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3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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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他怎么能这么无赖?
宁芳才想发火,却忽地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隆隆鼓声。
不由奇道,“这是谁家在敲鼓?”
英王府离皇城近,就算是有人家办喜事,也万万不可能有鼓声传到占地广阔的王府里来。
尤其是听那低沉的隆隆声,也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大鼓。可看看日头,也没到京城关门,要敲净街鼓的时辰啊?
宁芳疑惑着,程岳的面色已经凝重起来,甚至都无心再与她玩笑。
“这是有人敲响了登闻鼓。”
宁芳大惊!
登闻鼓?
那是有天大冤屈要告到皇上面前,才能敲响的御鼓。而敲响这御鼓的代价也是惨重的,不管你是什么理由,要让皇上受理,首先就要光着身子去滚一回满是三寸长,足有三丈宽的钉板!
谁这么不要命,要去告这样的御状?
身为都察院的右佥都御史,程岳必须去看一眼了。
正起身更衣,石青匆匆赶来,“王爷,宜华公主府里似是出事了!方才敲响登闻鼓的,是谢探花。”
啊?
宁芳其实并不关心宜华公主这个仇人怎样了,她只是担心,“我师兄要去滚钉板了?”
“既是谢探花,倒也未必。”看她眼中急切,程岳心口略有些酸,但还是道,“我去看看。”
同时心里坚定的认为,宜华公主大概跟他八字不合。她最好是倒了大霉,否则没事他也要给她找点事!
不过宜华公主府,这回出的事情着实有点大。登闻鼓一响,整个京城都惊动了。
永泰帝自入秋着了回凉后,身子一向不大利索,总是咳嗽。听到回禀的时候,一口药正好呛到气管里,咳得他几乎半条命都去了。
好半天止了咳,才问,“你说什么?宜华公主杀了驸马?是谢云溪敲响了登闻鼓?”
连材道,“正因事关重大,奴才不敢隐瞒。方才已经命人去把公主府的胡姑姑和大宫女青藤带来了,有什么事,皇上可以问她们。”
此二人一个是宜华公主的教养姑姑,一个是宜华公主的心腹宫女,整件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因出了人命,二人不敢欺瞒,不等皇上询问,就老老实实把实情道来。
“……公主自出嫁以来,除了新婚头日,素来不与驸马同房。便是那日,也是分床而居。”
“驸马倒是好性子,起初总是哄着公主来着。可公主总是恶言相向,骂驸马是乡巴佬,癞蛤蟆,总不与他亲近……”
女儿作孽,当爹的听了总是颜面无光的。
永泰帝怒道,“谁要听你们说这些?说驸马怎么死的!”
青藤和胡姑姑对视一眼,道,“自公主怀孕,驸马就时常喝得酩酊大醉。每次喝多了回来,便是又哭又笑。今日,今日他又喝多了回来,恰好公主在午睡,被驸马吵醒,极不高兴,便又骂起驸马。驸马还是跟往常一样,也没顶嘴也没怎样,只是公主不知今日怎么这么大的气性,竟是突然拔出剑来,一剑,一剑便把驸马刺死了!”
“恰好谢云溪谢大人来府上找驸马有事,亲眼看得真真的。公主,公主还当着人面说,说‘什么狗屁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廷茂,就算本宫今日杀了你,你到九泉底下,看看本宫要不要给你偿命!’”
永泰帝直气得倒仰。
要说他的脾气也不小,可也不象自己的女儿,如此蛮不讲理,一言不合便杀人。
杀的还是自己的丈夫,还当着一个朝廷命官的面。他就是想包庇,也要能包庇得起来啊!
胡姑姑硬着头皮又道,“公主一剑刺死驸马后,大家都忙着叫大夫救人。谁知公主不小心踩到驸马的血,滑了一跤,正好撞着肚子。如今,如今肚子里的孩子,多半是保不住了……”
现在谁还管她肚子里的那块肉?
这样孽障,死了最好!
永泰帝满肚子火气,偏还有不懂事的小太监凑上来问,“那钉板已经准备好了,是要谢探花滚一滚么?”
“滚!”
永泰帝大怒,这种时候拦着人还来不及,谁敢让谢云溪去滚钉板?那更是板上钉钉,坐实了皇家的罪名。
好在连材公公理解及时,把小太监打发下去。让听到登闻鼓,赶到宫中的朝臣们进来了。
可听说是这么回事,就连平素最爱溜须拍马的谢应台都缩成脖子扮乌龟,不愿替皇上想办法了。
不管公主地位再高贵,可是无缘无故的杀夫,这样挑战所有男性尊严的事,没人愿意替她求情。
第509章寻死
永泰帝知道自己女儿理亏。
公然给丈夫戴绿帽子也就罢了,如今还杀了人,在座的都是男人,这让男人们怎么愿意帮她说话?
于是大家都在等,看正在堕胎的宜华公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索性死了,那便是一尸两命,也算对天下有个交待了。谢云溪的状子也不用受理,苦主被告都死了,只让皇上出点血,给兰家些抚恤也就罢了。
偏偏宜华公主命大,硬是没死。
只是跌这一跤,摔得她掉了个七八月的哥儿,到底伤了身子,就此绝了生育。
于是程岳赶进宫中之时,谢云溪还是要替同年状告宜华公主。
他的陈情书写得哀婉动情之极,不求皇上杀公主替驸马偿命,但求皇上允兰家送上休书一封,与宜华公主断绝关系。
这可是让皇上为难了。
于情于理,谢云溪的请求都不算过分。
杀人偿命。
尤其是妇人谋杀亲夫,按律是要凌迟的。
可因为宜华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只要她不谋反,永泰帝就无论如何不可能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要是不杀,宜华公主那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狗屁”就不算错。
千古律法,哪个帝王敢公然违抗这一点?
所以就算是觉得太打脸,看四下里无人愿意伸手,皇上只得捏着鼻子求程岳。
“近来程大人与谢探花共事,必是熟识。且你家岳父与小谢大人还有师生之谊,不如就请小程大人与谢探花好生说说,休书就算了,和离吧。朕再封赏兰家一个可袭三代的爵位,算是补偿。”
否则堂堂公主被休回娘家,她自己臭了名声不要紧,这岂不是连累整个皇族蒙羞?
可程岳板着脸道,“臣听闻兰驸马乃家中独子,除了一姐一妹,再无兄弟。皇上就算赏了爵位,兰家有何人可以继承?”
皇上此时有点后悔了。
在宜华小产时,他若心硬一些,就该命太医暗中动些手脚,收了她的小命,也省得此时麻烦。到如今要如何处置,倒成了件令人头疼的事情。
倒是青藤忽地道,“公主虽然小产了,但驸马未必无子。”
呃?此话怎讲?
青藤道,“因公主始终不愿与驸马亲近,曾拿钱给奴婢,要给驸马买丫头。驸马不肯,奴婢便把这钱给了驸马之母。嗯,后来听说,驸马还是收了个丫头。入秋那会子,兰家老爷太太回老家时,驸马孝顺,让这丫头也跟回去服侍,似是有了身孕。”
永泰帝大喜!
“就算生下来的是个女孩,朕也赏一个郡主之位,按皇室宗亲待遇。日后有子,过继驸马名下,总不致使他绝了香火。”
有了皇上这番保证,程岳才去说合了。
谢云溪替好友打抱不平,无非是要争一个公道。既然皇上肯让步,兰廷茂也可能还有后代,他也同意了。
却也提出一个要求,就是必须撤掉宜华的公主之位,贬为平民。
“若公主杀人,总不必偿命,那等到下一个受害者出现的时候,又该向谁喊冤呢?”
程岳原封不动的把谢云溪的话带到时,永泰帝觉得脸略疼。
按说这话有些无礼了,但细想想,并没有错。
宜华公主骄纵任性,他是知道的。这回她杀了驸马,也没让她偿命,只是褫夺一个公主的尊号,贬为平民,实在算不得过分了。
所以皇上到底还是答应了。
于是,当宜华公主从小产的疼痛中醒来时,得到的消息就是,她已经不是公主了。
不过皇上念着一场父女情,还是给她保留了公主宅子和俸禄,只是关乎仪仗的太监侍卫却是不能再留下了。全部得退回宫中,只留下少数低等级的宫女服侍。
这也是程岳坚持的。
真的让宜华公主杀人偿命反是便宜她了,只有钝刀子杀人才是最痛。
调教下人可不是这么容易的,没有品级的宫女下人本身素质都不会太高,平常做的又是粗笨活计,如何伺候得了人?
素来娇生惯养的宜华公主这个罪可遭大了,还躺在床上,便硬是要人抬她进宫见皇上。
可身边伺候的那些粗笨宫女如何敢听?
她们脸面没这么大,哪里敢去宫中惹皇上不高兴?一个个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远远的躲开。
宜华公主叫破了喉咙也喊不来人,正又急又怒之际,忽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公主还没痊愈,怎好动怒?”
眼看过来的是自己的大宫女青藤,宜华公主顿时精神一振,可开口不是欣喜,却是在骂人。
“你这丫头死到哪里去了?扔下本宫不管不问,信不信本宫即刻治你的罪!”
青藤看着她,眼中掠过一抹复杂,“我来,原是念着咱们主仆一场的情份,想跟公主道个别,也算有始有终,但公主似乎并不在意。既然如此,那便算我来错了。”
看她转身要走,宜华公主急了,“你敢走一步试试?不管如何,皇上还是本宫的亲爹。就算他一时误会,生了我的气,但只要我去跟他好好解释,他一定会听我的!到时你们这些背主的奴才会是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青藤转身,叹息,“公主,皇上原不原谅你,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皇上已经答应放我们这些老宫女出宫了,我已经不是您的奴才,只是个跟您一样的平民而已。就算您往后还是做回您的公主,可也没有无缘无故去欺负一个平民的道理吧?”
宜华公主哪里肯听,怒火更盛,“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本宫也要置你于死地!”
青藤不惊,反倒笑了,“好,那我就等着了。若果真如此,也算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公主保重。”
说完这话,她再不停留,转身去了。
宜华公主气得连声大叫,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倒是嗓子都快叫哑了,口渴得要命。
才挣扎着自己下床想倒杯水喝,却发现壶也是空的,水也是冰的。
她气得整张桌布都掀了,却是用力过猛,反把自己摔倒在地,又痛又渴,直怄得大哭起来。
半晌才终于又有人进来了,“公主您怎么摔了?疼不疼?”
这不废话吗?
宜华公主还想骂人,可看清是她的教养嬷嬷胡姑姑之后,到底记着方才青藤的教训,忍住了。
只哭着抱怨,“姑姑你怎么才来?我都要被人欺负死了!快给我倒杯水,我都快渴死了。”
胡姑姑将她扶回床上躺好,又灌了壶水搁炉上烧着,方才叹道,“公主且忍耐一时吧,宫中历来是墙倒众人推,您如今这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
宜华公主深以为然,忽地瞧见胡姑姑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