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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画地为牢-第65章

小说: 画地为牢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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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绩眼中似还有话要说,踌躇片刻才道:“我第一次做,并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秦颜愣了片刻才明白他说的是眼前的粥,感动之余她认真安慰道:“没关系,昨夜酒喝的有些多,如今口里也试不出味道。”

李绩眼中霎时五光十色,只是语气依旧平常道:“这样便好。”说完,转身又出去了。

秦颜见他离开,低头舀了一勺稀饭,举至眼前,看了良久才缓缓吞下,待一碗清粥见底,她看了看空碗,喃喃道:“饭还是夹生的。”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如同银丝,院中的枣树叶上盛满了水滴,泫然欲落,飞鸟在山谷间低低鸣啼,远处青山苍翠,高峰环雾,飘渺如仙境,融成了一幅极为广阔辽远的画卷。

秦颜搬了凳子打算安静的看雨,这是她从前最喜欢做的事,不可否认,秦颜少时便有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情怀,只不过很少有闲情悲春伤秋罢了。等到了门边,秦颜的视线不期然撞见站在房檐下的李绩,身如松柏,长发如墨,一身淡青长衫如云烟出岫,矜雅清贵,波澜不惊。

秦颜倚在门边看他,如若能够,她想一直像现在这样,两人静静的看着风景,直到白头。

一阵风起,吹得檐角木质的风铃铛铛作响,刹那间,远处的群山高峰,近处的花草树影瞬时跳脱意象,离开了那个秦颜所向往的世间。

“从前在宫中,我并不清楚你发病时的情形。”李绩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侧过身来看着秦颜。

秦颜恍然回神,继而笑道:“也没什么,只要会痛便还好,人若死了才不会痛。”

李绩想起从前秦颜在宫中为他挡剑的时候,话语中也是如这般将生死看淡,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便忍不住蹙眉道:“你真是……”

他的话突然被一阵轻笑声打断,李绩疑惑道:“怎么了?”

秦颜收敛了笑容,方答道:“我看你方才的神情与小时候父亲训斥我时如出一辙,父亲曾对我说,你真是让人头疼!”

李绩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

“我小时候总是惹父亲生气。”正说着,秦颜抬头看了眼天色道:“也不知这雨何时才会停下来。”

李绩道:“其实雨这样下着也没什么不好。”

“是没什么不好。”秦颜颇有些无奈道:“可如果连睡觉都在淋雨的话就很不好了。”

秦颜这样一说,李绩又想到她昨夜喝醉的情形,眼中渐渐浮现出笑意,口中便接道:“若是一直下雨,大不了就像昨晚一样,床一人分一半。”

秦颜静默无言,她心道自己昨夜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今日这一切才会变得如此莫名其妙。

先前没有细想李绩做的饭是从何而来,等到了用膳的时辰,秦颜试着在厨房里到处翻找了一遍,最后只在地上看到了几颗残留的米粒,看来李绩为她熬粥的米是以前留下的一点陈米,后来秦颜没等雨停就去湖里抓了不少鱼回来给两人果腹。

身处军营多的是餐风露宿,秦颜在很久之后,总算能烤出一手好鱼,不过再大点的,如山鸡野兔,她就没辙了,不得不说,有些东西天赋是极其重要的。

这次秦颜唯一的手艺派上了用场,如此吃了好几顿后,终于有一次,李绩忍不住道:“其实鱼除了烤着比较好吃,比如清蒸,水煮也是不错的。”

听李绩这样说,秦颜蓦然想起他做的饭,不禁迟疑道:“你要做么?”

李绩知道秦颜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倒想起自己做粥时的情形。

至出生便是皇子,身份尊贵,李绩从小前呼后拥,何曾有过机会下厨,好在他尚且知道煮粥不过是米里多加些水,不过等到真正做起来却是手忙脚乱。纸上谈兵由来浅,好不容易生起了火,又怕初次做饭将那一点米熬糊,李绩便等在灶边注意锅里的动静,期间眼睛和喉咙被浓烟呛得发疼,一直咳嗽不止,等粥终于做好了,李绩如释重负的同时,竟觉得做饭比他连续几夜不眠不休批折子还要劳心,从那时候开始,李绩便奉君子远庖厨一说为至理。

想到这里,李绩托辞道:“我只是觉得烤鱼做起来很麻烦,光是生火就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秦颜觉得李绩的话有些奇怪,虽然她自己也吃腻了烤鱼,但还是诚实道:“其实生火一点都不麻烦。”

李绩一时无言,转念一想,他反问:“你所说的一般百姓的生活,可就是现下这般?”

秦颜不解,但还是答道:“自然不全是。”

李绩微微一笑道:“所以我先前不过像现在一样随便问问,你不必放在心上。”

绕来绕去终于回到了原点,秦颜又不笨,想一想便明白了。她暗中去看李绩,此时李绩正是抬手的动作,一直覆在手背的袖子滑开寸许,露出手腹的一角烫痕,若不是无意间看到他衣服下摆被火星烧出的痕迹,秦颜恐怕会一直将李绩看做高堂之上无所不能的君主,威严且不近人情,可如今他也会因为做饭这种这种小事而受伤,与从前相比显得尤为真实,多了一丝人气。

秦颜在未入宫前便已经知道,在宫中所见到的李绩,只是身为王者的李绩,就如同她曾因为许多原因将自己变作秦鸿一样,因为需要所以存在,久而久之,连他们自己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想要如何,便忘了该如何对自己好,好在她最终发现了一件能够追随终身的事。

有些事即便不说也会记在心里一辈子。

乘天色未明的时候,秦颜将抓来的鱼一一摆好,开始琢磨着先是清蒸还是水煮,顾名思义,清蒸大约是将鱼放在锅里蒸,水煮大约是将鱼放在锅里用水煮。

秦颜决定先做水煮。

把鱼剖好洗净之后放在锅中,添半锅水,加一点现有的调料,然后用大火煮,大约一刻钟就能熟,秦颜照上述步骤完成后,开始了耐心的等待。

一刻钟后,秦颜看着黏在锅底的鱼形物体,眉角不禁一跳。拿筷子撕下一小块放入口中,秦颜面色微变,镇定道:“再来。”

接着做清蒸。

同样是把鱼剖好洗净,秦颜对这道菜的具体制作过程按字面意思猜不大完全,便依着想象比水煮少加了一点水,清蒸的话味道应该不重,所以不必放太多调料,最后火势弄小许多,期间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时常会揭开锅盖看看,以便及时发现状况做出补救。

因为将火弄小了,所以这次等的时间较长,添水的次数便比较频繁,秦颜甩了甩发酸的手,准备将鱼盛起来,哪知刚将鱼铲到半空中,鱼头竟然自行掉落滚到了锅里,秦颜一愣,待反应过来时沉着地将鱼放进盘子,接着捞起鱼头仔细跟身子拼好。做完这一切后,秦颜有些不放心的尝了一口味道,随即目光一狠,冷冷道:“再来。”

这次不做清蒸不做水煮做油炸。

将鱼切成均匀的小块,秦颜倒入半锅油,然后将切好的鱼块纷纷投入锅中,‘兹啦’一声,油水四溅,秦颜迅速闪开,等锅面平静后,她一探锅里,鱼块全部黏在了一起,秦颜静观半晌,想到用筷子去挑开,结果手上被热油烫了好几个水泡,后来她想既然已经这样了,等鱼块熟了再分应该也没什么差别。

把鱼捞上来后,秦颜专心的打量了那黑色的块状半晌,用筷子去分时,微一使力,漆黑的粉末竟像煤渣一样纷纷脱落,秦颜暗中吃惊,不过好在每做一次她便明白一点,比如油炸时要掌握火候,鱼块断不能一股脑倒进去,要一块一块放比较好。

想通这一点,秦颜再取来一条鱼,一刀劈下,咬牙道:“再来!”

雨后初晴,山里的空气格外清晰,李绩坐在前院的枣树下看书,突然看见秦颜面色不善的冲出来,便叫住她道:“怎么了?”

秦颜头也没回道:“我去抓些鱼回来。”

“也好。”李绩声音渐轻,仿若无意道:“其实你烤的鱼味道很不错。”

转身之时,李绩已经低头去看书卷,眼睫微敛,眉目温润,阳光自叶间落在他墨色的发与烟青的衣上,浅影如辉,别有一番宁静安然。

秦颜微眯起眼,良久才泄出一丝笑意。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对话,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生活,有时候简简单单的一辈子,这一生也就这般过去了。

第六十六章

李绩一向起的很早,站在山坡上看了半天日出后,渐渐发觉一丝异样,天光早已大亮,而秦颜的房门一直没有动静,实在有些不寻常,也不知是不是又犯了病所以无法起身,越想越难以安心,这样僵持了些时候,李绩终是来到了秦颜房门前,转念一想,若秦颜无恙,问起所谓何事也需个理由才好。

思索片刻,李绩不禁暗恼自己何时变得如此不干脆起来,当即抬手轻叩了几下门板,等了片刻,并未听出房里有动静,李绩不再迟疑,双手一推房门,门内的情景霎时一览无余。

屋内摆饰极少,床上被褥整整齐齐,显示出昨夜并未有人在此就寝,李绩环视一眼四周,本想看出些蛛丝马迹,不意间发现桌上随意放了件白色单衫,看式样便知道是男子的,李绩心口一闷,突生出一种难以辨明的感觉,一时有些无措,待回过神时,他已来到了矮桌前。将衣服拿在手中,李绩看了看,若没有记错的话,这件应当是他先前穿过的,也不知为何会放在这里。正疑惑时,李绩的目光不经意掠过衣服的下摆,竟见上面用银线绣了些什么,怕是秦颜小心为上以此留下口信,便认真打量起来。

将衣摆摊开放平,李绩凝眸深思,起初只看出一个十分抽象的图形,没有所以然,到最后注意力被那些歪斜错漏的针法吸引,即便再不擅刺绣的人也能看出上面的针脚有多么拙劣,李绩眼中疑色愈深,以至于忍不住低喃道:“好好的绣只蜈蚣做什么。”这是蜈蚣吧?

“那是龙。”背后有声音凉凉道。

因为过于专注,李绩被蓦然发出的声音惊了一跳,头一次有了做贼心虚的感受,好在他平日在人前自律惯了,转身之际,神情已是淡然道:“回来了。”

极普通的神情,极普通的话,却让秦颜心头一跳,下意识应道:“我赶早去了趟城里,买了些吃的用的回来。”

李绩不语,他已看出昨晚这屋中并未有人安歇,秦颜虽未骗他却也未说实话,想必是不愿让人忧心。

秦颜此刻并没有注意到李绩的沉默,她的全副心神已放到了他手中的衣服上,李绩为了替她做饭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破损,她本意是暗中替他补好放回去的,甚至考虑到了绣图案补起来更浑然天成些,这想法虽好,可失败在秦颜太过相信自己的决心,若让她在敌人身上刺百八十个洞那是轻而易举,可现在是在布上扎无数个洞还要有特定的图案,秦颜过人的耐心在看到自己竭力认真绣出的成果前迅速土崩瓦解,所以她后来的打算是把衣服神不知鬼不觉的掩藏好,可没等她实施,李绩就已经发现了。

想到这里,秦颜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不禁问李绩:“你为何会在我房里?”

李绩一怔,随即若无其事道:“一日之际在于晨,百姓择其而作,适时有归,我不过是见你到了早膳的时辰尚不见人影有些奇怪罢了。”

自己好像是有说要过寻常百姓的生活,秦颜认真的反思,倒忽略了先前的问题,然后她点点头,将手中的剑放到桌上,一字一字平平道:“我去做饭。”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李绩一人,看着桌上被大力震翻的茶杯,一直故作漠然的表情开始松动,嘴角以极其微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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