你什么消息?”
赵婕妤温声道:“彩衣说,她告诉你病重的是你阿兄,可确有其事?”
扈昭仪不满地瞪了赵婕妤一眼。就莲雾这个状况,她不一定能意识到彩衣在此。赵婕妤这一问,不就是在给莲雾暗示吗?
“你可得慎言,别满口胡诌,连累了别人。”扈昭仪冷哼道。
莲雾嘴唇翕张,却一时没有说出话来。她的嘴唇干燥,上头都是裂开的皮。
谢珠藏于心不忍,叹了口气:“给她……喂口水吧。”
槐嬷嬷连忙拿了水润了润莲雾的嘴唇。
莲雾借着槐嬷嬷的手,强撑着跪了起来,头磕在地上,以做支撑:“多……多谢姑娘。”
背和臀部的剧痛让莲雾无法跪稳,她靠着槐嬷嬷的搀扶,颤抖着开口:“陛下,此事与姑娘无关,与彩衣、阿梨、入墨……都没有关系。彩衣跟婢子说的,确实是……阿、阿兄病重。”
莲雾话音一落,赵婕妤面色一垮,目光沉沉地叹了口气。
“果真是欺上瞒下,背主的玩意儿!”扈昭仪呵斥道。
莲雾一听到“背主”两个字,浑身一抖,激烈地摇头:“姑娘!婢子绝……绝无背主的意思!”
“婢子不、不知道彩衣的消息,是不是做得数……所以问过司记司……”莲雾连连吸了几口气,把剧痛压下去:“司记司记载的……是、是婢子的阿爹病重……”
赵婕妤一听,又挺直了腰背:“听你这意思,你是信了司记司的记载,而非彩衣的话了?”赵婕妤先问,尔后又对玄汉帝自答道:“陛下,这倒也是。宫中传言,到底没有司记司的记载做得了准。”
扈昭仪哪肯甘休:“赵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对。你焉知这罪婢不是拿着司记司的记载做幌子,事实上却是信了彩衣的话呢?要知道,这罪婢的父亲在她出生的时候就疯了,她可未必对父亲心存敬爱。再说了,司记司的记簿毁了,司记又说绝无这样的记载,这又如何分说呢?”
“阿爹……阿爹是因为阿娘死了……才、才疯的……”莲雾已有些神志不清,挣扎着道:“阿兄……阿兄养我……”
她声声含泪,字字泣血。可却再说不完这一句话,又一次昏死了过去。
谢珠藏再一次跪在了玄汉帝的面前。
扈昭仪大惊小怪地道:“阿藏,你竟为着一个宫婢,三番五次地下跪?”
太子妃的威仪,本就该比一个贱婢的生死重要得多。
玄汉帝皱起了眉头,语带不满:“阿藏?”
谢珠藏摇了摇头:“陛下,如扈昭仪所言……”
扈昭仪一听,心里一咯噔,忍不住身体微微前倾,手则紧紧地抓住了扶手。
“莲雾父亲早疯,她能长大,全赖她、她的兄长。”谢珠藏目光坚定,哪怕玄汉帝、扈昭仪和赵婕妤等人都坐着,哪怕身后的宫人都站着,她跪下来,却也无丝毫的怯意。
“长兄,如父。”谢珠藏看了眼昏死的莲雾,叹息道:“兄长病重,她身在宫中,已不能侍奉左右。若身亡,更不能奔丧。陛下……”
谢珠藏沉沉地叩首:“生养大恩,即便不是亲、亲生父母,又……如何能舍?”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五岁失怙,若不是昭敬皇后亲自抚育,谢珠藏在宫中的日子,恐怕更为艰难。玄汉帝对她,也不会始终留有一丝垂怜。只可惜,昭敬皇后接她入宫时,已是缠绵病榻。即便昭敬皇后不是她的生母,可却胜似生母。
“子欲养……而亲不待。”谢珠藏想到那幅绘着爹娘的画像,想到她的《春日宴》,想到玄玉韫在昭敬皇后逝世时的痛哭,她的声音也有了悲意:“皇后娘娘在时……体恤宫人,曾、曾欲宽允宫人……出宫探亲,只是……”
只是凤驾早崩。
可谢珠藏嘴唇发颤,说不出这句话来。
玄汉帝“腾”地站了起来。
“臣女年幼失怙,全、全赖陛下和、和皇后娘娘,视为亲女而、而生。可这些宫人……一入深宫四十年,不死难、难见家人面。不顾念生、生养之恩的人……又何能,忠心事主?”
谢珠藏抬头看着玄汉帝,已是泪流满面:“陛下,其错……是在宫规啊!”
“愿陛下,全皇后娘娘仁心,宽允宫人……出宫探亲。”谢珠藏郑重其事,叩首三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因父母之情而得以生,因昭敬皇后之情而得以养,因玄玉韫之情而得以长。她得高位者垂怜,尚在宫中难行寸步,更何况这些一入深宫四十年,至死不见家人面的宫人啊!
谢珠藏说罢,不论是玄汉帝身边伺候的提督太监高望,还是宫令女官,甚至是翊坤宫里的宫人——所有站着的宫人,都跪了下来。
谢珠藏的脊背挺得笔直,乌泱泱的宫人就跪在她的身后,仰望着她的背影。
“陛下英姿神彻,德化天下,方能教佳儿佳妇如是,是六宫之福、天下之福啊!”高望高呼万岁:“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声高呼万岁,声音鼎沸,人人皆有敬服的喜意。
他们如何能不服啊!
若说谢珠藏此前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宫人,可她现下之举,却是真正的福泽六宫,令所有人受益。
朱门重重锁深宫,谁不想得见家人面?
“好!”玄汉帝畅快地抚掌而笑,他亲自弯腰扶起谢珠藏:“阿藏无愧于梓潼一片慈心。”
“宫令女官,朕命你回溯皇后遗命,重订宫规。”玄汉帝肃声传令,尔后又慈爱地看向谢珠藏:“我们的阿藏,果真是大了。”
赵婕妤喜不自胜,她原本一直谨小慎微,可自往毓庆宫送那一碗血燕窝开始,她恍然觉得,架在她身上的枷锁竟在无形之中越来越松。
赵婕妤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失魂落魄的扈昭仪,收回眼神,笑道:“陛下所言极是,今年也恰是谢姑娘及笄之年,谢姑娘的及笄宴,该得是大宴。”
玄汉帝正是高兴时,一口应下:“该当。”
谢珠藏自站起身,便小声吩咐槐嬷嬷安置阿梨和莲雾,又派人去给入墨当援手。她闻言,先是一惊,她掩下五味杂陈,恭谨地谢过:“多谢陛下。”
前世,她的及笄宴不过是小型的家宴,美其名曰,亲近。
扈昭仪嚯地看向了赵婕妤,又难掩怨怼地看向谢珠藏。
这无疑是想让谢珠藏声名远播了!
办!
扈昭仪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唇边极快地闪过冰冷阴鸷的笑容。凭今日之事,就想让天下之人皆信服谢珠藏为当之无愧的太子妃?
现在离亲蚕礼还有两年,还早得很!
她倒要看看,谢珠藏到底是贤名远播,还是——
恶名远播!
第48章 福明主
扈昭仪极快地收拾了脸上的表情; 歉疚地笑道:“可不是么。今儿让阿藏受了惊,是妾身的不是。”
扈昭仪委委屈屈地给谢珠藏行礼道歉。
谢珠藏连忙侧身避过。
玄汉帝握住扈昭仪的手:“爱妃何出此言哪?你也是按宫规办事,不妨。”
玄汉帝握的正是扈昭仪被猫挠伤的手; 扈昭仪吃痛; 发出一声轻呼。玄汉帝这才意识到她手上有伤,怜香惜玉地道:“爱妃受了伤?太医呢?太医何在?”
听到玄汉帝这番话,赵婕妤和谢珠藏知道此事只能到此结束了; 便都乖觉地告退。
宫令女官看着谢珠藏离去的背影; 沉着地在翊坤宫善后。她命女医护着司记回宫中的女官官署,又跟入墨做了交接; 让他且放心回毓庆宫。
入墨给宫令女官拱手行礼,初始还脚步稳重,等越靠近毓庆宫的门; 他的脚步越快。
永巷令羡慕地看着入墨离去的背影,惊疑不定地问宫令女官:“女官; 那莲雾……?”
她们先前眼睁睁地看着槐嬷嬷把莲雾抬走了。宫令女官冷扫了眼永巷令:“没听陛下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