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如许 作者:七叶-第3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山子见她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好笑,女人不放山的规矩是打老辈儿传下来的,具体是为什么,传到现在估计也早就跟最开始的缘故不一样了,按自家老爷子的说法,女人放山不吉利,会冲撞山神,也会冲犯人参,会空手而归,说不定还要出什么事故。
但若是这样一五一十地说,按照许杏儿的性子,定然是要炸毛的,所以他想了想说:“放山从每年谷雨进山,直到白露左右才回来,住在又湿又潮的炝子里,蚊子、蚂蚁、草爬子、瞎眼蒙到处都是,身上的包叮得一片一片,旧的还没下去,新的就又摞上去。”
“若是赶上天不开眼,十天半个月见不到太阳,每天只能啃粮食,连点儿新鲜的菜都吃不上。若是晴天就得赶路,爬大山翻岭子,穿棵子钻林子,趟河过水没有不走的。”
山子开始只是想跟许杏儿说明,放山很苦,更不适合女人上山,但是说着说着,想起自家老爷子和老爹,每次回来都不像个人样儿,不免有些唏嘘伤感。
“有时候遇到大牲口,指不定就得有人伤了残了甚至是死在山里头。更别提在山里生了急病、滚了砬子或是麻达山了……一帮男人都还未必能活着出来呢,更别说是个大姑娘了。”
许杏儿跟着叹了口气,也点头承认道:“的确是太辛苦了,难怪你家老爷子不想让子孙后代再做这个行当。如今你们家境也不错,做点儿寻常的草药生意或是别的买卖,怎么不比进山卖命强。”
“你倒是想得开。”山子一屁股坐在板凳上,“不过我家老爷子也是这么说的,他当年就不想接这个差事,但是上头有我祖爷压着,他就也硬扛下来了,本想等老家儿都没了之后,自己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是没想到接过来就做了一辈子。”
“做了这么多年,猛地闲下来了,怕是还不得劲儿吧!”许杏儿笑着说。
山子点头道:“这话说得倒是没错,老爷子如今身子不如往常,我们总拦着不想让他再去放山,可偶尔歇一年也就算了,第二年刚过了年,还不等开春儿,就开始坐不住了,早早儿地就把东西收拾出来,天天数着日子想进山。”
“山子哥,你跟我讲讲放山的事儿呗!”许杏儿饶有兴趣地搬了个板凳儿,坐在山子的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问。
“其实我也不太懂,偶尔听大人们说点儿,老爷子还不许我学放山采参的事儿。”山子回忆了一会儿说,“我记得每次进山前,都要先准备拉背,大部分是用枣树条编的,你刚才转弯过来的那棵大枣树,是我家老爷子第一次当把头放山前种下的,也是我家以前传下来的规矩,留着给后辈人编拉背用。”
“一般山上都是穿短褂子,扎着腰带,下身穿着肥大的长裤子,小腿上扎着绑腿,脚上穿着欤B。”山子继续说,“上山要背着粮食、咸菜头、黄豆、盐什么的,在山上寻不到东西吃的时候,就用盐水煮点黄豆,然后当菜下饭。”
山子也越说越兴奋起来,连比划带说地,“最要紧的就是要带个狍子皮,防潮防寒,裹着身子就能睡觉。剩下还有就是棒槌兜,像是围裙、油布、棒槌刀子、棒槌剪子、棒槌钎子、棒槌锁什么的,这些抬棒槌用的宝贝都放在棒槌兜里……我家老了叶子那棒槌兜是鹿皮缝的,连棒槌钎子都是鹿的后腿骨磨出来的,小时候我可想摸摸|玩玩儿了,每次被发现了都要挨打。”
“你小时候还挺淘。”许杏儿听得抿嘴直笑。
山子瞥了她一眼说:“说得好像你现在多老实似的。”
许杏儿刚要开口回击,忽然就觉得胸口一紧,呼吸都接不上来似的,人顿时缩成个虾米样往地上栽倒下去。
山子反应挺快,一把接住许杏儿道:“这是咋了?”
“我……”许杏儿干张嘴说不出句整话来,胸口的痛楚朝四肢蔓延,渐渐变成了麻意,她整个人动弹不得,心里越发害怕,眼角已经沁出水汽,无助地看着山子。
“杏儿,你忍忍,我去请大夫。”山子一把抄起许杏儿的腿弯,抱着把她放在屋里炕上,转身就要出去找大夫。
“山子哥,别去了!”许杏儿这会儿忽然缓过了这口气,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除了还有些心有余悸之外,竟然完全感觉不出刚才的不适,着实来得没头没脑,又去的莫名其妙。
第三十九章 母女连心
叶氏被吓得不轻,看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堵在门口,她只能紧紧地护着桃儿,心里还担心着屋里的两个小的,嘴上一个劲儿地说:“我男人不会欠这么多钱的,他不会这样的,他不是这样的人……”
桃儿紧紧地抓着叶氏的衣角,大半个身子被叶氏挡在后面,已经吓得哭不出来了。
“切,男人嘛,赌钱喝酒玩女人,不就是这么点儿事,你以为你男人是个好的,在你没看见的地儿,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儿。”其中一个男人笑得吊儿郎当地说。
叶氏的脸色发白,胸口又开始发闷,虚汗不停地往外冒,但担心着几个孩子,只能勉力地撑着,声音孱弱地说:“我家男人刚从外地回来,出门了一个多月,怎么可能前些日子欠了你们的钱,你们肯定是找错人了。”
“白纸黑字写着,你男人按的手印,你抵赖也没用。”一直沉着脸的男人从话里掏出那张欠条,在叶氏面前晃了晃,然后又黑着脸揣回怀里。
叶氏根本不识字,所以完全不知道那纸上写得到底是什么,只是右下角那个鲜红的指印,看得她心里发颤,手脚越来越冰冷,脑袋疼得突突地跳,几乎要眼前发黑晕厥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屋里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声,叶氏的心里又是一凉。
脸上一直挂笑的男人听到哭声顿时挑眉,越过叶氏就朝里屋走过去,看到两个悠车子并排挂在子孙椽上,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点儿,掀开被子看了看说:“呦,家里人口还不少。”
叶氏刚才没能拦住这男人,只能追着他进屋,眼看着他伸手去掀孩子的被子,吓得腿都软了,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桃儿忽然跑上去,捶打着那人的大腿嚷道:“你别欺负我弟弟妹妹……”
“呦,小妮子倒是挺有种!”那人一把拎起桃儿,对她那毫无力道的连打带踢丝毫不当回事,一把抓住她拎起来说。
叶氏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冲上去一把抢回女儿,扑通一声跪下道:“两位大哥行行好,我男人晌午前就能回来,有什么话等他回来再说,倘若他真的欠你们的钱,我们砸锅卖铁也一定会还上的。”
“这还像句人话。”男人拍拍手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早这样配合不就好了,我们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大家出来也不过是混口饭吃嘛,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叶氏此时已经完全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她头晕目眩地跪坐在地上,无力地靠着炕沿儿,双手紧紧地搂着桃儿,几乎要把她勒得喘不上气来。
桃儿没有出声,反而回手也搂住叶氏,眼睛盯着两个悠车子,眼睛里满是戒备的神色,却没发现叶氏的身子越发软了下去。
徐杏儿在山子家觉得身上不舒服,出门前那种心里的不踏实感又再次浮现出来,心里慌得不行,她出门找到许老三道:“爹,拜完师了,咱们赶紧回家吧,娘一人带着三个小的在家我不放心。”
许老三见女儿脸上不太好,又见山子也拧着眉头,不由有些担心地问:“怎么了,咱们的拜师礼送得太少了是么?”
山子赶紧解释说:“不是为了拜师的事儿,只是杏儿刚才身子突然不舒服,我说去郎中那边看看她又不肯,非要说心里不踏实,要赶紧回家才行。”说着又有些担忧地看向许杏儿。
许杏儿自己走到独轮车边,催促许老三道:“爹,快走吧,不然午饭都赶不上了,娘该担心了。”然后心不在焉地朝山子摆摆手道,“山子哥,我先回去了,你啥时候去跑山记得叫上我。”
回去的一路上许杏儿都觉得胸口发冷,整个人都魂不守舍,完全听不到许老三说了什么,开口就是催促他快些走。
许老三见状也不再多问,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回去。
许老三刚走出林子,就被成哥儿爹叫住让搭把手,许杏儿等不及他们弄完,直接从车上跳了下去,双脚差点儿绊在一处摔倒,匆忙地稳住身子,踉踉跄跄地朝自家跑去。
她一进院子就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家里没扫院子不说,两只鸡没有放出来,似乎也没有喂,急得在鸡架子里乱扑腾。
许杏儿狐疑地放慢脚步,忽然捏着嗓子冲屋里嚷道:“家里有人么,路过讨口水喝。”
屋里走出来个沉着脸的男人,冷声道:“家里没水了,去别家讨吧。”
许杏儿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男人,记忆里也完全搜索不到。退一步说,虽然自己捏着嗓子声音有些不太一样,但叶氏不可能听不出来,居然也没有出来,看来当真是出了事儿了。
她的脑子里转了许多念头,面儿上却丝毫没表露出来,陪着笑说:“这位大叔,就给我口水喝吧,走路走得累死了,我身子本来就不好,这会儿半步路也走不动了。”
男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微微侧身道:“自己去灶间舀吧,别乱动乱走。”
许杏儿笑着点头,一叠声地保证道:“放心,我喝了水就走。”
她迈步进了灶间,见四下都还是自己走时的样子,连给锁儿和栗子准备好的米糊都没有动地方。
一步一蹭地走到水缸边,她弯腰去舀水,眼神儿趁机四处瞟着,却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扭头见那男人正看着自己,忙讪笑道:“多谢大叔了。”
男人的眼角微微抽了几下,随即又恢复面无表情道:“赶紧喝完出去。”
“大叔,别这么不近人情嘛,让我歇歇脚,我肯定不给您添麻烦。”许杏儿说着从腰间荷包里抓出几个铜钱道,“这个就当是歇脚的钱了,你看怎么样?”
“喝完了吧,赶紧走吧。”男人完全不为所动,依旧冷声冷面,上前拎住许杏儿的衣领,打算把人直接丢出去,免得多费唇舌。
“哎呦!”路过西屋门口的时候,许杏儿故意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微微撞开了西屋的门。
“咋了?”西屋的帘子被人挑起,又露出个年轻男人的面孔,奇怪地挑眉看出来问。
许杏儿趁机朝他身后望去,却因为角度问题什么都没看出来,只得自己一骨碌爬起来道:“真是对不住您,我一下子没站稳。”
屋里忽然传出来桃儿的哭喊声:“大姐,大姐……”
许杏儿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但是她再如何泼辣暴力,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根本不是这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只能硬着心肠,不让自己去听桃儿的声音,加快脚步往外走去。
她一口气走到院门口,忽然背后有人道:“等一下!”
许杏儿脚下一顿,后背僵直地转过身去,露出个比哭还别扭的笑容道:“大叔,您还有什么吩咐么?还是后悔又想要那几个铜钱儿了?你只让我喝了水,又没让我歇脚,我可不能给你那么多个,就两个,爱要不要。”
她这会儿脑子已经完全乱了,自己都不知道嘴里胡乱在说着什么,摸出两个铜钱递给那冷面男,神色木然中压抑着快要掩饰不住的惊慌。
“你的鞋掉了。”男人把手里的东西丢过来,啪地落在地上,果然是许杏儿的鞋子,肯定是刚才摔倒的时候落下的。
“大叔,谢谢啊……”许杏儿胡乱冲他呲牙一笑,也不管自己笑出来是个什么鬼样子了,胡乱套上鞋子,快步跑出自家大门。
许杏儿沿着来路跑回去,却没有找到许老三,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