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保卫战-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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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贵妃看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更是酸意翻涌,撇撇嘴挑剔道:“皇后娘娘如何穿了一件带仙鹤的衣服,岂不知乘鹤西去?大好的日子,这是最不吉利的。”
陌孤寒听泠贵妃无事生非,无端挑起事端,瞥了她一眼,面色就一沉,泠贵妃却是浑然不觉。
月华淡然地抬抬手,如水波潋滟的披风轻柔地荡漾了几下,那丹顶鹤也仿若振翅欲飞:“可本宫又听说,龟龄鹤寿,这仙鹤乃是长寿之物,今日穿戴,自然是为皇上讨个好吉利。”
雅嫔向来是唯泠贵妃马首是瞻,见月华舌灿莲花,占了上风,陌孤寒又面露不快,立即连声催促着转移话题:“时辰不早,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了,拨灯开始吧。”
月华自然不愿意费神同泠贵妃一般见识。
灯具早已经准备妥当,煤油木屑拌匀,用扎染得五颜六色的纸包裹好,扎出花形来,盛放在提篮里,宫人提着,每至一宫殿门口,左右各放一包,用火把引燃。
后宫的妃子将此事当做乐子,少了虔诚的心态,压抑不住地兴奋。
陌孤寒不动声色地挣脱开了泠贵妃的手,步子越走越慢,然后与月华并肩而行。
喧嚣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月华低垂着头,能感觉到有一丝暧昧就在两人之间涌动。陌孤寒的目光就像蜗牛触角一样,轻轻地向着她这里伸过来,小心翼翼地,碰到她之后就缩了回去,欲言又止。
两人的步伐也不一致,月华莲步轻移,细碎而优雅。陌孤寒的步子要大一些,阔步昂首,初始如闲庭信步,后来为了与月华平行就不得不慢下来,带着刻意的停顿,袖袍摆动,袖角会不经意间掠过月华的披风。
他这样沉得住气,月华心里有略微期待,但是也很享受这样的莫名情愫。就像是刚刚相识,有好感从泥土里慢慢萌芽,挣扎着伸展开叶片,绽放出生意盎然的嫩绿色泽。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个高冷孤寒的男人也有这样幼稚羞涩的一面,从心底觉得可爱,可笑,又可气。这些时日里憋在肚子里的火气早就烟消云散。
她静静地等待着陌孤寒先开口。
前面的泠贵妃与雅嫔重新找到了逗乐的话题,你一言,我一语,兴奋不已。
泠贵妃突然扭过头来,问陌孤寒:“皇上,雅嫔妹妹说昨日是老鼠嫁女的日子,是真的么?老鼠怎么会嫁人呢?”
陌孤寒脚步一顿,他久居深宫,哪里会知晓这些民间流传的趣闻:“百里不同俗,雅嫔祖籍在江南,可能只是江南一带民俗传说,朕从未听过。”
雅嫔扭头一本正经道:“这是真的,难道昨夜里你们没有听到敲锣打盆的声音吗?在我们老家,昨天家家户户都要炒芝麻糖,给老鼠贺喜呢。”
陌孤寒觉得稀罕,趁机便打破了与月华之间的沉默:“皇后向来见多识广,想来应该听说过。”
月华心里有些得意,抿抿唇娓娓道:“泠贵妃生于深宅大户,想来老鼠都没有见过,哪里知道这些风俗?不过在京城,老鼠嫁女要晚几日,正月二十五方才是老鼠嫁女的日子。”
“这生灵岂不就跟人一样了?”泠贵妃掩着嘴嘻嘻笑:“难不成还要吃酒席,闹洞房不成?这老鼠家的新郎官又兴不兴三妻四妾呢?”
月华摇摇头,绘声绘色地道:“本宫听说是黄鼠狼做媒,偷了一只小孩的虎头鞋做花轿,一群老鼠吹吹打打的,将这只老鼠新娘抬进了老猫家里。”
泠贵妃难得没有同月华针锋相对,只是觉得有趣:“这老鼠怎么这样笨,将自家女儿嫁给一只老猫?岂不是主动送上门祭了五脏庙?”
“那就要看看这只老猫是否解风情了?”兰才人一双琉璃一样的眸子一转,狡黠地玩笑:“若是幸运碰上一只风流多情的老猫呢?有情饮水饱,哪里舍得这种‘吃’法?”
几人笑得花枝乱颤,指着兰才人的鼻子乐不可支。
雅嫔接过话去:“我们那里,新郎官倒是一只骑着癞蛤蟆的大老鼠。”
兰才人比手画脚地娇声道:“我们那里老鼠嫁女的日子,倒是需要蒸老鼠馍馍,隔着窗户丢进新嫁娘的房间里,新嫁娘便会怀孕生娃娃,听说正反面都有生男生女的讲究。”
几人一起嬉笑打趣,空前和谐。
雅嫔追问:“还真不知道兰才人乡籍哪里?这又是哪里风俗?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颠沛流离许多地方,倒是忘记了,这是哪个地方的习俗。”兰才人假作思索片刻,方才笑着道。
伺候的宫人们见主子们心情好,也相跟着说起许多民间传说典故,和许多奇闻异事,传扬得神乎其神,一时兴起,议论纷纷。
陌孤寒见几人在前面有说有笑地热闹,身子微微 向着月华这里倾过来,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等二十五那天,晚上记得把窗子打开。”
“为什么?”月华不解地问出声。
“自然是给你丢老鼠馍馍。”
声音不大,别人听不到,月华仍旧羞窘了一个大红脸,低低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心里却是像拌了蜜糖。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再那样尴尬,陌孤寒宽大袖袍里的手悄悄地伸出去,握住了她的指尖。
月华身子一震,无端有些羞涩,将指尖慌乱地抽离出来,眸底绽放出融融笑意。
“怕什么?难不成把朕当做那老猫不成?”陌孤寒笑着调侃,笑意直达眼底,绽放出星星点点的辉光:“害怕朕吃了你不是?朕知道你嫌弃朕木讷无味,不会哄你,不是只善解风情的好猫。”
月华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一瞬间,在陌孤寒的眼里,便如漫空火树银花开遍,烂漫多姿,竟忍不住看得呆了。
前面雀跃打闹着的泠贵妃与雅嫔顿住了脚步,叽叽喳喳的声音逐渐低下来,然后兰才人也停下来,扭头向着两人的方向望了一眼。
月华惊诧地问:“怎么了?”
兰才人细声细气道:“是鹤妃娘娘。”
鹤妃?
月华突然想到,好像自从她出事以后,便再也没有见到她了。鹤妃最初时情绪不好,经常摔摔打打,偶尔还会传进自己的耳朵里。这几日,悠然殿里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宫人进进出出,轻手轻脚,连个声息也没有。
今日拨灯,好像也没有人去请,短短几日,便已经将她遗忘了。
月华上前两步,见一行人已经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慈安宫后面的大佛堂,这里是历代太后太妃等潜心礼佛的地方,平素里设总管太监负责,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今日上元节,殿前更是灯火通明,香火缭绕。
灯影绰绰间,月台上跪着一青纱罩衫的清瘦女子,长发犹如流瀑,迤逦而下,披散在羸弱的肩上。她双手合十,正极虔诚地喃喃低语。虽是侧影,又面覆青纱,但月华也一眼就认住了鹤妃的气度。
青烟袅袅,在她头顶处缠缠绕绕,她整个人笼罩着朦胧的光影,宁静而祥和,就如是在梵音高唱的仙境,生生超脱了世俗的尘埃,变得高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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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绑架
鹤妃原本气质便高雅,所以封号为“鹤”字。但是也正因为了她骨子里的这股傲气,使得她为人处世并不圆滑,处处生了棱角,经常会与泠贵妃冷嘲热讽,像一朵带刺的蔷薇。
今日冷不丁见她这样装扮,又是在这佛家清净之所,耳目一新,几人都有些呆愣。
大佛堂里的管事太监得了信,忙不迭地跑过来,向着陌孤寒与月华一行人行礼问安。
陌孤寒向着鹤妃的方向微抬下巴:“鹤妃娘娘如何在此?”
首领太监恭声道:“鹤妃娘娘每日都会来此诵经祈福,今日是上元节,她为自己加了一卷经文,所以耽搁至此时,还没有回宫。”
一问一答间,已经惊动了鹤妃,她转过头来,见是陌孤寒一行人,眉眼间竟然也平静无波,无喜无忧,一派淡然清和之色。缓缓站起身来,似乎是腿脚有些酸麻,或者是猛然起身有些晕眩,手扶前额,微蹙了蛾眉,微微摇晃了两下,上前两步,然后作势要跪下磕头。
陌孤寒踏步上前,一手搀扶了,低声嗔怪道:“祈福是好,但要量力而行,你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鹤妃站在陌孤寒身边,一袭青衣罩衫并不熨帖,反而有些肥大,外面轻纱笼罩,犹如一层青烟一般,在夜风里飘扬起来,袅袅娜娜,玲珑身段若隐若现。
宋代词人秦观的诗作《赠女冠畅师》中曾经写道:瞳人剪水腰如束,一幅乌纱裹寒玉。飘然自有姑射姿,回看粉黛皆尘俗。
月华一度觉得不可思议,女人的美,自然应当千娇百媚,靠万紫千红的颜色来衬托,一袭乌纱,简朴无华,岂不如美玉蒙尘?今日见鹤妃这副装扮,方才省得,古人诚不欺我。
鹤妃面上覆着轻纱,仅露一双剪水秋瞳,盈盈含水,望着陌孤寒,缓缓一笑:“都说心诚则灵,妾身若只是敷衍了事,倒是还不如不做。”
说话的声音微微带着泠泠轻颤,似乎是被寒风吹皱的湖面。
陌孤寒伸手解下身上披风,抬手便给鹤妃披在了肩上。披风宽大,愈加显得她楚楚生怜。
“这里风这样急,你脸上的伤还未痊愈,小心留了疤痕。”
鹤妃抬手摸摸脸,释然一笑:“潜心礼佛许多时日,妾身却是想开了许多,心也平和起来。相貌不过只是父母给的一层皮囊,如弹指流沙,娇艳不过十几春秋。最重要的,还是心地良善,宽宏祥和,修身修心修口,那才是真正的芳华永驻。更何况女为悦己者容,皇上疼惜妾身,不以貌取人,将妾身赶出这紫禁城。那么,是美是丑有甚要紧?”
一席话平和淡然,令陌孤寒赞不绝口:“鹤妃你变了。”
“是妾身以前年少气盛,凡事喜欢针锋相对,造下口业,也让皇上为难了。”
泠贵妃站在一旁,将鹤妃与陌孤寒的对话尽收耳底,终于忍耐不住,冷冷地轻嗤一声:“还是鹤妃娘娘好手段,都变成如今这幅样子,还仍旧可以轻而易举地搏得皇上垂怜。”
若是换做以往,鹤妃早就不甘示弱地针锋相对。如今她也不过豁达一笑,不急不恼:“以前是妹妹不知规矩,对贵妃娘娘多有冲撞,还请娘娘不计前嫌,谅解则个。”
一句话看似服软,却是绵里藏针,令泠贵妃哑口无言。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是鹤妃主动服软伏低做小,她还如何不依不饶地冷嘲热讽?
陌孤寒听到她适才的讥讽已经生了恼意,轻叱一声:“看来这佛经佛法,的确能够滤芯尘,戒浮躁,泠贵妃也应当研习研习了。”
泠贵妃受了训斥,饶是平素不依不饶骄纵惯了的,也不得不闭了嘴,不再多言。
殿口的风的确很凉,月华站在风口处,眼睁睁地看着陌孤寒低声劝慰鹤妃,一番柔情缠绵,觉得那寒风挤透厚实的冬衣,像细小的牛芒细针一样扎透自己的皮肉,将适才刚刚聚拢起来的几分暖意吹得荡然无存,牙齿开始冻得咯咯作响。
这时的她正是对陌孤寒患得患失的时候,喜欢胡思乱想。
原来,别人想要搏取陌孤寒的垂怜,刮目相看,就这样简单,只需要惺惺作态,说几句奉迎的话,陌孤寒就能摒弃前嫌,呵护到手心里。
而自己,一路走过来,战战兢兢,费了许多的心思,他却始终无法放下对自己的猜疑。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