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水华传-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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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欲开口安慰，突然姐姐的声音响起：“你们在谈些么呢？本宫起来晚了，舒妹妹久等了。”

回头一看，姐姐已经站在身后。亮蓝色绣夹竹桃长旋裙，随意挽着发髻，鬓旁有略卷的流苏。看上去妩媚极了。

舒修媛忙起身迎过去笑道：“嫔妾参见贵妃娘娘。没想到娘娘怀孕了还这么有风韵。”

“休要挖苦我。”姐姐摆了摆手，脸上有着确实的欢喜。

我上前端起斟了两杯玫瑰薄荷茶，又退回到一旁。

舒修媛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看着姐姐的小腹。姐姐看的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一下：“直勾勾的看什么啊？一个肚子有什么好看的。”

舒修媛收回了视线，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有孩子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她的声音细小极了。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承认错误一样，胆怯，微弱。

姐姐仰起头，微眯着双眼，把手放在小腹上，“恩，很美妙。你想想，一个小生命就在你的肚子里一天天的成长，他吸收着你的营养。和你共同生存，你想要保护他，爱惜他，他现在还不会懂。可是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生命力……“

“当娘的感觉一定很幸福。”舒修媛看着姐姐道。

姐姐笑着调侃道：“很幸福，怎么？舒修媛也想当母亲了？”

舒修媛看着冒着热气的杯子：“从小我就很喜欢孩子，也梦想着能和我爱的人生下我们的孩子。每次看到小孩子，内心总是忍不住的欢心。可是……梦终究是梦罢了……”

姐姐微微地笑着：“日子还长，何况妹妹也颇得些圣宠，有皇种的日子指日可待，你又何须这样惆怅？”

舒修媛自嘲地笑，自言自语道：“和皇上么……”忽然像是起了什么，拿了一块苏心蜂蜜糕递给姐姐：“姐姐这孩子生下来以后，嫔妾可要做孩子的干娘。”

姐姐笑着接过蜂蜜糕咬了一口。

“贵妃可是吃了我的糕点了，那就算同意了。”舒修媛说罢，便凑到姐姐的小腹上：“宝宝啊，你干娘来看你了呢。”

姐姐不由笑了起来，我一边应景地笑着一边盘算着舒修媛方才那一声“和皇上么”是什么意思，认识她这么久了，今天才发觉她竟是这样一个心思深不见底的人。

正笑着，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笑什么呢？这么热闹？”

众人看去，竟是皇帝。于是便都起身行礼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吉祥！”

皇帝看了一眼舒修媛：“修媛也在这里？”

“是，嫔妾来和御贵妃庆贺的。”舒修媛淡淡应着。

皇帝点点头，坐下慢慢喝着茶。

姐姐在一旁陪着坐下，娇嗔道：“皇上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事先也不打个招呼，臣妾都没来得及准备呢！”

“朕是听到你们热闹，便来凑个热闹。”皇帝调笑着道。

姐姐用手轻轻拍了一下皇帝的肩膀：“皇上就知道取笑臣妾们，皇上是有千里耳么？怎么能听到呢。”

“呵呵，”他笑着，背过身莹然握住姐姐的手：“朕是关心你，便按捺不住来看看你。”

“多谢皇上关心，臣妾好的很。”姐姐笑着回答道。

皇帝放心的收回了目光，又巡视了大堂一周：“刚才什么事这么热闹？竟引的大家都笑？朕可错过了这个好场面呢。”

舒修媛用手不断的缠绕着丝绢，白皙的脸泛出微红。心下想着刚才的窘态让皇帝瞧了去，可不是闹了笑话。

第九章。芙蓉出绿波（7）

第九章。芙蓉出绿波（7）

“修媛小主要当皇长子的干娘呢！刚才还和皇长子问好呢！”湘儿迫不及待的脱口而出。

那舒修媛脸一红，马上又低下头去，还用手帕遮住了脸。

这个湘儿，心直口快的。

皇帝打量着舒修媛，似乎不认识一般。舒修媛看皇上如此打量她，更是把头低得更低，娇唤道：“皇上！”那声音有如银铃般清脆，娇滴滴的语调更是听了让人贴心。

皇帝把目光停留在舒修媛纤细的手上：“这么快就抢上了干娘，还问了好？！你们还没有问我这个当父皇的同意不呢。”

舒修媛把半个白皙的脸从手帕中探了出来，目光流萤：“那，请皇上准许了吧。”

皇帝笑着拊掌道：“既然修媛都已经向爱子问了好，想必他也是听到了。他同意了，我这个当父皇的还用说什么呢？”

舒修媛见状，也不羞涩。将手绢塞进腰际，站起身行礼道：“多谢皇上。”

正说着却见李禄海进殿来行礼道：“回皇上，您方才命奴才前去宣召的几位大人已经来了，您是不是现在就接见他们？”

皇帝略一蹙眉，随即起身道：“那捷儿你好生养着，与修媛聊会子天也好，朕先走一步了。”说着忙忙地出了去。

“下雪了！下雪了！”屋外传来渊儿的声音，漫上的回忆也在此刻被打断。

下雪了？这应该是这个冬天的第二场雪了吧，怪不得渊儿这么兴奋。站在门边的我也感有丝丝凉意，用手推开虚掩的门，如棉絮般的雪花便飘进了屋来。外面已经下了薄薄的一层雪，像是蝉翼一般，结晶的让人不忍心去践踏。雪已经下的很大了，打着漩涡卷进屋子里，吹起我翩飞如翅的裙摆。我把手伸出去接住一个个雪花。看着他们落在我的手上，然后，消失……

曾几何时，我也像这样。把手伸出去，接着天上飘下来的”花朵“却因为怎么也接不住而捶着爹爹的后背让爹爹给我接住。爹爹把手在地上一拢，便一手全是洁白的“花朵”那时的我无不惊叹爹爹的无所不能。

只是，那是是在黄砖的自家后庭院内。现在却是在红色的围墙之内。一切，都已经不能对比了。雪不是当年的雪，地点不是当年的地点。或许，人，也不是一样的人了……

“下雪了么？柔儿？下雪了？”姐姐惊喜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我急忙跑进屋内，将一个橘色榴花琨边软垫垫起来好让姐姐立起身子。

“恩，下雪了。第二场雪，比上次的下的烂漫。”蓄满了一杯茶递给姐姐。陪着她坐在床头。

姐姐失神的望着门外：“你我都是喜欢雪的。这么久也没有出去透透风了。在床上呆着都快成懒骨头了。”她下床穿上鞋子走到梳妆柜前：“柔儿你陪我去白梅园吧。冬天的白梅是最美的。尤其是大雪下的白梅。而且，柔儿，姐姐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白梅了。”

原来她还记得，记得我最喜欢白梅，记得她和我都喜欢下雪。我伤怀一笑，将姐姐散落的七尺长发绾起来，又拿了厚锦衣服为她披上。

白梅园，后宫里园子多得很，这白梅园我甚少听人讲起，亦从未去过，可能只有在冬天它才会被人提起吧。还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老家南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小小的梅花林。只不过是五色惨杂，白梅甚少。那时倒也不经常去，还常常惋惜这世上没有能容梅花的处所……

“走吧。”姐姐将帽子带系上走出门道。

我拿了暖手的炉子紧跟了出去。

雪似乎下的更大了些，可是风却变小了，柔柔的吹着。雪轻柔的落在地上，承接着我和姐姐两双紧贴的脚印，蜿蜒着向那片清香延展。

“冬天向来是凄苦的，雪也象征着灾难啊。”姐姐打破一路的寂静道。

“冬天并没有犯什么过错，雪也是无辜的。被强加了这样的代名词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或许是没有懂它们吧。只因为它们太纯洁，让人不敢侵犯，正如白色也不是人们所赞誉的颜色。而人，都有着这样的**，得不到的，就要摧毁。比自己好的，就要毁灭。就这样，冤案凌辱便都多的是了。一切，也不过是人性的险恶罢了。”我看身上的雪花，它们是那么的美丽，表面上被无数的赞美所围裹，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真正容纳它，接受它呢？心底真真为此感到无奈。

第九章。芙蓉出绿波（8）

第九章。芙蓉出绿波（8）

“姐姐是看着你长大的，知道你喜欢白色。柔儿你知道么？有时候我就觉得你就正如这白色一般，一尘不染。你也像这自由自爱，活泼可爱的雪一样。有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因为，正如你所说。人的**。我真的怕，那天，你的纯净上也有了污点……我甚至觉得，你来到这个后宫，就已经是个错误了。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太肮脏了。”姐姐哀伤的看着我。听着她的话，心底不禁一暖。上前牵出她的手安慰道：“既然已经进来了，又出不去了。改变不了的，我们就应该去适应。不是么。再说了，如果那么纯白，是必将要受到伤害的。有时候便的炫彩一点，不也更好。”

姐姐叹了口气，喃喃道：“改变不了的，就要去适应。就要去适应……”

正说着，已经踏入了白梅园。

梅花的香气总是那么淡雅，沁人心脾。满园的白梅一眼望不到头。

“墙外红尘飞不到，彻骨清寒。”我弹着梅花上面的雪情不自禁道。

“这句在这里念就略有欠佳了。不紧紧是墙外红尘，在后宫之斗的他们也是独秀一枝，清高淡雅了。”姐姐摆弄着一支梅花，想摘下来把玩。却迟疑了一下，放开了手：“到底是太过高洁，实则不敢诋毁。”

我抚摸着它片片柔然的花瓣：“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陆游写的甚是好。梅花就是有如此的灵魂，才会得意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士的称颂。”我笑着又道。

“但愿你我都能如此。尽管我们改变不了，就要去适应。不过，希望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去适应，而不是迎合……”姐姐轻嗅着一朵梅花。

满圆的梅花肆意的开着，轻轻的摇曳，招摇着自己透明的灵魂。

十一月，二月，四月，六月……

“姐姐，你看我缝的这个肚兜好看不好看？”我拿着刚刚做好的芙蓉红色丝绸肚兜在姐姐面前炫耀道。

“好看好看，柔的手最灵巧了。”她拿着手绢擦拭着我的额头：“看看把你累的，满头都是汗。我这小儿子可要怎么感谢你哦！”

“那姐姐你就让他经常穿着，我就舒心了。”我把肚兜叠好放进衣柜。

姐姐含羞笑道：“快了快了，也就这个月的事了。”

我斜眼看着殿外的花枝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敲击着窗棂，拿了快枣糕正欲往嘴里送。却听见姐姐痛苦的声音：“柔儿，好……好痛，我的肚子，啊——痛。”

慌忙撇下枣糕，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不会真的要生了！

我用手撑住姐姐的身体，一面向门外大喊：“来人啊！来人啊！娘娘要生了！快传接生的嬷嬷！”

承乾殿。

在殿内反复踱着步子，内室盈满姐姐痛苦的叫喊。

“皇上驾到！”一声未了，便见皇帝像脚底有火般飞速赶了过来。“捷儿现在怎么样了？”皇帝一进来便急急忙忙的问道。

“正，正在接生。皇上不着急。”那回话小太监明显是下了一跳，吞吞吐吐道。

“快点！再弄盆热水来！”接生嬷嬷拉开纱帐喊道。我忙接了盆热水，进入纱帐递给她。

姐姐躺在床上，头发已经完全散落了下来。汗水把头发粘成一股股，紧密的贴着姐姐苍白的脸上，双手几乎是无力地抓着垂下来的白布，呻吟着。

“使劲，马上就出来了！都看到头了！”那接生嬷嬷甚是激动，拍着手催促道。

姐姐深深的呼吸了几口，好似用尽了一点的力气，身下的白布条被完全拉断。随即，也听到了清脆的哭声。

第九章。芙蓉出绿波（9）

第九章。芙蓉出绿波（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