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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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老保甲忙道,“这怎么能让宁大人去冒险?这洪水过后,比寻常河道还要危险,也不知底下有多少暗流浅滩,不如派几个水性好的年轻后生去吧。”
宁怀璧却道,“他们纵去了,又怎么进得了县衙大门?况且好多事,我不亲自去也说不明白。还是我去走一趟吧,你们快想想除了常备药材,生姜大蒜那些,还想带点什么?赶紧说了,我一并记下,就好办了。”
几个保甲村长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各自商量着,把一些村民急需之物说给他听了。
宁怀璧一一拿笔记下,收进靴筒里,叫了金墨,还有个会水的衙役一起,坐上了一条破败的小渔船。
三鸦乡虽然湖域广阔,但因为水产并不丰饶,是以村民们平日捕鱼捞虾,都是极简陋的莲蓬船。跟个大澡盘子也差不了多少,若是风平浪静还好,一旦遇着些风浪就顶不住了。
这条尖头小渔船,是全乡唯一一条看得过去的渔船。宁怀璧特意花钱租来,就是为了传递消息。
此时他轻车熟路上了船,金墨和那差役便一前一后划着船出发了。这些天他们也干熟了这差事,倒也不觉陌生。
只是当船行至快到县城时,忽地不知哪来一股湍急水流,卷着根浮木就撞了上来。小船一时躲避不及,船身一晃,竟是整个翻了过来!
在船头船尾的金墨和衙役还好,很快就钻了出来,倒霉的是宁怀璧,本来就被扣在船中间,不好出来,而更倒霉的是船翻时又刮到了那根浮木,在水中一下子掉了个头,当宁怀璧刚憋着口气冒出头来,只听耳边一阵风声。
“大人小心!”
到底来不及了,咣地一声,那浮木重重砸到宁怀璧的后脑勺,顿时染出一片殷红!
“二爷!”
金墨急得眼珠子都红了,三两下划过去,把宁怀璧捞起来一看,人已陷入昏迷。
等两个人好不容易在水里把船翻过来,背着宁怀璧进了县城,却见县城里也积着半人高的水,已是十室九空。
几个药铺根本没人,他们只好赶往县衙。
桐安县的县太爷卫淮正愁容满面。
他们县衙地势较高,倒没怎么淹着,只是这回大水冲毁无数良田,还不知死了多少百姓,想来他今年的考评一定会是救灾不利,搞不好还要降级处分。
他都已经在这干了两任了,实在是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呆下去。之前已经花了大半积蓄到府衙打点,上头说只要今年治下不是太难看,就给他一个中等考评,就能平级调动。
谁知这都要离任了,偏偏来了这么一场大洪水,要是考评仍是中下,按规矩,他别说调动,不处分就算好的。
卫淮这两天愁得都快把本就不多的头发都给揪光了,正在此时,却听衙役又慌慌张张来报,“老爷,老爷不好了!三鸦乡出事了!”
卫淮急道,“又是怎么了?是死了多少人,还是灾民哄抢粮食了?”
“不是不是,老爷,三鸦乡倒还好。是三鸦乡的县丞宁大人,被木头砸到脑袋,生死不知啊!眼下连大夫也请不到,他家人就把人背来了。是要他进来么?”
卫淮没好气道,“进来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大人且消消气,不如让小的去看看。”卫淮转头一瞧,却见是卫夫人陪嫁时,从娘家带来的一个家仆,平三。
因此人机灵善变,卫淮收来当个心腹,平时跟半个师爷差不多。
想起此人也会点粗浅医术,卫淮挥挥手,让他去了,“若家里有药,能医就医吧。不行,让他家自想法子。”
平三应着去了,时候不长,竟是眉飞色舞的跑回来,“老爷老爷,您这困局,有办法解了!”
卫淮奇道,“什么办法?”
平三嘿嘿一笑,“办法就在那位宁大人身上!”
他上前附耳低低说了一番,卫淮的眼睛是越听越亮,最后一拍大腿,“若果然事成,老爷我让夫人赏你个丫鬟做妾室!”
※
金陵。宁府。
这日一早,夏珍珍起来便有些莫名心惊,眼皮子也跳个不停。可反复检查几个孩子,个个安好。让人去瞧仍在做月子的辛姨娘,也没什么。
夏珍珍怕是娘家有事,还想着等去给婆婆请了安,便打发人回泰兴看看。谁知一进门,却见宁四娘正对着一堆碎瓷发呆。
那是她素日惯用的一只青瓷茶杯,今儿这茶水也不是很烫,怎么就一大早的失手砸了?
恐非吉兆。
夏珍珍怕婆婆心疼东西,正宽慰着她,要把自己一套相似的茶杯送来时,忽地就听外头一阵大乱。
然后就见金墨背着昏迷不醒的宁怀璧进来了,进门就带着哭腔,“夫人,二奶奶,是小的没用,没把二爷照顾好!”
婆媳两个惊得一下子白了脸,难道今日诸番不顺,全应在儿子,丈夫身上?
第104章求参
宁芳今日正在闺学上着课,忽见祖母身边急急来了个丫鬟,替她告假回去。
宁芳心中一沉,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否则祖母一定不会打扰她上课。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她爹出事了!
宁芳听着也顾不得其他,提着裙子一口气直跑了回去。等她赶回家,已经乌泱泱围了一屋子人。连宁守仪,宁守信都来了。
三两下挤到前面,宁芳还想进去,却被徐妈妈拦着,怕吓着她,只令她隔着屏风望向里屋,就见一位老大夫正闭目在给宁怀璧把脉。
旁边宁四娘和夏珍珍都在,婆媳俩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面色凝重,俱都盯着大夫和床上的人。
一张口,宁芳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抖得不象话,“爹,我爹他怎样了……”
徐妈妈低低宽慰道,“没事,姐儿别怕。屋里请来的可是金陵最好的陈大夫,祖上做过御医的,一定能治好二爷。”
可宁芳的眼泪却刷地掉了下来。
如果不是情况危急,用得着请这么好的大夫么?
徐妈妈还想安慰她,可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陪伴多年,她太知道宁怀璧在宁四娘心中的份量了。如果失去这个儿子,宁四娘或许还不会倒下,但一定活不好。
早年丧父,中年丧夫,若晚年再丧子,老天爷对她就太残忍了!
亏得陈老大夫诊治许久后,终于开了口,“若说小宁大人这伤,瞧着是凶险了些,但也有七八的把握,能救得回来。”
呼!
不仅是宁四娘婆媳,就连宁守仪他们听了,也是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族中好不容易出了个出息的子弟,就算会妒忌会提防,但谁舍得他去死?
但陈老大夫随后的一句话,却又让大家的心提了起来,“只救回来是一回事,但要调养好,却有些费事了。府上也不比常人,老夫便冒昧问一句了,可有上等好参?”
有!
宁四娘忙命人把家里藏着的所有人参全都拿了出来,可陈大夫一看,却摇了摇头,“这些参也是好的,可惜都是山参,阳气太重。二爷本就年轻,如今还发着烧,可受不得这样大补。若能有些滋阴的党参白参,倒是可用。”
这就让宁四娘为难了,可宁守仪听着神色颇有些不自然。
他告老还乡时,同僚们倒是送了一支五六十年的老白参。可这样好物,要拿出来吗?他也上了年纪,那可是留着救命的。
再想想反正大夫也说了宁怀璧不会死,只不过是调养之用罢了,他便没舍得开口。
倒是宁守信忽地想起一事,“那紫参可用吗?上回夏家不是拿了支上等紫参给辛姨娘?”
老大夫一听,“紫参也好,且拿来瞧瞧!”
宁芳刚抹了眼泪,正想自告奋勇的说去拿,不想人群后面立即有人,“可那参,那参我已吃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辛姨娘就算还在做月子,也赶了过来。只是说这话时,她的眼神略有些躲闪。
不是她见死不救,而是这一刻,她跟宁守仪的想法雷同了。
横竖她又不是拿了参就能扶成正妻,那为何要出这么大力?
宁四娘冷冷扫她一眼,没多说半个字,只问大夫,“您可知哪家药铺或是谁家收着有这样好参?我们买,多少钱都使得!”
陈老大夫犹豫了一下,才为难的开了口,“要说这东西藏着的人家少,据我所知,似乎就魏国公府上有支不错的。”
宁家人一听,都静默下来。
魏国公府崔家不是金陵最大的官了,却是整个江南最无人敢轻易招惹的豪门。
整个金陵,官职最大的有三位。
一位镇守太监,掌管江宁织造,既是皇家的衣库,也是皇上的小金库。
一位金陵府尹,主管地方上的大事小情,重点是江南的粮食漕运。
再一位盐运使,府衙设在扬州,掌管着富得流油的盐务。
而魏国公只不过区区五品金陵守备,但那些地方二三品官员,却没有任何人敢在他家面前摆官架子。
因为人家掌管的是军务!
平时虽不怎么管事,但若是有事,他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所以在金陵流传着一句笑话,“三个大官人,也抵不上一个小守备。”
说的就是这魏国公府了。
而魏国公府的得势,不仅因为崔家祖上两代皆是先皇潜邸时的旧臣,更因府中的崔太夫人,如今魏国公崔远的母亲,乃是打小服侍永泰帝的贴身宫女,几乎相当于亦母亦姐的存在。
直到三十多岁,才由永泰帝亲自作主,把她嫁到了崔家。然后举家派到金陵,镇守一方。虽未明言,但世人皆知,崔家就是皇上放到江南来的眼睛。
既不敢得罪,却也不敢深交。
如今要上他们家求参,只怕就有些为难了。
宁守仪顿时打了退堂鼓,“既如此,先把人救过来再说。至于调养身体,慢慢来。”
可宁四娘却站了起来,“我去魏国公府走一趟吧,二郎还年轻,不能让他落下病根。好歹我是个妇道人家,为了孩子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请大夫先把旁的药配了,我去去就回。”
陈老大夫点头,先回去配别的药材了。
看宁四娘心意已决,宁守仪不再多说什么。反正要碰壁的是她,她愿去就去吧。
只是官场中人,更在意公务。看宁怀璧昏迷,他把金墨叫了来,细问宁怀璧受伤前后的情况。等金墨详详细细的一说,宁守仪觉出些不对味来了。
如果事情果然跟金墨说的一样,那么宁怀璧在此次天灾中是立了大功的。可那县令卫淮急匆匆让人把他送回金陵医治,就有些说不通了。
宁守仪是在官场打滚了大半辈子,太清楚其中的门道了。
若是天灾,没有哪个当上司的肯放下属回家的,说句难听点的话,死在任上都是活该。除非,他想抢功!
所以宁守仪格外问道,“是那卫县令亲口跟你说的,还是谁说的?”
金墨道,“小人倒是没见着卫县令,是他身边的长随说的。”
宁守仪顿时跺足,“蠢材蠢材!你这回可真真是误了大事!”
宁四娘特意带了夏珍珍回房,不是别的,而是有件为难之事,要请她帮忙。
“那崔家素喜豪奢,家中所藏恐怕没什么他能看得上的,只怕要借你的嫁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