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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没辙-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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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法不错。”晏江何评价道,将大爷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晏江何将一嘟噜葡萄全部薅秃,喂够了嘴皮子,又趁着张淙按摩的舒服劲儿开始闭目养神。
  张淙没说话。他这会儿其实根本没心思说话。细算下来,张淙从搓上手不过几秒,便已经开始后悔了。他根本没本事揽这个活儿。
  药油的味道将张淙的呼吸道灌得灼热,似乎能从他心口里引出一簇火来。他的手掌一下一下搓过晏江何劲瘦的小腿,皮肤与皮肤之间贴合,药油被摩擦得更加润滑,温度在不断往上蹿。
  晏江何闭眼珠子享受,残废了一只手却还不做好事。就见晏江何的掌心在张淙头上瞎乱呼噜了一把。
  从张淙明显长高以来,晏江何再没做过摆弄他头的举动。其实以前晏江何做的也不算多,不过屈指可数的几次而已。张淙回忆一下,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晏江何这一下囫囵完,胳膊耷拉在腿上,渐渐又开始涨上睡意,慢慢迷糊起来。他倒是舒坦,张淙却遭殃了。
  晏江何这一巴掌等于火上浇油,张淙登时脖颈都僵了。他直觉得自己一颗脑袋擎着费劲,不如拉一个碗大的疤,掉了得了。
  而且除了脑袋,还有些该千刀万剐的东西不受控制地催生了。张淙几乎是忽然间感觉到了下腹一紧。他满腔的热火好似瞬间集中于小腹,澎湃汹涌。
  张淙再也揉不动晏江何的腿,他保持原样溜了半晌号,忽然猛地抬头瞪向晏江何,一颗心跳得飞飞快。校服裤子比较宽松,他又是蹲着,晏江何应该……晏江何闭着眼睛,轻轻歪过头,似乎在打瞌睡。
  张淙:“……”
  张淙不敢耽搁时间,他怕晏江何刚迷糊上,指不定会不会突然睁开眼。
  张淙深吸一口气,轻轻将晏江何的裤腿拽下来。他连红花油的盖子都没扣上,直接扭身滚进了卫生间。张淙几乎是颠着脚尖在飘。
  张淙打开了卫生间的排风,关紧门深吸好几口气。又捧冷水为自己洗了一把清醒脸,顺带秃噜了一遍头发。
  ……
  张淙也不知道自己在卫生间呆了多久。他脑子里嗡嗡响,根本顾不上什么时间概念。
  他毕竟是十八岁的年轻大小伙,正值血气方刚的青葱年华,怪不得他。
  等张淙浑身沸腾的白眼狼血冷却至体温,他才从卫生间出来。
  晏江何已经彻底睡熟了。他脚边不远处还放着红花油,瓶口依旧开着,不停往外冒味儿。晏美瞳搁旁边跃跃欲试,正凑着湿漉漉的小鼻子闻味儿呢。
  张淙:“……”
  张淙第一次觉得晏江何工作忙竟也有点好事。比如这人比较疲惫,一旦陷入什么舒适的环境就容易放松,舒舒服服睡过去。倒让他逃过一劫。
  张淙走到晏江何身边,蹲下/身子捡起红花油,扣上盖子放到茶几上。
  红花油没了,晏美瞳便转移目标,开始用头拱张淙的拖鞋。张淙没搭理它,随它瞎胡闹,一门心思全在晏江何的睡脸上。
  张淙略微弯着腰,眼睛都不带眨的。晏江何的每一次呼吸都具象化在他眼中。
  张淙想:“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不能让晏江何知道。”
  ——他的确于晏江何身上太过胆小怕事。但试问这世间,又有多少人面对心尖上的那个人,从不会打颤栗的?
  尤其张淙这般身无长物,命都脏得值不上价。他便更是害怕。
  张淙盯着晏江何的脸,手堪堪伸出去想摸一摸。但最后还是停着没动,慢慢收回身侧。张淙直起身,去晏江何床上拎过被子,轻轻搭在晏江何身上。
  说到底人和情爱的关系,纵然有千百种形态,总结起来却大多殊途同归,经常是无力又满足,挣扎又幸福。一如张淙心上一捧和饱盐的蜜,杂陈于他病态的热忱中,不得善终。
  晏江何的手伤并不是很严重。他在家享受着神仙生活,安分修养了两天就去上班了。这次的事算是个小意外,给他们平和的日子打进一个突。
  张淙担惊受怕一阵,倒也是没白搭,捞到了一些好处。
  或许是老天下红雨了,晏江何可能真的自我反思,总之就是更将张淙当成了个玩意。
  主要体现在他竟学会朝张淙专门嘘寒问暖了。
  比如阴天儿的早上,晏江何会批一件外衣从屋里钻出个脑袋朝张淙喊:“今天会下雨,你带伞没?”
  这时候蹲门口换鞋的张淙就会胡说八道自己“没带”。晏江何看他鞋都穿上了,便只能亲历亲为替他找伞。
  然后张淙这天便会背着两把伞出门。当然,最后会淋湿的只有晏江何递过来的那把。另外一把权当占重量,多余挤书包。
  晏江何还会主动去问张淙的考试成绩,然后就是出门搓一顿。自然张淙挑得都是晏江何喜欢的口味。
  张淙晚上闷屋里写作业的时候,若是晏江何在家,也会凑过去喊人,隔俩小时叫张淙休息。一次两次,等第三次的时候,张淙索性以“活动身体”为由,竟开始拉着晏江何夜跑。
  他们也跑不了多久,最多一小时,绕着小区绕圈而已。但张淙每一天都最期待这一小时。
  跟晏江何并肩跑步,听着晏江何的呼吸在自己耳边,这对张淙来说等于扒拉到了蜜源。
  他就这么一点一点的去偷,越偷越多,就越来越甜。至于那些搅在骨髓里浓稠的苦涩,他一直是无所谓的。


第72章 “她叫陶静仪。”
  张淙终于决定了要考美院。虽然有些可惜试卷上的分数,但一想到他那把红玫瑰能开得更盛,晏江何自然也双手赞成,心里乐呵。
  所以除了学校的课程,张淙还要拼命往画室跑。Azure的活儿晏江何就没再让张淙去。不去更好,自从被钟宁识破以后,张淙每次对上钟宁,彼此都会浑身不自在。
  张淙的确忙得不可开交。但家里的事情他又一向优先摆弄,晏江何抢不过他,更没长心跟他抢。——晏江何给张淙最大的实质关照,就是有时候会提前定外卖吃。
  只是他一旦忙起来,脑子里四大皆空,以至于晏江何订外卖的速度太慢,经常赶不上张淙做饭的速度罢了。
  一天一天的紧锣密鼓,俗不可耐,却也是实打实的。
  可惜烟火人间里催生的陈词滥调中,有句“一波三折”。
  只叹老天爷若是隔楞眼,折腾起人来从不掉链儿。尤其是针对张淙这种丧天良的玩意,打击报复按茬来,正是所谓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张淙藏心眼窝在晏江何身边,算是过了一段消停日子。除了他自己的五脏六腑生杂碎,抱着情/欲自我戕害,别的再没受多大动荡,跟他往常比较,直叫一个“天下太平”。
  可张淙一块孬胚子,“太平”是高攀他,总要滑铁卢。当冬风逐渐吹透北方的厚土,张淙那久别的污涩又醒过味儿,现身接壤了。
  其实也没算惊涛骇浪。张淙只是碰见了个故人——他消失了近九年的亲妈。
  细想想这女人的出现也不太突然。尽管她于张淙的生命里销声匿迹了如此之久,但也绝非没有征兆。
  张汉马滚进号子之前,托警察的手扔给张淙一张银行卡,同时伴随一颗炸弹——他亲妈从前的八年间,偶尔会打钱过来。
  这也就证实了,张淙的这位“亲妈”就像一个幽灵一样,一直荡在张淙的年岁中。她甚至或许在某处默默关注过张淙,却从没现身。
  也是,幽灵是鬼,怎么会现身呢。但张淙一向撞鬼,魑魅魍魉对于他,皆为常客。
  而毫不例外,他的亲妈作为其中一员,也是被张淙自己揪出来的。
  一连两三天,张淙上下学,包括去画室的时候,都总觉得有人跟着他。应该不是错觉。
  张淙十五六岁的时候也被人跟过。张汉马在外面欠钱得罪人,催债的总是有各种花哨本事。拎棍子光明正大砸家门的有,偷偷摸摸跟屁股恐吓小孩儿的也有……
  当然,也不排除是张淙自己神经过敏。或许根本没人跟着他。毕竟“张汉马”这个人,早已划去分水岭之外。
  于是张淙并没有将自己异样的感觉太当回事,直到持续了一个礼拜。张淙终于犯起隔应。
  无关张汉马。他又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算有变态,跟着他做什么?还是说学校有谁看他不顺眼,故意惹烦他?这样类似的混帐事张淙之前也不是没做过。
  ——他倒要看看,到底有什么邪祟。
  周末的时候张淙趁天亮,早早就从画室出来,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捎了一把美工刀在兜里防备。
  回家时张淙没走一贯的那条路,他本就不是好东西,亲爹都敢掐死,遇到鬼祟歪事更习惯性胆大包天,于是专门改了一条要钻胡同的路线。
  果然没等走出半条街,那种被跟着的感觉又来了。张淙皱起眉,手揣在兜里摩挲美工刀。
  拐进胡同后不像大道,周围没什么人,基本空空荡荡。张淙仔细注意身后,飞快侧身扭头扫一眼,发现离自己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一个身材偏瘦的女人。
  女人?
  张淙没再摸兜里的美工刀,手放回了身侧,继续不露痕迹地往前走。路过一个门洞的时候,张淙忽然加快脚步,转个弯儿躲了进去。
  跟鞋打地的声音越来越近。听着略微有些急促,但不是那么的刺耳,应该并非什么很尖细的鞋跟,感觉上像更踏实的楔形跟。
  女人穿着打扮都很朴素,并不打眼,目测四十多岁,身高一米六五左右,长发垂在肩头。打晃能看出她的皮肤很白。
  张淙确定她是一路跟着自己的。因为她拐过一个弯,背对着门洞停下,开始焦急地东张西望。——这是她将张淙跟丢了的表现。
  张淙从门洞中悄无声息地走出去,他站在女人身后,浑身都是戒备。
  张淙俯视她的后脑勺,冰冷地开口:“你跟着我干什么?”
  前面的女人后背猛然僵硬。她在原地杵了几秒,机械一样转回身,不可置信地瞪向张淙,眼底片刻间爬上潮湿。她抖着嘴唇,怎么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看到对面那张脸的瞬间,张淙也僵在原地。张淙的脑子里冒出了一种难以消化的熟悉感。这感觉叫张淙很难受,好似某些东西就要呼之欲出,他却突然被死死攫住了咽喉,沦入窒息。
  张淙霍乱地想:“我为什么不问她是谁?”
  这时候,女人终于能说话了,她声若蚊蝇地唤道:“小淙……”
  小淙?
  女人尝试着伸出一双手,似乎是企图碰一碰张淙,却被张淙后退一步躲开了:“小淙,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妈……”
  “闭嘴。”张淙飞快打断,两个字折胶堕指。——他要了断某个称呼。
  女人被他梗住,又哑巴了,眼眶通红涨潮。于她心腹中,所有关于“重逢”而准备过的话突然全部不翼而飞。
  或许血缘真的是个奇妙的东西。张淙明明早就忘记她的长相,可这么脸对脸见到,他竟然能认出来——这是他亲妈。
  认识到这点以后,张淙下意识往后退两步,对面的女人竟跟着往前上两步。她再次尝试去捉张淙的胳膊,再次扑个空,嘴里支支吾吾含糊不清:“小淙,我……”
  “滚。别再跟着我。”张淙的声音阴冷掉渣,说话根本不经过大脑。他没再看对方的表情,飞快转身就走。
  这是他妈,他知道。可“妈妈”这狗屁,与他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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