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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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气氛已经缓和下来了,偏南湘儿道,“本来就是你不对!男子汉大丈夫,却这么小鸡肚肠,起码得写三倍才是!”
宁芳怒了,这当着外人,作践自己兄弟,很好玩么?
没想到一直没吭声的夏珍珍突然发难了,“湘儿,有件事我想请你弄清楚。这两只灯罩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应该可以自己决定要送给谁吧?”
南湘儿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下子脸涨得通红,“二舅母,你这话什么意思?”
夏珍珍道,“我想知道你究竟什么意思?为什么我得的礼物就必须给你先挑?”
南湘儿目瞪口呆,半晌道,“那你,你得一视同仁啊!你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夏珍珍只觉好笑,“什么厚的薄的,你跟我亲生女儿能一样么?我能指着她养老送终,我能指望你养老送终吗?”
南湘儿顿时指着宁绍棠道,“那他又不是你亲生儿子!”
夏珍珍道,“他不是我亲生儿子,但他跟我女儿一样姓宁!你又姓什么?最要紧的是,他能讨我欢心,我便高兴送他,你管得着吗?”
在南湘儿一脸震惊的表情里,夏珍珍却是毫不顾忌的指着她教训起来。
“我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忍你已经很久了!别仗着你没了爹娘就了不起,好似全天下都得让着你,没这样的道理。你以为当着外人的面,我就不敢骂你吗?那你就错了!我虽没念过多少书,可我知道这世上事,再大也抬不过一个理字。
你都这么大个姑娘了,竟好意思当着人面,张嘴就问人讨东西,人家不给你就大吵大闹,请问这是哪本书上教你的规矩?就是在我娘家,四五岁的娃娃都不敢这么做,你竟是做了,请问你哪来这么大脸?
这话我现在说了,请你以后都记住!
你若不是我丈夫的外甥女,跟我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你娘说来确实命苦,可我嫁进宁家时,你娘早都嫁了。我们姑嫂,连面都没见过,何来情份?要不是看在你外祖母,还有我相公份上,你以为我会忍你?
你自然可以不来孝敬我,而我也没太多的慈爱之心来分给你。至于我的东西,我高兴给谁就送谁,还轮不到你来过问!
我们宁家的孩子若有什么不好,自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管教,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做表姐的在外人面前大呼小叫?还说要你兄弟去抄三遍,我觉得最该去好好抄书反省的,是你自己!”
夏珍珍真的是憋很久了。
从南湘儿到宁家开始,她一直对她忍让有加。可南湘儿呢?就算每回闯了祸,宁四娘都会责罚她,她却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依然故我。
从前在家到底没有朝夕相对,夏珍珍虽有不满,也可以眼不见为净。可这次出门在外,却是天天同住一条船上,抬头不见低头见,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累积起来,终于在一刻,爆发了。
宁芳也是此时,才突然意识到,她娘虽然只是个商户家的女儿,却也是娇生惯养大的。若论起小姐脾气,不会比南湘儿小。
之前一直老实温吞好说话,那是因为她因出身低,闹得有些自卑。可是这两年在慢慢开窍之后,尤其是当家主事之后,夏珍珍的自信和脾气也慢慢养起来了。
尤其今天此事还是因她而起,若是南湘儿直接来跟她闹,可能夏珍珍也会好脾气的忍了。可南湘儿不该得寸进尺的一直跟维护夏珍珍的宁绍棠来闹。
今儿若是当着她的面,让宁绍棠低这个头,忍下这口气,那夏珍珍这个长辈才是白做了。
等夏珍珍痛痛快快把人大骂了一顿之后,再看南湘儿,整个人都懵了。
反应过来之后,只会又羞又恼的捂着脸干嚎,“你们,你们就会欺负我这没爹没娘的孩子!”
夏珍珍冷声道,“对啊,知道自己没爹没娘了,还这么作。不欺负你欺负谁去?”
南湘儿,南湘儿这回给噎得只能跺脚往外跑去,“我,我不活了!爹啊,娘,女儿,女儿来寻你们了!”
有婆子大惊,怕她寻短见,夏珍珍反倒笑了,“若表小姐想寻短见,可千万别拦着。真若个跳了湖,下到阴曹地府陪伴爹娘,说来也是个孝女!”
这下子,连个劝的人都没有了。
而且说实话,听到的这场吵闹的宁家下人,都只觉得痛快无比!
她们早烦透了这位不知轻重的表小姐,成日挑三窝四,也不知给他们找了多少事。只碍着主子颜面,大家不好说,但谁心里不是一肚子怨气?
尤其如意,她是伺候宁四娘的,自然知道太太受了多少夹心气。照她看来,早该有人这么痛痛快快把南湘儿骂一顿了,让她清醒清醒了。
宁家是她的外祖姻亲,却不是她的债户。弄得成天跟个讨债的似的,好似全家都欠了她的,她凭什么?
南湘儿到底没舍得跳湖,只回到舱房就开始摔盆子砸碗的发脾气。
夏珍珍听到便说,“把账记上。损坏多少东西,下船时让她自己赔,我可没这些闲钱给她糟蹋!”
然后,船舱里瞬间安静了,只有呜呜的干嚎声。
一哭二闹三上吊,招数使尽,她不消停还能怎么办?
宁芳看着,彻底无语。
身为女儿,她也觉得她娘骂得大快人心。可现如今还当着外人面呢,尤其还是个看着就极讲究规矩礼仪的王家太太,她的那个亲娘哟!会不会落下坏名声?
第226章金兰
把南湘儿彻底训得老实下来了,夏珍珍才有空到王家太太跟前赔不是。
“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发了脾气,让您见笑了。”
宁芳简直不敢睁眼看。
虽然她并不觉得夏珍珍有错,可在世人眼中,她娘这样一番作为,实在是太不符合高门大户端庄温良的妇人准则了吧?
宁芳倒不怕丢脸,而是怕那位王家太太会斥责她娘,或是露出鄙夷目光,伤到她娘的心,这几乎是一定的。所以她已经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要说些什么,替她娘把场子圆回来。
谁知,就跟夏珍珍方才惊掉了一地人下巴一样,这位冷冷清清,素雅端庄,一看就极重规矩,又不好亲近的王家太太也惊掉了一地人的下巴。
只见她面不改色的起身,静静看了夏珍珍几眼,忽地微笑起来,甚至还主动拉起她的手!
“你很好,非常好。若不嫌我痴长你这些年纪,认我做个姐姐如何?”
呃?
夏珍珍有点晕,她怎么发一通脾气,这王家太太似乎还看上她了?
宁芳瞪圆了小眼,更是不会说话了。
只夏珍珍素来是个率真性子,见王家太太这么说,便老实道,“我有四位兄长,却从未有过姐姐,若您不嫌弃我蠢笨,我自是极愿意做您妹妹的。只我夫家虽是书香门第,我却是出身商贾……”
王家太太却执着她手不放,“英雄不问出处。你我既然投了缘,何等出身又有何要紧?再说这世上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瞧妹妹行事,却是许多大户人家闺秀千金都赶不上的。既然你不嫌弃,那你我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义结金兰!我娘家姓管,单名一个奉字。不是凤凰的凤,却是信受奉行的奉。今年痴长四十有一,请问妹妹贵庚?”
她这噼里啪啦一大串,夏珍珍其实没怎么听懂,只稀里糊涂答道,“我叫夏珍珍,夏天的夏,珍珠的珍,今年二十七了。夫家姓宁,金陵宁氏,我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女儿是我生的,儿子是养在我名下的。”
宁芳直想捂脸。
她娘也太实诚了,这样就把老底都交待光光啦。
但这位王家太太听了却很满意,直接从手上撸下一只玉镯,套在了夏珍珍手上,“既是夏家珍珠,那我这镯子倒也当得起,算是送给妹妹做见面礼了。”
夏珍珍或许不够聪明,却出身大富,极为识货。一看这玉镯便是上等羊脂白玉雕成,且油润细腻,想是戴了多年。
这样贵重之物,她倒也不是没有。只这回出门乃是奔丧,并没有带太多贵重之物。
半天才从箱子里翻出一对珍珠插梳,赧颜道,“这回我是带着外甥女儿奔丧,不好带太贵重的珠宝,最值钱的也就这一对插梳了。姐姐先收着,回头我再补一份大礼。”
王家太太却是毫不介意,“咱们姐妹相交,贵在知心,你若跟我客套这些,倒是俗了。我看这珍珠就很好,跟你的名字也应景。否则,论理我既当你一声姐姐,你这两个孩儿我岂不也得打赏?只我却委实没带合适的东西。哎,要不你俩过来,我教你们个乖。”
哟,还有这等好事?
宁芳到底是女孩子,比男孩子容易拉得下脸,顿时笑拉着宁绍棠过来见礼,“请大姨指教!”
王家太太望她笑了,“你这丫头,小聪明是有一些,却也不够聪明。象你方才,知道劝着哥哥姐姐们是对的,可你那话落在有心人眼里,却有几分显摆,象是踩着哥哥姐姐,显得你多懂事一般。”
宁芳听得小脸微红,细细一想,却也有理。
王家太太又道,“再说那灯罩虽不值钱,可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今日你姐姐是要个灯罩,改日要个宝石,又或者要份前程,到时你又当如何?”
宁芳听得心生警醒,忙恭敬道,“请大姨教我。”
王家太太道,“若这样事,再有下回,你尽可以笑说,‘平日家里多少值钱物件都没人稀罕,这会子倒为了个不值钱的灯罩在外头争执起来。可见是嫡嫡亲的一家子,否则再不肯如此!’”
宁芳眼睛一亮,对呀!
如此谈笑间化干戈为玉帛,且不伤和气,又不落自家颜面,关键还能把南湘儿给堵回去,果然是极好的。
她听着喜不自胜,谢过教导。在心内细细琢磨,以后如何举一反三。
此时王家太太又说起宁绍棠,“你一个哥儿,不论年纪大小,在外头公然和姐妹争执,首先就落了下乘。无怪乎人家要骂你小鸡肚肠,不够爷们了。”
宁绍棠满脸通红,“我知错了。”
王家太太道,“但你知错能改,又知道护着婶婶,这是极好的。且一开始你便知道抓着要领,说你姐姐此时服丧,不好用这些华服美具,都是对的。只后头为何不能大大方方补上一句,‘若姐姐实在喜欢,莫若等到回去之后,弟弟再给你寻个更新鲜的可好?’岂不又顾着府上颜面,又不必委屈自己让她,还能把她余下那些废话全堵了回去?”
宁绍棠恍然!
眼下在外头,不妨说些漂亮话,先哄着南湘儿。至于回去给不给她,给她怎样的,那都是回了家关上门之后的事,何必在外头闹得这样难看?
他领悟过来,也连忙深深一躬,谢过教导。
王家太太道,“你们俩都须记住,往后不论何时,只要与人争执,你先动了怒气,便已输了大半。尤其是年轻人,血气方刚的,一时热血上头,极易惹祸上身。一定要切记,切记!”
这样的金玉良言,确实值得牢记。
宁芳兄妹俩再拜再谢。
王家太太教训完了,素手一挥,“天也晚了,你俩先回去歇着,好好想想这道理。我跟你们二奶奶,今晚要秉烛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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