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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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铃听说小姐乐意让自己带小少爷,果然十分高兴,一进来便是道自己一定抱好楫儿小少爷,绝不让他磕着饿着。
她这欣喜的模样,倒是让华嫣不好意思起来,给她抱着,自己不放心;不给她,好似又让对方下不了台。
文箐想着“心急吃不了热包子”,便道:“其实也不用抱,就是帮着表姐给摇一摇楫儿小弟的睡床,醒了哭了,抱起来给表姐瞧瞧是不是尿了还是饿了,便成。这样,表姐也省了来回走动。银铃姐,可好?”
华嫣也觉这主意还算不错。银铃那更是一万个乐意——自己终于不是一个废人了对这个“重任”那是十分在意,非常慎重地对待。
文箐让文简亦帮着看管楫儿小弟,便又问起华嫣一些旧事来。
这会子,兴许是经过上午讲解帐册的事,华嫣倒也是竹筒倒豆子一般,知无不言了。
文箐便问道:“当日,三舅的消息是哪家船行带回来的啊?到底是哪里出的事了?”
华嫣听了,眼眶发红,道:“报信的先时也未说得清楚,这消息最初没人说是哪个人说出来的,只说是在吕宋岛还是爪哇来着。先是开始传言说是遇到了海盗,又说那里正赶上什么海上狂风,海神发怒之类的。一家人都吓得紧,先时自是不信,可是这船毕竟在海里,哪里能说想通消息便可以马上再派人去通消息的?”
文箐想想也是,俗话说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是在海上真是行不通。台风起来,整只船吞没,肯定是不成的。“那若是海盗的话,肯定有幸存者,必然能放出话来的。”
华嫣咳了一下,清了一下嗓子,道:“正是,我们亦是这般希望着。后来便有纪家的人,从海上回来,说是在满剌加过去的渤泥那里听说,是台风,吞没了好些船,有一船便是大明的船,先时见得的人,都说是沈家的。”
文箐听到这里,想来这也算是再次证实了先时的传言了,沈老太太与沈吴氏必也是信了。便道:“然后债主便讨上门来了?”
华嫣抽泣了一下,摇摇头。文箐一见她这般伤心,也不好问下去了。只是没想到她却最终慢慢说出来:“哪里能等到这个时候。便是在传言一开始,先时爹将大部分的地与铺子都质给人家,出海船上的大部分货便是这般得来的。毕竟造船把所有的积蓄都花得八**九了,再有其他花销,便花光了家里的钱。那时家里人都觉得不成问题,只想着有铺子有田地,在当时,都觉得足够两三年用,一待返家,所赚便是七八倍……”
文箐心想:这便是一场豪赌,看来三舅不是个赌徒,可是商人的天性贪利而孤注一掷在这一次是表露无遗的。
华嫣一回想过去的事,甚是难过,不过压在心底了只得凄楚,如今有个乐意聆听的表妹,索性一古脑儿倾出来。“故而,那些债主一听传言,先时便闹腾起来,祖母无法,嫌吵。便让刘大管事先还债。家里无余钱,自然只好折卖 那些田地于那些极难缠的债主们。中间还打发了好多人,只说这些事未经证实,定是有人暗中使坏,谣传而已。”
文箐心想,这事既然开了口,就如闸开了条缝,水,倾泄而出,势大,必然会狂泻,就如银行发生挤兑一般。
“可是有了一例还钱的事,一旦另一家晓得了,自是以传言为真,便又会来紧缠着讨债,把质出去的土便当了债务偿还。然后接着,家里坐着的人越来越多,门口四处有债主守着,闹着,那个时候,真个是鸡犬不宁。‘
华嫣顿了一下,继续道:“直到后来纪家上门来说这事是真的时,便不仅是债主,更有先时托了我爹带货说好分成的人家,这时也不讲道理了,全都挤上门来,闹将起来,甚至于有人开始算计我们家当时到底还有多少债务有多少田地铺子可以偿还,于是抢起来了。”
华嫣回想到这里,眼泪扑簌簌而下。“祖母当时听到纪家人的话,已经生了病,姆妈那时只得接手管这些事,真个焦头烂额的。可是,她哪里应付得了?我们听着下人说外头债主因为抢着钱,都要打起来了,更是吓得只关紧了后宅的院门,用大木头镇住,每晚睡得不安心……”
文箐拉着她的手,反复摩娑着,安慰着。华嫣抬起头来,泪眼朦胧,苦笑一下,道:“让箐妹担心了。好在那时有族人帮忙料理。便把所有的铺子都转卖 ,田地亦卖 了个干净。只是上门来的人太多了,都分不清是小债主,还是托货的人家,总之听吴婶说,那时外面是乌泱泱的有人。于是有人进得院里,一见我家下人顾及不到,便卷了家里的物事就跑。有一个卷物而走,其他人亦有样学样,扛起家里的一些值钱的便走,甚到一度要冲到后宅来。姆妈吓得,当晚偷偷地开了后门,一家人简单收拾了些值钱的物事,便逃了出来。后来,家中下人亦是抵挡,报了官府,方才安宁些。只是家里值钱的大部分全都抢空了,好在是家里人还记得大体是哪些人抢的,便逐家挨户去消帐。人家一看这般,也没奈何,算是承认了以物抵债。”
文箐诧异地问道:“他们这般上来拿家中财物,不等于白昼抢掠吗?按说官府可拘了人去。”
华嫣一愣,显然她是根本不懂这个的。“官府想插手亦无可能。这事,说来便是私人钱财债务之事,欠债还钱,本是应当。好赖,自有里老坊长之类的在申明亭调停。”
文箐哑然,确实是这般,众怒难犯,而且确实是钱财纠纷。官府向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先是经过申明亭调停各家,若是再不服,方才会报官。苏州不如江右喜讼,这里的人,十分怕惹官司。再说,欠债的,搭船出货的人,太多了,这要打官司,扯皮,只怕衙门为这些事,就会查个没完。想来,沈家族里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才这般吧。
华嫣叹口气道:“人心难测。便是在这时候,家中下人亦是有别的打算,更恨那居心不良的,将姆妈与祖母房里的剩下来的值钱物事顺手牵羊走的。只是当时忙乱,人又多,我们哪里晓得是哪些个?那阵子光景,都已顾不上这个了。幸好,当时族里正在与人讨论还债一事。只是族里没人能拿得出太多钱来将我家的田地铺子类的买下来,最后是族里将我家那宅子买下来,其他的田地铺子有不是质于人的,为了还债,都折价于人了。故而,本来是值十万贯钞的,最后能到手六七万已不错了。原来以为能还清的债,没想到这一折损,最后,唉……”
文箐听她一口一句“族里”,可见她心里想着有家族可依,是十分地信赖的。只听她继续道:“再后来,因为义庄当年是祖父与爹置办的,虽算族里名下,那些有族人为保,终究是没人能动得了。族里亲戚有相帮的,再加在大伯二伯忙着在族里求情,终于说服了族里动用这笔钱,也足月帮着我们还债。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文箐那时还不太明白,一个家族的力量。等到后来发生事情,才晓得为何古代以家族为团体,族约家规严明,也是有好处的。“那这般说来,大舅与二舅他们,亦为了帮着还债,可是将田地尽卖 出去了?”
华嫣点头道:“差不多。幸亏姑妈后来晓得此事,送来铺子,也算是能维持了。姆妈自觉欠大伯与二伯的太多。我们家欠的债,有着族里亲人帮着打点,调停,也算差不多安宁,只是家财尽失,终有些债一时筹措不到,于是便同人约好,每年还一些。也有不通理的,或是催债紧的,仍是闹将上门。祖母那时病中,哪里受了这骚扰。姆妈便想着杭州的铺子不为人知,便搬到这里来。中间有人亦是一度跟着下人到了我们原来赁的宅子,吓得我们又再度找房子,才搬到此处,终于得了安宁。我们倒不是不想还债,实是受不了三天两门又闹上门来的事。”
华嫣说得简略,有些事一带而过,但总比先时从小绿嘴里听到的信息量要多得多了。
文箐想着阿惠的事,低声问道:“那三舅就把钱财全花在出海上了?也没有给你们另外留些钱财来?”
华嫣叹口气道:“是留了几年的钱,再说,当时质出去的田地也不是全部。哪里想到出了海难,家里的这些,便赔光了。外头更有人揣测,道是我家必有余钱,藏在某处,恨我们欠债不还自己死守这份钱。可是若真有,我们何必要赖帐,毁自己名声,躲在这里?如今,既要离井背乡,没个旁亲于此处,委屈作人,便连我弟读书都成问题……”
文箐却总是觉得脑子里有不清楚的地方,尤其是听到说折价的田地的时候,总隐约觉得内中有些说不通的关节的所在。可是华嫣却也不是那个办事的,自然是一问三不知,问得多了,反而扰得她亦跟着不安起来。
这事既发生了,自己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且到了苏州,再慢慢查吧。她这般想。
那个时候,她是因为阿惠兄妹一事,而是直觉地怀疑到刘大管事头上,因而,着意记在心里。
文箐没想到,有些人你不乐意再看到,可是她却频繁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比如阿惠。
正文116 缘何作贼
下午,不停地有人来。
先是阿惠做得一双棉托鞋,送过来。
文箐接过来,郑重道谢。
阿惠只淡淡一笑,道:“这都是我该做的,表小姐莫要这般客气。”又转头对着华嫣,笑问,“若是小姐也喜欢,我再做一双来。”
华嫣却立马拒绝:“这个,不麻烦你了。我是脚痛,手倒是不痛的,我且自己做来便是了。”
阿惠没得个好脸色,有些讪讪,一时找不到话语。
里屋楫儿醒了,文简过来对着表姐说:“表姐,我瞧表弟定是饿了,直要啃手指头儿。”
华嫣听了,却见铃铛不在眼前,只得自己起身去熬米糊。
阿惠却快手快脚地便将米糊就着灶上的火,熬好,倒在楫儿专用的小碗里,端了进去。
这般举止,十分利落,比之铃铛那个常做这一套的人来,只好不坏。
华嫣却不领情,非得自己挪进去,自己喂。
阿惠也不争辩,且扶了她进去。
华嫣没挣开来,看着痛脚,便由了她。进得屋里坐下,看她一眼,勉强说一声“多谢”。接了对方递过来的碗,自喂弟弟,也不管阿惠。
阿惠难堪,只好出来,微笑着对文箐说了句:“小少爷,挺乖的。”
那语气,无尽地索然孤寂。
听华嫣说起过,楫儿别看小,就目前小脸蛋来看,是三姐弟中最象三舅的一个。
文箐见过阿惠对着楫儿发呆的样子,此时,听她这般说话,也不知她是不是当初对三舅真的十足动情?若真是如此,只能说她不该动心,若是自己是华嫣或者沈吴氏,只怕亦是痛恨她不已,更会暗中动些手脚,让她嫁了人,好过在眼前晃来晃去,烦人。
现在不仅是烦人一事,想想她可能是为了打听钱财所藏地点一事,就旺铺是厌烦了,以及十分的防备。
故而,文箐只点头,挤了个笑,嘴上并不回应。
阿惠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道:“昔年,我才到这里,那时亦是喂过庭少爷的,楫儿少爷同庭少爷一般。没想到,转眼庭少爷就长得那般大了。在我印象中,他好似还是楫儿少爷一般呢。有时细想,真如作梦似的。”
文箐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说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