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5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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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呆了一呆,直到张大嘴的下巴有些发木了,才醒过神来,问道:“耿厨子也是这么多?”
文箐摇一摇头,道:“耿厨子一月得一百贯钞,若是食肆里外卖的多,他再多得一点赏钱。”
周德全补了一句:“我们小姐对你可是独一份的。”关氏对自家侄儿道:“小姐待你不薄,你还问七问八作甚?”
关山连连摇头,摆手,道:“这,这个,太多了,太多了。我……”
文箐没等他话说完,道:“关师傅,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这一成半也不是那么好得的。你若能做得出令我满意的烤鸭来,这一成半的利就是你的。若做不出来,那就拿不到一成半的利。”
关山原说自己会做烤鸭,但真正做出来后,确实香,却与文箐要求的有差距,仔细问他,才知祖传下来的,差了一味。如今在自适居试来试去,未果。文箐本来想着就这么算了,哪想到关山酒醉话明,内心却是有几分骄纵。文箐觉得这时不能惯出他的气焰来,有心打压,于是借故挑刺。
关山低下头去,过了会儿道:“且容我一两月的时间。”这时他也不敢托大了。
文箐道:“这事好说。关大师傅,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这个月里,你若能做得出一道菜乳酪胜过叶子,那你今年就能直接拿一成的利,若是胜不过,那只能是半成的利。”
关山被激了,自己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毛孩子,还是一个没师傅的女娃?当下立了军令状,自进到旧宅中的厨房去摸索了。
陈妈暗叹:“小姐,还是你有法子。关山这人,就该好生治他一回。”
只有叶子惴惴不安,只想着乳酪先时还是小姐教的,不过是自己运气好,慢慢地搞了出来,然后又经常得小姐点拨,提醒加这个加那个,酸奶,炖奶,酪点,哪样都离不开小姐,要是她自己,哪会想到那些花样来?可是小姐现下拿她与关山打赌,她便十分没信心,紧张地道:“小姐,这,这个,我,我怕……”
文箐道:“怕什么?我跟你说,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咱们先好生琢磨就是了。反正关师傅那还有烤鸭逼着他想辙呢。他又不太会做乳酪,他就会做些菜,你用不着怕。你做来,我来想花样。”
文箐知自己就是一个花样子,空把式,会吃,不会做。前世吃过的东西,能说得出来,只是自己这一双手却好似差一点总做不出来。反倒是寡言的叶子,不会说,却是个手巧的,运气好的,自己想的她总能做得八九不离十。如此,甚好。
文箐之所以这么在意乳酪点心这一块,实在是因为她另有想法。苏州不象北地,牛羊产奶少,而专门被用来加工成饮食的那就更少了,所以这是一块有发展前景的甜品点心,文箐看好。
相对来说,苏州的菜式,就算是沈万三家的厨子在世,能吸引得宾客满门,可是关山曾祖父早不在了,落到关山手上的菜式也少了好多。而沈万三家厨子的名头,与王府菜的名头相比,自然是后者更吸引人。所以,尽管关山的菜做得要比郭董氏的好上甚多,文箐仍是不敢掉以轻心。厨师不是自己的人,谁晓得关山会不会被挖走?尽管她用分成的方式来限制了关山,但利益的刺激往往是最靠不住的,一旦有更多的利益,也有可能……而叶子相对来说,孤身一分,离了周家没人能扶持她,在某种程度上,文箐或许是利用叶子,但换一个角度来说,又可以说得上是栽培叶子。
至少嘉禾就是用后一种眼光来看待这个问题的,当然其他人也这样,范郭氏十分羡慕地对叶子道:“小姐在你身上花的心血可真不少,你可不能负了小姐一番美意。”
陈妈盯着叶子,左瞧右瞧,心想也就咱们家小姐心最慈,连仇人家的孩子都照顾如斯。“好生做菜,莫起歪心思”吓得叶子一哆嗦。
惊魂未定,嘉禾却暗里透露道:“小姐道今年食肆开起来,若是你做的甜品卖得好,便工钱为八十贯,过两年,至少分半成利。”
八十贯钞,那是郭董氏的工钱,叶子呆住。这两年,小姐给的工钱可一分没少,去岁她还给姐姐弟弟们捎去了五百贯呢,听说他们都好得很。叶子对文箐的感恩的心,那是没法形容了。如今,小姐交待的差使独一份于自己,这份压力落到肩上,又生怕自己承担不了,做不好怎么办?
文箐道:“做不好?做不好那就回家给我们做厨子,家常菜反正你会做得,食肆那边也不用去了。”
这样她又心安了,小姐不会赶自己走,那就好了。
因为食肆要开张,文箐听说席柔在松江府那边的病也治得一些日子,现下与哥哥呆在那里人生地不熟,十发烦闷,于是发了请柬过来。
没想到,才过了七八日,席韧就满脸感激地带着妹妹到自适来了。文箐才知,席柔在松江府开始有些水土不服,后来经了医生诊治,好了,然后又针炙了一旬,歇了一旬,现下正好是又是一个疗程,有得是时间,不耽误看病。
席柔见得文箐,很是欢喜,终于有相熟的人陪自己说话了。或许那日文箐给她雕的桔皮画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她也格外喜欢在软的事物上刻刻划划。一次见得上的菜上有关山雕的瓜盅,便心动不已,非让哥哥背着自己到得厨房,看关山如何雕花。
席韧对唯一的妹妹十分看重,很是有耐心,竟陪着她在厨房看了一天又一天。文箐收笑话他是一个“妹控”。一次在厨房中碰到他,笑话道:“‘君子远疱厨’。义兄倒是个少见的。”
席韧面上微红,道:“学四书论经纬者,亦要食五谷。民以食为天,厨事,轻忽不得。”
文箐捂嘴而乐。“义兄,若是放心,柔妹交给我来。”
席韧觉得自己兄妹给文箐增添了麻烦,待要推却,哪想到妹妹却推开了自己,尽靠到了文箐身上:“好姐姐,你教我吧,我哥哥也就是看看的份儿,看这半天,也动不得手,又不许我动……”一边告状,一边得意地看着哥哥,意思是:就文箐姐姐立甚么,你都听……
文箐扶着席柔出了厨房,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先画一朵花儿,再送她一个胡萝卜,道:“百看不如一练;瞧别人做的花样,不如自己想怎么做。”
席柔感激地看看文箐,却又不敢动手,生怕雕得不好,出了丑。
文箐也拿起一个来,一边刻,一边道:“我陪你学吧。”
席柔学得慢,文箐也不急,陪着她一刀一刀地雕。雕着雕着,猛地一个主意就上来了——自己怎么就忘了前世的切花器?那个做个模子,谁都能很快地抠出好些花样来了,想要甚么样的就有甚么样,多简便啊,放在盘子中,起着装饰作用,旁的酒肆里可做不到这样。
想到了,文箐立时就动手画起模具的样子来。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可是真要实际画出来,那也不是轻松的事,毕竟她以前没经常下厨,做这些事,不过是偶尔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好在是脑子活,自己也不想原来的样子,只按自己的想的花样来。
这边画了些,就找了铁匠窦来,画完与他说不太好,索性自己用纸一折,慢慢慢地比着那样子折出一个简略效果来。比划着,让铁匠窦做了。最简便的自然是叉丝器了,粗细不一的孔,叉个萝卜那是哧溜溜一会儿功夫就完。
光这一项,就震住了关山,张大嘴,然后咬了一下舌头,道:“小,小姐,这个,怎么,怎么想出来的?”
文箐道:“我不会切菜,就想着偷懒,这不,懒招儿就出来了。”
范郭氏得意洋洋地拿着这个切丝器,对着关山道:“这会儿,咱们想吃焰儿再不愁剁焰了,想吃丝儿,多粗多细的立马就得。关师傅,你那切菜的活计,到得小姐面前,可就……”
打压了关山的气焰,文箐也偷着笑。当着众人的面自然谦虚,对关山道:“不过是切丝罢了。”
范郭氏道:“小姐这个还能切黄瓜不断丝,这不一条青龙就出来了。这个好啊……”
文箐笑道:“还可以切橙子,一圈一圈,既好看又方便吃。”
范郭氏拿着这两样宝贝,爱不释手。
铁匠窦心想上次四小姐做的那个风扇,现在也传了出去,于是这个切花器,也想多打点出来卖,褚群恼了,道:“四小姐好不容易想出来这个物事,你就一心只想着卖了多赚钱。你要卖得人多了,我们食肆雕出来的人家就不稀罕了。”
铁匠窦忙认错,发誓说自己绝不给外人做。
待到切花器做出来的时候,梅花图,桃花芯等,要说古人手也巧,做得一个,别的也能触类旁通做出来。这下,自适居再次又炸开了锅,人人都围着这些小玩意儿跃跃欲试。几个大男孩但笑不语,其实心里啧啧叫奇。
正好做了乳酪,文简一高兴,直接就将梅花模子那个片簧按进了酪中,得了朵十分漂亮的梅花酪,旧于万分高兴起来:“快看,快看姐,这个漂亮不少字”
席柔爱不释手。“太好看了。箐姐姐,这个要是再加点颜色,就跟真的一样了。”
文箐笑道:“也不是难事。”
三月中,原来种在暖棚的早熟草莓已然有了,文箐让叶子将草梅按梅花瓣大小切成几片,盖在了梅花酪上,于是上面花瓣似乎就是淡红至粉红再到深红,颜色逐渐加深,煞是好看得很。
华嫣赞叹道:“好办法啊。这要是将熟透了草莓汁挤在上面就更简单了。”
文简与华庭最活跃,说动手就动手,立时就奔去暖棚里,连半熟的草莓都摘了下来。
这似乎比过节一般,众女子皆动手,男人们伸长了脖子看着。
商辂窥得文箐在一边,却拿着梅花模子试着甚么。过一会儿,才见她端到众人面前,大家看得,她手中的酪糕竟是一层一层的花瓣,活脱脱就是重瓣梅花。又是引得了席柔的惊叹“箐姐姐,你太心灵手巧了”
文箐嘿嘿一笑,哪想到文简却找叶子讨要做糍粑的模子,道:“姐,我也想到一个好主意”
他将半软不硬的酪糕直接倒进了糍粑模子中,略按了下,再扣过来。可惜他没经验,这东西哪能那么扣?软成一堆,不成形。于是,他不好意思了:“这,这太软了……”
文箐却由此想到了一样:“是了,叶子,你将酷糕做得稍硬一点儿,咱们直接雕几个木模子,倒进去,再反扣过来,上面想要甚么花,就是甚么花”
正是由此引开了思路,直到后来做出来最出彩的却是一个立体的荷花模子,花了赵木匠很大心血。当一朵盛开来的荷花酪糕端出来时,引得所有人惊叹不已。席柔道:“箐姐姐,我都舍不得吃了。太好看了,这就是真的荷花啊。”
叶子用草莓汁染出荷花瓣,中间花蕊则是胡萝卜汁染过,关键是这两色相接,正好过渡。任外人谁也想不到这是如何做的。
文简那时正好读到杜甫的诗名,于是要题名为“软红香泄”,文箐最终给它起名:“软红清莲”。
关山再不敢在文箐面前骄矜,踏踏实实地钻研起菜式来。
当这道酪糕推出来后,没想到闻香食味斋名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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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43八珍染指
二月底是沈颛生日,文箐在忙着食肆重开的时候,差点儿忘了,还是陈妈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