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何为良人-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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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做任何挣扎,束手就擒。
“陛下——”
张良刚想开口,就被刘邦给愤怒地驳回了:“张良你给朕闭嘴!谁要是再敢替姬真求情,就替她陪葬。”
……其实原本就没有人会替我求情,除了张良。
因为灌婴被杀而愤怒异常的士兵们恨不得将我当场砍碎,但是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的韩信却开口道:“陛下还是等腊祭后将她处斩,此时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刘邦想了想,挥手道:“……来人,先把她押入死牢。”
在我被绑着与张良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他无比冷静的声音。
比任何时候都更冷静。
“你想下地狱,也得问过我同不同意。”
我看向远处的潍河,阴风怒号,浊浪排空。
潍水自古而今滚滚不息,它又葬过多少英魂多少情?
“……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
“姬真,想接近灌婴报龙且之仇,以你现在的能力和处境是做不到的,要不要我帮你?”
“你能帮我?”
“其实并不难,只是需要一样东西。”
“嗯?”
“你的命。”
……谢谢你,陈平。
我的心愿已了,可你又得到了什么?
半生戎马
淮阴的夏天是热情的。
从田地里劳作了一天,韩信抹了一把脸上油腻的汗水,顶着昏黄的日头,扛着锄头往家走去。
路过码头镇的小酒铺时,韩信看着摆在那门口一坛一坛的酒水,舔了舔嘴唇,有点眼馋,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两吊钱,想了想,还是从酒铺门前走了过去。
“哟,这不是大柱吗?”西街卖猪肉的熊屠户热情地招呼他,“来买点肉呗,上午刚宰的猪。”
他点了点头,掏出两吊钱递给熊屠户。
熊屠户为人势力贪财,一向缺斤短两,但韩信从不与他争辩,只管拿着已经剁好的猪肉回家。
走西村的尽头,有他一个家。
茅草屋,一条老狗,两间房。
门口的大树下,天真的孩童正在与老狗打闹,见着他回来了,立刻欢欢喜喜地扑过来:“大叔,你回来了!”
孩童很依赖他,这是他活着唯一的意义。
“小接,今天有没有认真读书?”
“有啊有啊,夫子夸我的。”
“……”他嘴笨,擅长损人却不擅长夸人,只伸手摸了摸孩童的头发,表示鼓励。
解甲归田的生活很平静,他渐渐习惯。不用再漂泊,不用再杀戮。
背上的剑被锄头所替代。
从此,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西归带小孩。
“大叔,今天我在家里找到一支箭。”
他接过小孩手里的箭,抚摸着箭羽上的“追风”二字,神情恍惚。
多年前,他也只是个少年。
心比天高,人比狗穷。
老娘供他吃饭,一直供到死,没骂过他一句没出息。
他跪在她的坟前,只说一句,以后用万亩良田给你作坟地。
他带着那把剑离开故里。
四海漂泊,一事无成。如此,他从未放弃过心中的信念。
他始终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
人总是在有了权力以后开始狼子野心。
张良说,或许是为了生存,而一点一点淡忘了最初的本意。
最初的本意……他只是想要出人头地。
以至于,他差点忘了,他不是君。
张良拿走他帅印的那一晚,他躺在床上,背对着相交多年的知己。
他什么都知道。
他什么都装不知道。
他知道张良想用帅印换姬真一命。
——他选择了成全。
子房,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
“大叔,这支箭上有字。”
“追风。”
能射出追风弧箭的,世上只有一人,仅仅只有他一人。
孩童名叫钟接,原名钟离接,是楚国名将钟离昧的唯一后人。
为了保住钟离家的最后一点骨血,韩信替他改了姓,隐居在淮阴,远离朝堂。
“大叔,你哭了……”孩童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他也会流泪。
他抚上孩童的黄发,轻声道:“我想起了一个人。”
【“韩栓柱子,你给我听好了,我叫钟离昧,是钟离不是钟!”多年前,一个手拿弓箭的白衣少年一脸愤怒地看着他。
他耸了耸肩膀,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觉得钟离二狗子没有钟二狗子叫起来顺口吗?”
“你再这样叫我,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说的好像你对我客气过一样……”
……】
曾几何时,情同手足的竹马兄弟,变成了沙场相杀的敌人。
刀光剑影的战争中,陌路两端,断情绝义。
潍水,他葬了他的信仰。
垓下,他亡了他的君王。
他跪倒在他的怀里,银白铠甲被鲜血染红,身后是楚国八百将士的尸体。
他撕扯着他的衣袖吼道:“韩信,若有来生,你我永不相见!——”
那誓言绝望到,像是要用尽来生的力气。
他替他阖上眼睛,动作轻缓,像是对待稀世的珍宝。
“钟离昧,我答应你。”
我答应你,若有来生,你我永不相见。
昨日之缘
汉高祖一年,定国号汉,定都长安,轻徭薄赋,休养生息,大赦天下。
我带着不疑定居在新郑故里,这里已经恢复了一片祥和之气。还没到而立之年,却已经历了三个朝代,我时常感慨,这场漫长的战争结束的太不容易。
不疑性子寡淡,不爱说话,时常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擦拭着那半截光亮的长/枪。
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龙阳君来找过我,将他所有的财产倾囊相赠。我用其中一部分钱买下了一块地,盖了一所学堂。
起初只是因为不疑不愿意去当地儒家的学堂念书,所以我决定自己教他。后来,当地一些念不起书的孩子,经常在学堂门眼巴巴地看着,不疑就将他们领了回来。
穷人家的孩子乖巧懂事,来学堂里会争抢着扫除做饭。原本我就是随便教教不疑,后来学生多了之后,我怕自己的半调子水平会误人子弟,只好高价挖了当地儒家学堂的一个先生回来替我教书。
自那之后,我又落的个整日清闲,不是温酒煮茶看夕阳,就是在后院摆弄花草对着空气说话。
时间一直在往前走,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我也逐渐放下了很多事。
潍水之战后,我一心求死,听了陈平的话,当着张良和刘邦的面杀了太尉灌婴。本应是腊祭后处斩,刘邦却放了我。
我不知道张良到底做了什么令他回心转意,我只记得,他说,你想下地狱,也要看我同不同意。
地狱的风光,最后是没看成。
张良把不疑交给我,继续跟随他的君主,安国定邦,封为留侯……从此,我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
新来的教书先生名叫林俞,知识渊博,性格温和,长相虽然普通,但是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我无聊的时候,偶尔也会去听他讲课。今日他讲的是《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孩子们整齐清脆的读书声在春日的晨风中铺散开来。
……再熟悉不过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从来不是窈窕淑女。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这种感觉倒也有过。
年少时不明白这种感觉,我记得那是我十三岁那年夏天,西瓜很甜,晚风很凉,我坐在定岚阁里假装好学。
我不爱念书,但在话本上看了这句话,突然就很想明白它的意思。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世上真的有这种感觉吗?——当时是不懂。
我问遍了身边所有人,没人能给我答案。我愈发好奇,本着玩闹的心去接近张良,却被他骨子里的倔强给吸引。
从此,千军万马,也拉不回我那颗拼命向他倒贴的心。
我有时候也会梦到墨鸦,他还是俊美邪魅,意气风发。
他陪我坐在孙老头的铺子里吃糖糕,体贴地替我递上一碗豆花:“阿真呐,你明白‘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感觉了吗?”
我点头,又道:“的确很苦。”
他笑道:“所以当初才不回答你的呀。”
“……”
“不要后悔,这个世上永远没有后悔药。”他又告诉我。
×××
阿秀是学堂里唯一的女孩子,这天她送给我一盒棋子。
我早就不玩棋了,自然是不想收。只是在看到那盒棋子时,我沉默了。
多年前,我学习骑射、剑法、轻功,缘于我爹是姬无夜,我无从选择;我学习女红、弹琴、读书、对弈,缘于我喜欢张良,我以为我学会了那些,就能够离他近一点。
如果我参悟易经而他还没参悟,说不定他还会请教我,说不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呵,这想法还真是天真到令人心酸。
现在想来,我真正想做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我已经有了一生都用不完的财产,缘于我那个缘薄情意却深厚的舅舅龙阳君。
很难想象,他那样潇洒不羁风都束缚不了的人,会选择余生都在魏安釐王的墓室中度过。
“你的愧疚还真是迟钝。”替他关闭墓室时,我对他说。
他回答的坦然:“我不是愧疚,也不是迟钝。”
“那你是因为什么?”
“因为——”
我没有听清他的话,墓室的门已经合上了——终此一生,不会再见。
这一生,我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
虽然仍会惆怅,却也不得不承认,我真的已经习惯了。
阿秀的棋子,是多年前我送给张良的那一盒。
……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甚至连张良自己都不知道,那盒玉石棋子,是我自己刻的。
每天晚上一个人窝在幔帐中,举着把匕首盲刻。我怕被白凤嘲笑所以不在白天弄,也怕牛吹在前头到时候交不了工,会很丢脸。
那个时候,张良在小圣贤庄念书。我白日里听探子来报,他受到夫子表扬的消息,晚上激动地都睡不着,刻棋子也是非常认真。
尽管他拒绝收下,而且是拒绝了一次又一次……
“阿秀,哪来的哪去。”我合上棋盒,还给了她。
她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离开了。
那天,我将林俞辞退了,没有理由。
×××
夏日的时光总是最漫长的。
新郑街上很热闹,我一边咬着糖糕一边往学堂里走。
“你听说了吗?留侯大人回来新郑了。”
一路上都在听别人谈论他、赞美他。
……这样的,我也习惯了。
多年以前,人们也谈论他、赞美他。
经过那么多的磨难与风霜,他依然在别人口中保持着最完美的形象与气节,难能可贵。
“留侯大人要重建将军府?”
我的脚步顿了顿,随即继续往前走。
……他脑子一定是抽了。
汉初刚建立,他哪来的钱呢?
况且我家那将军府,风水不好,那里枉死的冤魂不计其数,重建了也改变不了它是一座坟场的事实。
……罢了,留侯大人的心思,我这等平民百姓瞎琢磨什么呢?
“夫人请留步。”有人叫我,声音很耳熟。
“什么事?”
“留侯——”
“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