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钢筋铁骨菟丝花-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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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媪,你怎么没劝我不学啦?我都忘了日子。”
文媪笑眯眯道:“老奴又不是眼盲心瞎,那五禽戏老奴也跟着练,原先咔咔作响的脖子都不疼了。再说,小娘子不是已经适应,不天天喊疼了吗?”
“其实还是疼的。”郑盈盈笑道。控弦的右手已经磨了薄薄的茧子,大腿内侧也被磨得粗糙,能适应夹着马腹,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郑盈盈客居郗家,家里长辈自然要来接的。
上门的只有郑盈盈的母亲,郑家四房娘子。余姚郑家不是名门,四房更只是旁支,但郗道茂并不是自恃门阀高贵,亲自招待她。“两家女儿投缘,是她们的机缘,四娘子不必多礼,和阿盈多住几天,也让我们一尽地主之谊。”
“小女莽撞,打扰郗娘子多日了,怎么还能再添麻烦。”四娘子又欢喜又忐忑,嫡支嫂子回去说阿盈留在郗家,她就担心的睡不着,家里丈夫寄希望于此次能和郗家搭上关系,还不让她马上来接。若非郗家母女独居,他丈夫就要贴上来了。拖拖拉拉磨蹭了几天,赶着现在上门既不失礼,又不显得上赶着。如今见了郗家娘子,更是谦卑。
“四娘子万勿客气,阿盈爽朗可爱,我很喜欢,她和阿恩一同习箭呢,我让人带你去看看。今日我还有去城外庄子一趟,就少陪了。”郗道茂看郑家四娘子实在拘谨,干脆放她自便。
“郗娘子请便,是我家做了恶客,打搅了。”四娘子目送郗道茂离开,才和洪媪攀谈。她事先也打听过,洪媪在郗家奴仆中是有名有姓的,担任着内管家,由她领路,显然是看中她的。
郑家四娘子被领着进了垂花门,从抄手游廊一路进去,过了穿堂,便看见大大的石雕屏风,绕过屏风,才见着郗小娘子院子的正门。一路风景绝佳,一步一个精致,她如同话本戏台上的乡野村妇,见着高门景致,只觉得眼睛不够看,心里震撼极了。
图恩带着郑盈盈等在院门口,郑四娘子来了,郑盈盈跑上前,一把抱住母亲。“阿母,你可来了,我好想你啊。”
“想,想,阿母也想你。”郑四娘子搂着女儿上下打量,见她身上穿着一条亮红色的窄袖胡服,腰上汗巾绣着红梅,手上还带着一血红色的扳指,英姿飒爽,端得靓丽。一身衣裳都不知自己置办的,只能是郗家的恩惠了。
郑四娘子收了眼泪,扶着女儿轻斥一句:“没规矩,还不快领我去见郗家小娘子。”
郑四娘子俯身就要行礼,图恩赶紧上前拦住:“四婶婶是长辈,哪有长辈拜晚辈的,这不是折煞我吗?我与盈盈姐妹相称,四婶婶万勿如此。”
图恩把人扶起来,和母亲一个想法,这位四娘子太局促,手上的帕子都快拧成麻花啦。图恩装作没看到,把她领进客厅,奉了茶水点心,详细说了郑盈盈在这里十天的生活。又道:“我与盈盈一见如故,想多留她住些日子,也请四婶婶一并住下,都是会稽人,大家多亲香亲香。”
四娘子自然要辞,图恩也不现在让她做决定,道:“盈盈和四婶婶许久没见了,我就不打搅你们说话了。盈盈,上午的课推到明天吧。”
郑盈盈把母亲带到客院,郑四娘子迫不及待打发了丫鬟,问道:“你在郗家住得好不好,可有受委屈?”
“阿母看我这一身打扮,像是受委屈的模样吗?”
“郗娘子手里几个织布坊,自然缺不了衣裳。不过,看你还是这么不着调,就知道没受委屈。”郑四娘子拉着盈盈的手问,“你这手糙了不少,是不是在郗家没有好好保养,阿母这次把你常用的东西都带来了,女孩子家的手,可不能糟蹋。”
“阿母,你进里间看看,妆台上瓶瓶罐罐堆满了,师父才没有亏待我。”
“师父?你拜师啦?拜谁?对了,刚才郗小娘子说课,什么课?”
郑盈盈清了清嗓子,自豪道:“箭术!我拜郗妹妹为师啦,阿母,您别看她年纪小,本是不俗。我如今能连射三箭正中靶心,虽然是定向靶,但也不容易啊。下一步,我要学移动靶,然后再学骑射,练成一个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郑盈盈自豪万分仰着脑袋,等着母亲夸她,郑四娘子却怒气冲冲道:“射箭?郗家就让你操持这些粗鲁浊行,不行,我要找郗娘子说理去。我好好的闺女,怎么能学这些。”
“阿母……”
“娘子,息怒,听小娘子慢慢说。”文媪连忙按住冲动的主母。
“阿母,你生什么气,平时我玩儿投壶捶丸也不见你生气啊!”
“投壶和射箭是一回事儿吗?我让你学博戏是为了日后嫁人交际,能给夫家拉拢关系。射箭是粗鲁士兵才学的!你难道以后要去上战场吗?”
“有何不可?”
郑四娘子气极,文媪在一旁劝慰:“世家公安们多行猎,学了箭术,日后也能在猎场一展风采。”
郑盈盈嘟嘴:“就是,阿母天天让我学高门行事,如今我学了,你又不高兴。”
“你,你是要气死我吧。你已经定亲了,若是宋家知道你这么不贞静,肯定来退亲。”
“那就退吧,反正我也不想嫁。”郑盈盈一拍桌子,扭头不理母亲了。
“主母,息怒,射箭也不是见不得人,郗小娘子也学呢!”
“我还没说你,我想着你老成持重才让你跟在阿盈身边。结果你让她赴宴吃坏肚子,还学这些东西,阿盈小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主母容禀。”文媪并不慌张,给郑四娘子使了个眼色,拉着她进了里间。
文媪深深福礼,为接下来要说的话预先道歉。
“主母,郗家珍馐,天下闻名,小娘子多用了几块腹痛,反而留在郗家,投了郗小娘子的眼缘。老奴以为,这并非坏事。”文媪先把基调定下。
郑四娘子不说话,她又何尝不知。家里拦着她不让马上接女儿回家的丈夫,绝少见面的大父这回出门时慈祥嘱咐她,托她带了许多礼物,平时郑家这等新兴之家,就是想送礼也送不进郗家的门槛。
“老奴在郗家,才算开了眼界。郗家有一人算一人,都是勤学好问之人。包括院里的奴仆,个个也是早中晚三遍用功,闲暇时间,没有斗嘴打闹的,都捧着书孜孜不倦,不说他们是奴仆,说是哪家学堂老奴也信。最最关键的是郗家母女,郗娘子老奴见得少,主母想必听过许多传闻。老奴接触过郗小娘子,这样的高门贵女,手不释卷、多才多艺,性情好、模样好,还比旁人刻苦上进。您说,这要是您的女儿,您是喜欢这样用功上进的,还是日日贪吃贪玩的?”
郑四娘子揉着帕子问:“真这么好?”
“主母若不信,多留一天,不,半天,就能看到郗家是怎样的景象。”文媪叹了一声,“老奴明白,主母是怕小娘子野了性子,不能安心相夫教子,怕夫家嫌弃她粗鲁。可主母反过来想,郗小娘子学的东西,我们小娘子为何学不的。以郗小娘子的才名,她做什么都有人争相效仿,咱们小娘子也成了旁人羡慕效仿的对象。难得郗小娘子不藏私,是咱们占便宜了啊!”
“可拜她做师父也太过了,她才多大?”
“主母,当年老太公发家的时候,想拜在弘农杨氏门下小郎君门下做幕僚,杨家都没有许。”文媪点明这个残酷的事实,又道:“郗小娘子不是跋扈之人,虽名义上是师徒,平日相处仍有小姐妹一般。郗小娘子除了教习时候认真严肃,其余时候宽和可亲,对咱们小娘子倾囊相授、关爱有加。”
“若真是这样,我还忧心什么呢?”郑四娘子幽幽一叹,“我就是心疼阿盈的手,都糙了。”
“老奴僭越,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郗家想要小娘子冲做部曲护卫,或做个逗乐的伴读,郎君、家主恐怕也是愿意的吧。”
郑四娘子猛得一怔,心里生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心想,是啊,至少没到这一步,阿盈是正经拜了师父的,水涨船高,日后在夫家也受人高看一眼。
这样一想,郑四娘子又高兴起来。
文媪趁热打铁:“老奴也跟着学了一招五禽戏,据传是华佗传下来的,非常有用。老奴积年的老毛病都好了,主母要是愿意,明日一早也去学学。”
“这,不是郗家的不传之秘吗?”
“这算什么?小娘子拜了师父,你也是自家人,学学怎么了。”文媪一个劲而撺掇,没说这五禽戏郗家奴仆几乎人人都会。
郑四娘子有幸体验了半天郗家生活,晚上见郑盈盈还要点着油灯打一套拳。哀叹道:“这哪儿是人过的日子,要是高门大户都过这种日子,我还是当我的泥腿子吧!”
图恩在郗家倡导读书,王怜花也在晋兴推广识字。三年功夫,足够王怜花在晋兴扎根,把晋兴打造成富裕、安全的港口。可只是富裕安全还不够啊,晋兴就是后世的重庆,多山地,这里建设,没有大型机械不行,没有大型工程不行。而这些,又依托于知识。算学、力学、工程学,这些都没有,王怜花只能自己培养。
今日军中,正在举行一场比赛,穿着重甲的人,从校场这头抱着三十斤石锁跑到那头,谁先到谁胜,胜者晚饭加一份肥肉。
比赛发令不喊号子,不挥旗帜,所有参加比赛的人都蹲在地上,拿了一块木板,炭笔在板子上写字,谁先写出规定的字谁先跑。
“狗剩啊狗剩,你倒是快写啊。剩啊,自己名字都不会啦!”赛道旁边围满了人,七嘴八舌的打趣。
其中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抱着板子半天下不了手:“滚!老子不叫狗剩,罗彪,彪懂吗?明公说了,如虎添翼,老子叫罗彪,明公取的。”
“那你倒是写一个彪给我看看啊!”说话人逗她,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闭嘴,闭嘴!不许打搅,输了你出肉啊!”裁判挥着木棍赶人,罗彪瞎划拉了几下,抱着侥幸心理给裁判看,我能跑了不?裁判面无表情的摇头,“没写对。”
罗彪一五大三粗的汉子急得抓耳挠腮,旁边一人好不容易拼凑出“剩”字,裁判点头之后,抓着石锁开跑。罗彪耍赖硬是拉开看了一眼,学着人家的样子描了上去,终于能跑了。
气喘吁吁跑到终点,得了个第二名。“我嫡娘唉,明公什么都好。就是喜欢逼人读书不好。我这大老粗,敢干粗活可以,识字是要我的狗命啊!”
“狗剩的狗命,还剩多少?”跑第一名的那个喘着粗气问,罗彪已经没有力气和他斗嘴了。
校场另一边,新入军营的新兵正在跑步,练习队形和体力。他们都是负重跑,前面跑的人背着包袱,包袱上蒙着一张白布,写着一个大大的“前”字。每个人都背着包袱,包袱上都有不同的字牌,方面后面的人学习。这些白布做的字牌是军中发令的常用字,若是不识字,连命令都看不懂。
“大兄,你说咱们以后当差的,也要学字吗?”一个瘦巴巴的少年问道,新发的衣裳没过膝盖,他真是太瘦了。
“闭嘴,难道我们是为了混这一身衣裳吗?就是听说军营教识字我才带你来的,慈幼院不收咱们这样大的。咱们多学一些,以后在军营里升得快爬得高。就是万一上战场缺了胳膊腿,也能在街口摆个摊子代写书信,不会活不下去。”方东子小声和弟弟讲道理,他们原是蜀中人,氐人来了都被赶出家园,流浪到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