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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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说不出女儿那小手到底是十分火烫,还是十分冰凉,反正不敢哪样,她觉得自己的额头被熨得舒服了,冰得舒服了,绑好的伤口从来就没觉得疼过,如今只有女儿的体贴与关心,以前在归州,在成都府时,自己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与女儿贴近的一天,如今所有的都感受到了。她,不枉此生有此儿女……是的,一生无憾。
文箐又问姨娘身上可有哪处痛得紧,一起抹了。姨娘却摆了摆手,这些让她见到了,只会更让女儿难过。痛处不要紧,女儿的关心就是世上的灵丹妙药,再重的伤,都医得。“不疼。时间不多,你且速速去换了衣来。”
文箐穿了栓子的半新不旧的衫子出来时,姨娘已换得一件,看着女儿,故作轻松道:“如此,倒也好。只是衫子稍大了些。天气渐冷,你再着一个把夹衫……”
文箐勉强挤出点笑,只是比哭还让人难受,道:“可能到了杭州,正好我长胖了些,刚好……”
见外面月亮都下去了,想想白天即将来临,油灯的灯油也快耗尽了,文箐不得不收拾行礼。把床上散落的物事收拣了一下,只拿得几样,放进以前自己做的布背包里。
姨娘却还是拎出一个包袱来,道:“如今马上就要到了冬天了,这一路程,少说也近一个月,天只怕也冷起来了。里面有毛靴子,还有你与弟弟的棉服,到时记得换上……今日天也冷了,便不要穿单鞋了,直接将你另一双靴子穿上吧。”
文箐放了手中的背包,抱了姨娘的大包袱,沉沉的……那份沉重无法计量……
文箐放下包来,抱着她道:“姨娘,我舍不得你啊……”
姨娘半晌无声,最好憋出来一句亦是:“我亦舍不得你同文简……”
二人说得此话,均觉极不吉利。姨娘怕她此时又反悔,不走了。只得安慰道:“此时舍不得亦要舍得才是。有舍才有得。你且带了弟弟,日后咱们……”
日后,我们一家团聚,于苏州,于北京,于哪里都好。
文箐懂得她的意思,央求道:“姨娘,你答应得我,定要好好的。我,也一定好好的,也把弟弟照顾得好好地,平平安安到杭州,等你们……”
姨娘一边听,一边捂着自己的嘴,使劲控制自己别哭出声来,终于还是没忍了,哭道:“我晓得,我晓得……你能从荆州人贩子那里逃出来,一文钱也没有,还能顺利返家。我晓得,你定能把弟弟带到杭州。这一路便是长江坐船,我让吴七送到你船上,找个相熟的船家便是了。箐儿,好好的照顾自己同弟弟,这一路水程,不要惹事,不要管闲事,好好地……”
文箐点点头。后来她想,那时如果她能找回理智,再想想有何万全之策,可能事情会不一样。至少,当时如果她有好好地叫她一声“姆妈”,是不是就算是少些遗憾?
窗外发白。室内昏黄的灯光也慢慢映不出母女俩相拥的身影来,只是偶尔的几句低语,凝重,悲伤无限……
生离,本来在周成来岳州时就带来了这个结果,不过那种生离,同如今急急而来的,又有所不同。不同在哪?文箐想:至少不会象现在这般仓猝,如今自己是逃,是“杀人犯”,这个烙印不管乐意不乐意,都将刻下来。
听着外面鸡叫声,虽不清晰,可是天,似乎亮了,没有阳光的早晨,冷得紧。
随着院门开启,吴七的车驾即将来到,生离,也接踵而至。
正文 第一卷 孤女弱弟颠沛流离闯生活
正文 第一章 仇人相见
宣德八年九月,是金秋之末,天高气爽不再,凉意渐升。
云溪码头,车夫吴七带着一头的伤跳下车辕来,掀起车帘,低声道:“周小姐,码头到了。”
头上作男童打扮的文箐探出半个身子,提醒道:“吴七叔,这里人来人往,可别再叫我小姐了……”腿仍然有点发软,再加上这一路颠簸,一时便使不得劲儿,在吴七的搀扶下,方才下得车来。
小弟文简一路紧紧地拽着她后衣襟,身子随她动作便往前倾,差点儿也被她带下车来。吴七见状,忙抱了他下来。文简经过一路的颠簸,很是不舒服,蔫蔫的,完全没了精神头。
“是!小姐,哦,是小郎,在这等着,我且把骡车寄放了,这便送你们上船。”吴七见两人仍然心惊不已,其实他也是强作镇定。想着周小姐为了避人耳目,才作这装扮,自己说话老是大意,千万别因为自己而引起怀疑。
“吴七叔,找个医生把伤瞧瞧吧。其他的再说。”文箐甩了甩腿,活动了几下胳膊后,见他额上的两层粗布似乎都快湿透了,显然血还没止住,再一次劝他去找医生看看身上的伤情。
“无妨,且先送你们上船去,这点小伤不碍事。就咱这混街头行生的,哪里有不受伤的。只是那张三实实可恨,只怕又让他逃脱了。”吴七背过身子碰了下额头,痛得呲了下牙,却转脸过来故作轻松道。
“你不会是没钱吧?那我同你一道去找大夫。”文箐坚持,牵起了弟弟的手,两眼只盯紧了他。
吴七苦笑一下,想想周家大小姐总能让人感动,而且也真是有胆,不仅没吓坏,还能上前帮着打。要是自己这般年纪,遇到这些事,只怕早就吓得尿裤子了。
此事发生在一个多时辰前。
当时吴七正大力挥着鞭子,使劲儿呦喝着骡子,恨不得把它当成千里马来赶,好尽快送了文箐姐弟俩到码头去。
在路过云溪湖畔时,车轱辘陷进了农人因引水灌溉而挖的一个小坑道里,便停了下来。文箐已经由原来的六神无主,慢慢恢得了一些理智,正掀起旁边帘子往外看。
对面走来一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有块胎记,很是吓人。
那人与骡车错身而过之际,文箐却一眼便瞅到:这不正是徐姨娘说的那个张三嘛!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功夫”!忙叫着吴七先别管车了。
吴七在前头一头雾水地问道:“小姐,可有哪里不适?”
文箐钻出车厢,紧张地指着刚过去的那个背影道:“还记得我姨娘说的那个张三吗?便是他!我刚才有仔细看过,定是他!那脸上的胎记错不了。你且吼他一声,看他是不是有反应便知。”
吴七当然不记得姨娘何时说过什么张三李四的,只是知道这周家小姐是个有主意的人,别看年纪小,却是连姨娘都对她言听计从的。当下也不怀疑,扯开了嗓子冲着那人影就叫吼了一声:“张三!且站住!”
这一嗓子,果然大!
那人走得才一丈远,听得喊声,且似是言语不太友善,当下脚下一窒,虽有犹豫,但仍然略转过身打量来人,一看:不太认识。便也停住了脚步,拱手回道:“兄台哪位?是叫我吗?可我却不是张三。想来兄台认错人了。”
吴七听得他这番话,似乎不是张三,可是自己这一喊,为何是他停住了?显然有鬼。如若小姐没看错,自己要是没抓紧,只是怕逮不住他,便三步并作二步,大声道:“你自是不识得我,我就是看你象张三,你且转过那边脸来,便知我是哪个了。”
文箐在车上听得吴七这番对话,心里恼他不懂得迂回,这般大大咧咧地,自然会让人给吓跑了,岂不又是要错过了。
果然,那人一听,不是个善茬,便有些紧张,道:“兄台,我确不识得你,也不识得那张……”
他话还没说了,吴七早就拉住他,看到了另半边脸上的胎记,挥过拳头就砸去。“你还说不是!这娘胎里的印记可是刻在你脸上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想耍我!”
他这一动,那边张三也是一把好力气,便挣扎着,侧头躲过去,脚下就踢了出来!“休得胡来!我不是张三,便不能是李四?”
“莫非你现在改名换姓了?川帮船上的那个张三难不成被人剥皮套你脸上了不成?!居然还装死,想瞒天过海!!”文箐边走过来,边怒喊。
“呵呵,我家小姐说了,你家有张三,也有张四,就是没李四!好你个骗子,居然想蒙混过去!”
吴七这性子粗,可是也知这时不能松手放了他走,否则自己对不起小姐了。挪了一下腿,却也没完全避过去,硬是挨了半只脚,手上却也不含糊,一拳又揍了过去。
张三这次没躲过,狠狠地击在了肩上,便往后倒去。“你这汉子好不讲道理,我哪里晓得什么张三李四……”
吴七手便只有撕下来的一截衣襟,急得忙扑过去,两人倒在地上扭作一团。“那你且说你又叫什么贱 名?!”说与爷爷听听!”
文简一看人又打架,想起了从前,便紧张得不行,紧紧缩在文箐怀里,过一会儿又偷偷地看一眼,然后又胆怯地扭过头去。文箐只是安慰道:“别怕,有吴七叔帮忙,他只会怕,不敢打上来的。”
文简得了安慰,稍微缓了点神。“可是又要杀人吗?”
“不会!我们将他送官去,有了证词,姨娘便好了!”文箐一脸疼惜地摸着他的头道。
“好!便送他去官!姐姐又要上公堂么?”文简一下子便有了勇气。
“你也想与我一同去吗?”文箐柔声道,对于这个弟弟的胆量,她只能一点一点地给他培养,现在总算比以前好些了。
文简认真地点点头,抬起那双黑溜溜地眼睛来,倒有几分坚定。
文箐对他笑笑,道:“那你在车上,姐姐帮吴七叔去捉了那恶人,可好?”
见文简点了头,她站在车辕上,想往下跳,又怕万一扭了脚,误了事,只得趴在车辕上,屁股朝后,双脚下探,方才跳至地上。
却说那边吴七与张三扭作一团,二人皆有一把力气,你来我往,分不清输赢。只是吴七此前受过伤,只怕时间长了,反而会受制于张三。
文箐抬眼四处,见得远方似有人,便大声喊起来:“来人啊!有强人!来人啊,抓强人啊!”文简听到了姐姐这般喊,也急得哭着喊道:“抓坏人了!有强人啊!”
两人都是没有章法的一阵乱打。开始时,吴七是胜在有先手,所以尚能占上风,在上方压着张三。
此时张三听得文箐姐弟的喊声,也情知不妙,急于脱身,他本是船上撑杆的,腿上有力,使足了劲儿一蹬,便把吴七压到了下方,一拳打将下去。
吴七见得,只能强扭着身子,侧首一躲,却也被击到了左肩上,正是以前的旧伤地方。吴七胳膊一下子便受不了,松了手,另一只手马上使劲儿便拽了张三要爬起来的腿。
远处开始有人听到喊声,开始往这边跑过来。
张三眼偷眼见得,想着吴七可是“人多势众”,急了,使劲儿用脚踹吴七。
可吴七却似蚂蝗一般,硬是不松手。
张三拼命地往旁边爬,摸得有个石头,心下大喜,拿起来便往吴七头上砸去,吴七吃痛,手便松了。那张三便也爬起来,欲跑。
文箐此时跑过来,趁他不注意,背过身子的档儿,抬起穿了靴子的脚,往他膝窝上就是一蹬。
张三往前踉跄几步,没站稳,一下子便跌进水里了。这下他反而不急了,朝岸上看了看,只见一个小童正带着仇恨地眼光盯着自己,可不是正那个漂亮女人周家徐姨娘的女儿!心里吓得一哆嗦,也不管来人有几个了,心里想着逃命要紧。
等到吴七从地上费力爬起来,赶到水边时,却是人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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