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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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夏家是贩南北商货起的家,还以为就是个普通的土财主,真没想到,竟还藏着这样好东西。
而看到儿子拿出这枝参,夏老夫妻也愣了。
这不是大媳妇想拿去替儿子求个官身的吗?怎么夏明启此刻却拿出来了?
再一想,夏老夫妻却同时湿了眼眶。
到底老大心善,虽然脸上不待见妹妹,到底念着手足情份,将这参拿出替妹妹消灾了。
只是此事定然没有跟大媳妇商量,还不知回去要怎么闹腾。
可老两口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全都眼巴巴望着那位据说出身极好的辛姨娘,只希望她能收下这枝参,放过自家女儿一马。
辛姨娘看着这枝参,瞳仁也几不可查的微缩了一瞬,不过很快却又泪盈于睫,将掉不掉的道,“夏大爷这是要做什么?这样厚礼,卑妾不敢收。我,其实我此刻前来,是想劝劝太太,还有三老太爷,不要叫二爷休妻的。”
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连宁守信也愣了,“你,你不追究此事了?”
辛姨娘轻轻抹去眼泪,柔声道,“请三老太爷勿怪,听卑妾几句浅见。二爷刚刚中举,若此时闹出休妻之事,只怕无论如何,都会惹人闲话。而二爷蛰伏十年,方才等到这个机会,明年还要大比。若再有些流言,误了他的前程,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一屋子人都听住了。
相当年,宁怀璧以十五岁的稚龄,连中县试、府试、院试三案首,得到秀才功名的同时,也被当时掌管江南科考的主考官大加赞赏,誉为“神童”,一时风光无两。
但宁家出于避风头的想法,也怕宁怀璧过早成名,坏了心性,便没有趁胜追击,让他参加后面的乡试,而是想押后三年再说。
谁知这一等,就出了岔子。
三年后的初夏,十八岁的宁怀璧正积极备考,宁四娘带他去辛家赴一场寿宴,也是想向辛家求娶辛姨娘。
谁知这边事情还没谈妥,那边一帮闺阁小姐们坐船游湖时,夏珍珍偏偏出了状况,莫名掉进湖里。
宁怀璧下水救人,却因此沾上了名节官司,宁四娘不得不放弃早就相中的媳妇,转而向夏家提了亲。
但此事传扬开来之后,因宁怀璧少年成名,便惹来许多骂名。
尤其是当时继任的江南主考官,说了他一句“轻浮无状”,更是从此绝了宁怀璧科举之门。
此后十年乡试,皆是名落孙山,这代价不可谓不大。
直到今年江南又换了新任主考官,在听说宁怀璧之事后,替他说了句公道话,“岂可以年少之事定终身?”于是宁怀璧才算是重又踏进了科考之门。
然后十年的厚积薄发,他这回虽没中头名,却也凭真材实料考进了前十。明年去京城春闱,是极有希望中个进士,光耀门楣的。
有出息的子弟,哪家都不会嫌多。
所以辛姨娘此时提出恐怕流言坏了宁怀璧的名声,让宁守信也重视起来。不过这辛氏提到流言二字,倒是给他提了个醒。
“你说的虽也有理,可若是让人知道我宁家有个这样的恶毒媳妇,岂不更加惹人非议?”
宁守信越想越觉得有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等到此事传扬开来,再闹得休妻,还不如现在就做个了断。”
第10章仁义
再瞧瞧地上呆若木鸡的臃肿妇人,宁守信收起了最后一丝同情心。
“四姐儿你不要嫌三叔多嘴,二郎只要不出差错,日后定是会有前程的,这夏氏进门十年,还是什么都不会,又如何做得好一个贤妻?”
他再度看向夏家公婆,“您二老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请你们替二郎想一想,他日后是要踏足官场的人,太太也是要出去交际应酬的。你们家的女儿能做到吗?”
然后在夏家公婆接不上话的沉默里,宁守信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担心夏氏被休后的生计,那不如寻个折衷之计。四姐你不是打算给这夏氏一个田庄么?那就让夏氏住在那儿,我们宁府负责照看她一辈子。她既替夏家生育过三个女儿,总不会让她晚景凄凉。这样,你们二老也放心了吧?”
夏家公婆面面相觑,竟是说不出话来。
自家女儿自家晓得,别说让她做官太太,就是让她当个小家主妇,只怕她连柴米油盐都拎不清。这样的女儿,就算他们再厚脸皮,也不能逼着人家照看一辈子吧?
况且她还差点毒害了人家的儿子,确实有错在先。
而此时宁家还肯应承答应照顾她下半辈子,已算是仁至义尽。那么他们又有什么脸面,阻止人家休妻?
看着沉默的夏家人,宁守信最后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休书由我来写,咱们当长辈的便担个坏人,只说不喜夏氏身染恶疾,所以将她休掉。就算日后有什么闲话,也是着落到我们这些长辈头上,不关二郎的事。只是怀壁刚刚中举,此事不宜声张,等他来年过了春闱,授了官职再缓缓跟人说道吧。至于夏家,我们会再立一纸文书,保证照顾夏氏一世,你们也能放心了。”
眼看此事,似已成定局,谁也没想到,一个稚嫩的声音突兀响起。
“你们说我娘害了小弟弟,谁有证据?”
当着满屋子大人的目光,宁芳微吸了口气,小小人儿走到夏氏跟前,清澈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她,“娘,你真的差点捂死了小弟弟吗?如果你撒谎,我永远不会认你做娘亲了。”
半天无人过问的夏氏,目光迷惘,可她还是如实说,“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你是我的女儿?你多大了?”
夏太婆急道,“傻丫头!你怎么连自己女儿都不认得了?这是芳姐儿啊,明年六月二十,就要满七岁了。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夏氏嘴巴瘪了瘪,又想哭了,“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就只记得那天跟着大嫂去辛府做客,掉到湖里……”
宁守信脸色一沉,“就算不是她做的,可她这样疯疯癫癫,连女儿都不认得,便是说她身有恶疾,也不算为过吧?”
“不!”宁怀璧看看妻子,再望着他道,“夏氏身有恶疾是一回事,但说她刻意谋害庶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三叔不是怕我落下坏名声吗?那这么重要的事情怎能不查清?正好辛氏你也在,你倒是说说,到底是谁,亲眼看见了夏氏捂死小哥儿?”
辛姨娘浑身一震,然后又用那种哀怨的,盈满泪水的明媚双眼看着他。
“二爷这是疑心我么?可我难道会为了陷害二奶奶,就去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我知道,二爷是个重情之人,跟二奶奶结发多年,恩深义重。可难道在你心里,卑妾就是个恶毒到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的坏女人?”
可宁四娘此时也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辛姨娘,大家不是疑心你,只是事发当日,我询问夏氏时,她撞墙之前还说发誓自己并没有加害过小哥儿。而下人们也只说夏氏来看过小哥儿之后,发现小哥儿差点被闷死。可在夏氏离开之后,还有没有人进去过?你再仔细想想。”
辛姨娘委屈得拿帕子捂着脸直哭,“没有啊!二奶奶走了之后,是我和丫鬟碧水第一个进去的。因快出月子了,身上脏得难受,才让她扶我去净房擦擦。谁知,谁知一回来就出事了……我也知道二奶奶平素为人老实,并没有坏心眼,可,可……”
她喉头哽咽,似是说不下去了。
宁守信不忍道,“辛家出身名门,辛姨娘虽委身为妾,却也是大户嫡女,她怎么可能说谎?”
但半天没吭声的夏家大舅,夏明启却忽地接过话道,“没人说辛姨娘撒谎。但此时是不是也能确认一件事,那就是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我妹妹行凶?就算是官府审案,也要个人证物证。既然没有,那又凭什么给我妹妹定罪?”
说得好!
宁芳几乎要给这大舅舅拍巴掌叫好,宁守信却是怒了,“你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我们宁家处处退让,难道你还得寸进尺,要跟我们宁家上公堂?”
“不敢。”夏明启先低头认了个错,才点出重点,“但比起主母毒杀庶子,进而休妻,还是因为其他意外令得小主子出事,说出去好听?”
宁守信一下愣住了,半晌才冷声道,“没想到夏大爷倒是生就一副好口才,怪不得这么会做生意。”
夏明启想说什么,却见夏太公冲他摆了摆手,然后老太公望着宁守信道,“三老太爷勿怪,我这儿子说话不中听,您别跟他一般计较。不过不管宁家要不要跟夏家断了这门姻亲,但大家都不想影响到我这女婿的前程,不是么?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家和方能万事兴。我不是想说我女儿有多好,但她毕竟替公公服过三年孝期,也跟着女婿捱了十年的苦日子。如今女婿出息了,就把她休了,就算是我女儿撞成了傻子,可这样传出去好听么?会不会又有人说闲话?”
看着宁守信脸上依旧不悦的神色,夏太公再看看一脸懵然的女儿,咬牙道,“哪怕,我这女儿做不好一个官家太太,可比起休了她,还是把她搁在乡下一辈子,哪个听上去更仁义?”
宁守信一哽,忽地发现比起“耿直”的夏大舅,这连头发都白了夏太公才更难对付。
可他话糙理不糙,当官之人最要紧的是什么?
名声!
不管夏氏怎样被休,总不是件光彩的事,可若是按夏太公所说来做,岂不是坏事变好事?白替宁怀璧多挣了有仁有义,善待糟糠之妻的好名声?二姐儿挥一挥小手帕:客官,不留个言么?不点个赞么?合理的提个意见,拍个板砖也行啊!人参公鸡就算了,二姐儿玻璃心,虚不受补呢!
第11章福星
仁义二字一出,不说宁守信再度犹豫,连辛姨娘也愣住了。
她垂下眼眸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地冲着宁守信叩首道,“三老太爷,此事全因卑妾没照顾好孩子,真不怪二奶奶……无论如何,还是二爷的前程要紧!”
宁守信颇为动容。
这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瞧瞧,多懂事?哪象那个夏氏,瞧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宁珂见此,才又上前劝道,“三伯,方才亲家老爷说得对,家和万事兴。眼下二堂哥刚中举,正是鸿运当头,何必自找晦气?趁着如今事情还没闹开,咱们把二堂哥的喜酒及两个孩子的喜酒一并办了,便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也一并遮过,岂不更好?”
宁守信其实方才已经有了允意,此刻被侄子一劝,正好借坡下驴,假意这才点头,“罢了罢了,就这么办吧。”
不过他也指着夏氏,跟宁四娘商量道,“不管她做没做过那样伤天害理之事,可她这副模样,如何出现在宾客面前?倒是这辛氏既是良妾进的门,又懂事大方,也不算辱没了门楣,到时四姐你便带着她招呼内眷,外头自有我们爷们照应。”
这也算是给她这个苦主的安慰。宁四娘纵觉得略有些对不起夏氏,可看着这个提不起的儿媳妇,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而夏明启眼神复杂的看着那个斯文聪慧的辛姨娘,心中叹息。
他们虽替妹妹保住了夏家二奶奶的身份,但只怕日后妹妹只能终老乡间,而这位辛姨娘才是妹夫后宅的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