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2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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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存俭又红了脸,吃吃道,“也没有那么好啦,我还有很多不足。”
宁芳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这天下谁没有不足?谦虚是对的,可也不要妄自菲薄。”
夏存俭看她依旧从前爽朗模样,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不再忸怩,坦然道出心声。
“我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来了京城,尤其去了弘文馆,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前在书院里,先生说让我好生再读三年,再去考秀才。若四十岁之前,得中举人,便算我不负书院一番教授之功,我原有些不服。可这些天听了好些先生讲课,才知先前是我自己狂妄了。”
看这小子终于开窍,不再在自己面前装鹌鹑,宁芳饶有兴趣的问,“原先你打算几年考中举人,当个官儿来做做?”
夏存俭通红着脸道,“先前,先前我以为有个十来年就差不多了的。”
宁绍棠笑道,“有志气也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就中了呢?”
可夏存俭却认真摇了摇头,“不是这么容易的。象那天咱们一起在弘文馆看书,许多书架你看也不看就走过去了,说是家里都有。可这些年祖父虽也花钱替我买了不少好书,到底还是少了。”
宁芳默默。
夏存俭说的是实情,这个时代决定人功名高低的并不全是资质,还有底蕴。
大家族传承最重要的东西,除了爵位,便是藏书。
因为印刷不易,许多好书的传世量非常之少,不是上百年的世家子弟根本没机会接触。而每一代家族杰出子弟对这些书的理解和注释,就是一个家族更加宝贵的财富。
就象宁四娘当年分家,宁可放弃财产,但对于父亲的藏书与笔记,她是半本也不肯相让的。所以后面就算带着两个儿子在乡下,她也能将他们全部培育成材。
这可不是光凭聪明和勤奋就能做到的,还因为有这些藏书和笔记,给他们指引了最正确的方向。让他们从识字起,就站在了整个家族的肩膀上。而不必如寒门子弟般,于黑暗中摸索。
宁芳这会子才忽地明白,为什么府中下人会对她在后院办的那个并不正规的小学堂如此感恩重视。
哪怕她只让人教一本《三字经》,但英王府教出来的,一定是注解得最为正确的《三字经》。而不象某些乡下腐儒,自己都理解得狗屁不通,又能教出什么好东西?
看她一出神,气氛便沉闷下来,宁绍棠说笑了句,“怪我,又扯远了。哎,存俭你也够努力了,只你们老夏家女婿太出息,我要落到你的处境,还不知怎么难受呢!”
宁芳很快回神,顺着话题笑接下去,“怎么了?”
宁绍棠道,“二妹妹你大概还不知道,齐瑞华和戴良去年秋天都中了举。昨儿刚收到家书,说已经动身往京城里来了,到时可能还得投奔到咱家来。”
这是好事呀!
宁芳欢喜道,“那君眉和鸾儿能跟来么?我还没见过她们两家的孩子呢!”
在她们一家上京那年,嫁给戴良的夏君眉,和嫁给齐瑞华的夏鸾儿都正是有孕在身。在各自都生了个女儿之后,算算年纪,都有一岁多了。
夏存俭也笑了,“小姑姑你真是的,一岁多的孩子能上京么?再说就算考中了进士,还不知放哪里任官呢,跑上京城来干什么?”
宁绍棠笑道,“二妹妹打小就喜欢带孩子玩,记得家里安哥儿顺哥儿,小时还给她训得管她喊小管家婆呢。”
说笑一番,看天色不早,宁绍棠就提出告辞了。
宁芳原想留个饭,可夏存俭道,“小姑姑且放我们家去吧,趁着天光,还能抄会子书。弘文馆里好不容易才借出来,过几日要还。”
听他如此说,宁芳便不留人了。只问了句,“你这小子怎么突然开窍了?不装恭谨了?”
夏存俭挠头赧颜道,“前些天,祖父说过我了。就算小姑姑做了王妃,面上规矩错不得,但自家亲戚在一起时,该怎样还是怎样。没的生分了,让你难受。”
宁芳心中一暖,“舅舅们是什么时候回去?过两天我抽个空,请他们出去吃个饭吧。”
新嫁娘自三朝回门后,便一个月不能回娘家了。
夏明启他们几个皆是各自家主,专程赶来参加了大外甥女的婚礼已经殊为不易了,想来这几天便都要回去了。
夏存俭皱眉,犹豫了一下。
他祖父和三叔公倒好,只四叔公那儿,怕是有事。
要不是祖父一直拦着,定然早就求到宁芳跟前来了。如今宁芳还要请吃饭,那不是给机会人来找麻烦么?
第416章出丑
因心里存着顾虑,怕四叔公给宁芳找麻烦,夏存俭委婉的回绝了她的热情相邀。
“不必了吧?祖父说,你这刚成亲,必是忙的,以后有机会再聚。”
宁芳心知肚明这是为了她好,越发道,“没关系的。舅舅们远道而来给我道喜,我若不请他们吃个饭,象什么样子?再说那四喜斋,外公不说给我了么?总得趁舅舅们走前,请教几句。”
夏存俭这才道,“那我回去先跟祖父说说。”
他们这边要走,那边宁芳准备的礼物也拿来了。
除了些糕点布匹,自然少不了那一篮子红菱,可叔侄两个皆是一惊。虽然他们很快掩饰住了,但宁芳还是留意到了。
“这菱角可有什么不妥?我中午才尝过,很鲜嫩的。”
宁绍棠摸着鼻子讪笑,“庆平公主府里,也有一个大湖。”
啊!
宁芳忽地想起来了,头回见面,庆平公主不就在折腾藕粉吗?
“这些菱角,你们都吃过了呀!”
看宁芳略失望,宁绍棠一把将柳条篮子接了来,“没事儿。公主是公主家里的,这却是你的心意,自然要收下。”
宁芳有些不好意思,“你们若是吃絮了,不若我回头让人做成菱角糕再给你们送去吧。”
不不不!
一听说菱角糕,叔侄二人慌得连连摆手,“就这样,挺好的了。拿回去炒肉片煲汤,都好吃!”
然后生怕宁芳又想起什么,二人拿着礼物,逃也似的走了,弄得宁芳莫名其妙。
不就是几个菱角么?又不是苦药,至于怕成这样?
等出了英王府,宁绍棠才心有余悸道,“我怕是三五年内,都闻不得菱角糕的味道了。”
夏存俭苦着脸问,“那这些菱角怎办?到底是小姑姑的一番心意。”
宁绍棠咬了咬牙,“直接给厨房烧菜!”
夏存俭问,“能烧肉么?好歹看在肉的份上,我还能勉强吃两口。”
宁绍棠看他一眼,“今儿初一。”
啊!
宁芳还未满十五岁,就算她嫁了,可宁家上下这一天依旧是着宁四娘吃素的。
夏存俭自然也入乡随俗了,想想道,“那还是清炒吧,总之我不想再吃甜口了,糖水也不行。”
宁绍棠赞同,“让厨房花点心思,总之再不能被那两个丫头看见!”
叔侄俩捧着礼物,藏着菱角,鬼鬼祟祟的回了宁府。
他们走了,却在宁芳心中落下一个疑团。直等谢二夫人请她去说话,才算解了心头之谜。
“这是你两个妹妹做的菱角糕,每一份菱角和米粉的配比都不太相同。你都尝尝,哪个口感最好?我和大嫂吃了半天,都吃糊涂了。拿去给丫头们,只知道糖多的最好。哼,一帮子没见识的!茵姐儿和芸姐儿是要做了卖给贵人的,谁稀罕那么甜?素听说你是个会吃的,必知道好歹。快尝尝吧!”
宁芳看着那一盘子十几种不同标签的菱角糕,顿时有些头皮发麻。
这要一样来一块,她大概今晚都不用吃饭了。
而孟大夫人还说,“两个丫头也是真上了心,自从你答应在铺子里卖她们的糕点,天天在家里琢磨。打算先做好一样打响招牌,这菱角糕都做了十来天了,也不知做了几百种。如今还不敢端到你面前来,是你二嫂去看萍儿的功课时,才带回来的。”
宁芳开始懂,宁绍棠和夏存俭看到菱角那复杂难言的表情了。
这些天,可吃伤了吧。
谢二夫人却喜孜孜的道,“我说你怎么想着打理园子赚出息了,是跟你家舅舅学的吧?如今庆平公主府上也跟咱们似的,在收拾园子呢。不过他们家没人,索性把园子包给你娘了。也不收你娘的钱,只请她帮忙打理,供些鲜花果品就是。你娘那边人手也不多,本说接不了,结果你几个舅舅略看了看,就帮忙出了主意。你猜怎么着?”
宁芳猜不出来。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人手怎么打理那么大的花园?
谢二夫人一脸得意,“到底姜是老的辣。你几个舅舅看了园子便说,地方虽大,但真若打理起来,也不要那么多人的。只要一个花匠,一个木匠,一个泥瓦匠便好了。”
宁芳惊道,“怎么可能?咱们府上这么多人手都忙不过来,公主府可不比咱们小,才三个人,怎么可能?”
这回连孟大夫人也掩面笑了,“傻丫头,你怎忘了还有匠户?”
哎哟!
宁芳捂着小嘴,明白过来了。
会手工艺的匠人有两种,一种是良民。
比如家里有点田地,又会点木匠活,便可以以木匠活为生,但报户籍时还是按田地算是农人。木匠活只算是他业余做的事情,不必上税,还得人尊敬,日子相对好过。
但另有一种匠人,就悲催得多。
他们一般是前朝征战时落败的战俘,又或者是获罪官员的下人。总之,这些失去了土地的匠人,就会被官府编入工部匠户名单。
父死子继,不得更改。
每月官府虽会给他们发一点钱粮,但他们接的活都是要上税的,且须时刻听候官府差遣。一般一年轮一班,一班就是三个月,若有大型工程,就没有时间限制了。
若是被抽去修建工事府衙还好,要是万一给抽去修建帝王陵寝,或者是随军出征打造兵器,那基本就是一个死。
而他们死了,妻儿又要怎么存活?
所以匠户一辈子最大的指望,大概就是遇到一个贵人,把他全家要去服役。不求挣钱,只求活命。
而收纳匠户的资格,寻常人家包括宁家都没有。但英王府有,庆平公主也有啊!
一个匠户拖家带口,至少都有五六口人。如果庆平公主不求赚钱,只求打理园子,这么一家子人真心足够用了。
至于嫌活儿苦,嫌活儿累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匠户身上的。只要能有口太平饭吃,总比朝不保夕的听候官府调令强吧?
所以当庆平公主被夏家几个舅舅点醒,让老太监郭让跑去要匠户时,根本都不敢声张。怕应征的人太多,最后反不好收拾,便悄悄找了管理工匠的小吏,塞了点银子,便召来几户手艺较好,又老实本份的人家。
然后夏珍珍再接下来的活,就轻松了许多。
反正庆平公主又不象宁芳,还想着法儿赚钱,她只要能供给府内花销就够了。
这么低难度的要求,不必几位兄长指点,夏珍珍也知道怎么做了。
远的不说,只说做这菱角糕的菱角,夏珍珍可是“卖”给宁芸宁茵的。虽没有金钱交易,但账目上却是有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