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芳华-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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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芳不光眼尖,鼻子还尖,“今儿他来见我,身上衣裳虽只有七八成新,可我闻着他身上熏香,倒是不便宜,只味道冲得很,想得熏得过了。”
“偏你促狭!”宁四娘嗔了孙女一句,心中却赞孙女的细致谨慎。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
或许杜赫家境是还可以,但比起宁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来说,就差了许多底蕴。宁四娘纵是再破落的时候,可该有的讲究却是丝毫不敢马虎。好比家中的熏香,实在没钱了,宁可不用,也不会乱用。
所以宁芳这世自打生下来,所能闻到的,不说最顶级,却也是上等人家该有的熏香。讲究一个清雅淡然,若有若无,还会根据时节变换。只有那些没怎么用惯的,才会生怕熏不上味道,一遍遍的熏。
而且男学堂因挨了打,本是不上课的,戴良一早托人送来,应是顺路为之。写的也是普通的劝学对联,想来并没有存着什么攀附之心。但杜赫显然过于刻意花心思表白,便失了文人该有的傲气。
两相对比,高下立见。
不过宁四娘却比孙女想得更加长远,“看人不可只看一面,且再看看。”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就算杜赫有高攀之意,亦是人之常情。只要本性不坏,还是值得留意。
于是,她便命人将备好的回礼分别送与两家。
宁芳想要小喜鹊跟去瞧热闹,却给宁四娘拍了回来。
“若不是你身边还没有安排小厮,那日去学堂都不应该让这丫头去。就算年纪还小,到底也是你的贴身丫头,族内也就罢了,出门见外男却是不许!”
宁芳自知错了,赶紧躲回去练字了。
身为被点名表扬的字霸,她决定要练得更好些,始终保持领先地位。
据说如今大老太爷让房中儿孙每日皆写一百个大字,那宁芳就写两百个!而且她是站着写的。
据说一代书法大家颜真卿幼时家贫无以买纸,只好用黄泥水在墙上练字,后来练就一代书圣。她在上溪学堂念书时,有个夫子见许多学生家境贫寒,上得起学,却练不起字,便灵机一动,也让他们这么做。却意外的发现凡是站着练的,回头坐着写时,都进步巨大,于是便把这法子在学堂里普及开来。
然后宁芳便也学了这个巧宗。
但她倒不必用水在墙上写,而是让人专门订了个小黑板,再蒙上纸来写。虽辛苦些,确实收效极大。
这边她忙着练字,而那边,宁四娘的回礼,也送到了杜赫与戴良两家。
杜赫一进家门,便被他娘围了上来,“怎样?见着二姐儿没?收了你的东西没?说了什么?她长得如何?那夏家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么有钱?”
杜赫一脸不耐烦,“人家有没有钱,关我什么事?”
可知子莫若母。杜母一看儿子那唇边微翘的笑意,便知他心情不错了。
“在娘面前还装什么装?快快,咱们进屋说。若真是个好的,倒是门好亲!”
“娘您可别胡说,咱们什么人家,人家什么人家?哪配得上啊?”
“有什么配不上的?”进了屋,杜母的嗓门也大了起来,“她虽是长房嫡出,可祖父却是招赘,名声也不见得很好。要不是他爹中了进士授了官,如今还在乡下呆着呢!再说了,她若果真对咱们没一点想法,干嘛要送你那么好的东西?”
“那又不是我一个人,戴良还有呢!”
“那个破落户能跟咱们比吗?除非眼睛瘸了,否则谁搁着我这样好的儿子不选,选那等粗汉?”
杜赫心中也是这么想,却不愿跟母亲多说,借口要看书,要回自己屋里。
谁知宁四娘派来送礼的婆子,恰好上门了,“是杜哥儿家吗?”
杜赫见她衣饰不俗,忙迎了出去,“妈妈从哪里来?”
婆子笑道,“因哥儿送了副好字画,我家太太命我来回个礼。不是什么值钱东西,就自家厨房做的一盒点心,吃着玩吧。”
婆子放下东西就要走,可杜母一下将她拉住,殷勤道,“妈妈既来了,好歹留下赏脸喝杯茶。”
婆子只摇头笑道,“还有差使在身,不敢久留。”
想着儿子前程,杜母忙掏出一小块银角子,狠心递上,“那就请妈妈吃个果子。”
婆子执意不要,搁下食盒便走。
回头杜母关了门,提着食盒便啧啧称赞,“果真是个有钱的!瞧这盒子,就不便宜。”
因要送礼,宁四娘特意让人准备了小西瓜大小的剔红鹿纹圆漆盒,盒中又分两层。放了琥珀核桃、蜜饯樱桃等八样精致少见的小点心。光闻着就甜香扑鼻,诱人食欲。
杜赫才想端出来尝尝,却给他娘一巴掌拍开。
“这样好点心,回头送你外祖家的重阳礼便尽够了。正好省下钱来,不也能给你去买些好香?你若想吃,去取双筷子和碟子来,我给你一样择一个尝尝,别弄脏了。”
杜赫本有些不忿,听他娘这么一说,倒也罢了。正去厨房拿东西,忽地又有人来了,来的还是宁守仪那边的管事。
第121章两家
管事奉宁守仪之命,给杜赫送来二十两足锭纹银,并格外交待,
“我们老太爷说哥儿是个读书的苗子,这银子姑且拿着买纸笔用,若有难处,只管上家里来提。这一两年,且别叫他分心,只管好生在学业上下些苦功,博个功名,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杜母受宠若惊的接了,转手便把原先想打赏婆子的银角子给了这管事。他倒也没推辞,拿了就走。
此时杜赫才皱眉道,“老太爷说叫我别分心是什么意思?我哪有分心了?”
他还以为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杜母却拍着儿子,乐得合不拢嘴。
“傻孩子,这是叫你先急着别成亲呢!若回头你考中功名,说不得大老太爷还要挑你做女婿!但若是如此一来,那咱们要怎么挑呢?大老太爷肯定更有本事,在官场上认得的人也多,可二奶奶娘家,也实在挺有钱的……”
原先还一门心思想巴结宁芳的杜母,此刻却是开始挑肥拣瘦了。好似无数个好姑娘都已经都求到她跟前,任她挑选。
杜赫见此,虽有几分得意,却还没象她娘那么忘形,“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呢,娘您可别往外乱说。省得给人听见,倒显得咱们轻浮。”
杜母眉头一挑,“轻浮怎么了?嘁,那些人想轻浮还轻浮不起来呢!到时等咱们结上一门好亲——”
她话音未落,忽地杜父回来了,“谁要结亲?哟,这哪来的好点心?快与我一份,正好给亲家送去!”
杜母顿时恼了,“什么亲家?跟那老赵家的闺女,不过是小时随口一说,又没下聘没过礼的,哪能当真?”
杜父不悦道,“当年咱家遇着难处,是老赵借钱帮咱们渡过难关,也是你自己说要儿子与他家三丫结亲。人家这么些年一直等着呢,你怎么如今却不认账了?”
杜母道,“呸!谁让她家等来着?就那八百年霉烂的几两银子,老娘早不知贴多少还上了,你还要说多少回?如今我儿子正有好前程,凭什么结那门子穷亲?”
杜父道,“我不管,横竖做人不能失了诚信!”
杜母冷笑,“那好啊,你只要敢把赵家丫头接进来,我就有的是法子收拾她!到时那丫头回去哭诉,你觉得你那亲家还会感谢你吗?”
杜父气得无法,“赫儿,你说!”
可一回头,却见儿子转身回屋,砰地关上了房门。
躺在床上,杜赫心里烦得很。
他已经十七,懂得成亲是怎么一回事了。
就算他也觉得赵家那个爱脸红的三丫妹妹挺可爱,但要娶她,他却有些不情愿了。
若要说他市侩,那这世上又有几个清高人?
勤学苦读数十载,谁不是想着金榜提名,荣华富贵?那为何他就不能娶个对自己更有帮助的姑娘?
杜赫想着,眼前便浮现出宁芳那白皙娇嫩,又气派十足的小脸。
他当时没敢细看,但小姑娘那通身华贵精致,金光闪闪的衣饰,总也瞥了好几眼。
还有宁守仪。
那可是堂堂五品大员,都主动向他示好,如果能结上这样一门亲,对自己将是多大的助力?
杜赫觉得自己不该胡思乱想,但心却躁动不安。
另一边的戴家,也先后收到宁四娘和宁守仪送来的礼了。
只他家院子是租来的,狭小逼仄,一边堆着柴禾,一边晒着衣裳,不说请人进来喝杯茶,连坐都没法坐。
戴大嫂羞愧万分,从枕头底下掏出把钱来,要小叔戴良请人去茶馆里坐坐,可戴良却很光棍的把礼接了,然后一毛不拔的把人送走了。
等关了院门,戴大嫂气得一把揪住小叔子的耳朵,反正这小子也是她当儿子拉扯大的,打几下毫无压力。
“你傻呀你?平时瞧你也不是个小气的,怎就不知对人大方点?这是讨骂吗?”
戴良给揪着耳朵,吱哇乱叫,“嫂子你答应过,只要我书读得好,就再不揪我耳朵,不可言而无信!”
看着这个已经比自己高半头的小叔,拉扯起来确实不好看,戴大嫂松了手。
戴良这才揉着耳朵嘟囔道,“咱们跟那些财主,大方得起来吗?光巴结几个下人,又能有多大用处?再说两房送的礼又不一样,要怎么还才合适?”
戴大嫂给他这么一说,倒是消停下来了。
她是乡下来的,却并不代表她不懂事。尤其在丈夫过世之后,戴大嫂为了撑起这个家,在处理邻里亲戚关系上,可是格外的用心。
如今,因为小叔子读书争气,宁四娘和宁守仪都有示好的意思。
但他们本是四房那边的亲戚,四房却是巴着宁守仪的,跟长房又闹了点不愉快。如果跟长房亲近,难免得罪自家亲戚。可要是为了一点子亲戚情份,就跑去得罪长房,那才是脑子叫驴给踢了。
戴大嫂虽不识字,但乡下人自有她的精明。
宁守仪是官儿挺大的,可已经致仕回家了,这就是人走茶凉啊。但宁怀璧兄弟俩却正当年,又都在官场上,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没看宁守信为了跟她们交好,都把一半园子让出来了,那还是宁大太爷的亲弟弟呢,宁守仪又说了什么没?
戴大嫂就算不明白有钱人心里的弯弯道道,却会看事。否则,她一个乡下女人,怎么敢卖房子卖地的,带小叔子来金陵求学?
所以戴良跟嫂子讲话,一向不藏着掖着,“人家现在肯对咱们好,不过是图日后一份人情。如今在我还没挣出个前程时,千万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咱们就这条件,很不必打肿脸充胖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趁大嫂分神琢磨的工夫,他悄悄把宁四娘送来的点心篮子打开,拣出两块,就往身后一对七岁多的双胞胎小侄女嘴里塞。
戴大嫂眼角一扫,顿时厉声拍了桌子,“放下!这点心晚上拿到王婆婆的茶铺子里,还能卖不少钱呢!”
俩丫头吓得嘴里点心差点掉了地,戴良却护着侄女们道,“这样好东西,去那茶铺无非卖个三五文钱,够什么的?还不如咱家享受一回,吃!”
然后趁大嫂没反应过来,他坏心眼的拿指头把所有点心戳遍,眼看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