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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富贵芳华-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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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回连学堂先生们听了,都觉有些道理,有人便让顾老先生去劝劝宁芳,要不蚀财免灾,就这么息事宁人算了。

    谁知戴良站出来了,“杜兄的话,我不能认同。”

    周姨奶奶看着他,忙道,“你来得正好,也帮着你表弟说说。”

    按亲戚,戴良是她儿媳妇,宁珲母亲的内侄。她也知道这孩子读书出息,如今都得了宁守仪器重。是以对他,也更另眼相待三分。

    可戴良却苦笑着深施一礼,“姨奶奶,请勿怪罪,这回我却要帮理不帮亲了。”

    趁周姨奶奶错愕,戴良先叹息一声,然后问了一声,“请问诸位,我等读书,学经义,明礼仪,是为何来?为的不正是,是非明而后可以施赏罚么?今日之事,我从头到尾都看着了。绍棠没错,二姐儿更没错,错的却是你我心中,那份偏颇与懦弱。”

    他这话一出,周姨奶奶先怪叫起来,她虽然听不大懂戴良的话,但有两句听懂了,如果宁芳兄妹都没错,错的岂不是她家孙儿?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胳膊肘尽往外拐?难道你忘了,你是托了谁的福,才来这里读书的?”

    戴良道,“我自然记得,是托了姑母的福才来宁家学堂读书。可读书人若是只为小情而不顾大义,那这书也白读了!”

    杜赫冷着脸讥讽道,“大道理谁不会说?可圣人还说亲亲相隐呢,难道戴兄竟比圣人还圣人?”

    他以为戴良也是想巴结宁芳,所以才故意出来跟自己唱反调,还在这样的公众场合,他若不反击,岂不被他比下去?

    谁知戴良却道,“自然。今日之后,我也没脸再在宁家学堂呆下去了,自当离去。不过有几句公道话,我却不得不讲。表弟,如有得罪之处,请你勿怪。”

    杜赫一惊,却见宁珲低声道,“我不怪你。横竖是我有错在先,你说吧。”

    戴良却点头赞道,“君子有羞耻之心,表弟知错能改,已是善莫大焉。”

    然后他坦然道,“今儿之事,无非是一碟糕点勾起来的。但事情虽小,却很值得众人一辨。”

    宁芳一愣,竟还是因为她?

    谁知宁绍棠又道,“你别说!你说了我也不会感激你!”

    可戴良却盯着他的眼睛直言道,“你堵得了我的嘴,堵得了这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嘴么?若是连自家人都这么相互猜忌,那又怎么让外人不议论纷纷?”

    宁绍棠一时语塞。

    却听宁珲忽地高声道,“好了,我自己来说吧!今儿无非是我看到长房拿了行宫里的好点心,便嘴馋的想管绍棠多讨几样。他不肯,我便恼了,还出言讽刺,说他有个好妹妹,攀上国公府的傻子,才能吃到这个。绍棠当即就恼了,才跟我打了起来。这事错在我!二姐儿,我向你道歉了!”

    说着话,他还认真向宁芳施了一礼。

    周姨奶奶顿时愣了。

    他,他竟是先承认错误了?

    回过神来,周姨奶奶急道,“你这傻孩子!乱行的什么礼?就算你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可也是他小气在先,不过几块点心,怎么能动手打人呢?你们说是不是?你还是长辈呢!”

    她还想拉些支持,可宁珲却道,“正因我是长辈,才更该赔罪。若说他做晚辈的冒犯长辈无礼,我这做长辈的却无故欺侮自家晚辈,我就有理了吗?至于二姐儿,就更怪不得她了。”

    看周姨奶奶还想说话,宁珲抢先道,“将心比心,姨奶奶您想,如果此事不是落在二姐儿头上,好比落在咱们这房六姐头上,您能有办法吗?别人要说咱们家仗着她攀上了国公府,抖威风摆架子,您心里是什么滋味?”

    大道理周姨奶奶听不懂,可孙子这话她却听懂了。

    宁芳被魏国公府强行下聘,这就相当于毁了一生。虽然挺可怜,但事情又没落在儿女自己头上,谁管她死活?

    相反,还因为宁芳有机会攀上国公府,让人免不了生起些羡慕妒忌恨来。又因为这样的情绪无法排解,自然就暗地里庆幸宁芳要嫁的是个傻子。

    这种心态,不独周姨奶奶有,在场大半人,扪心自问,多少都有一点。

    可在没人点破的时候,大家都能装糊涂,如今有人点破,倒是激起众人的羞耻心了。

 第153章立志

    戴良道,“人人皆知我家贫无以为继,是以才厚颜上门附读。但你们却不知,自父兄过世后,寡婶带着我和一双侄女在乡下有多艰难。个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我只能说一句,家里没有能顶事的男人,才会让女人受欺负。我非宁家子孙,却也是宁家亲戚,并深受宁家大恩。可如今宁家女眷在外头受了人欺负,我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却无力相助,已经羞愧万分了。难道还要学着那没见识的人一样,不仅不心生怜惜,还要上前作践么?”

    这话说得所有人都羞愧的低下了头,连南湘儿也觉脸上臊得慌。

    宁芳才几岁啊,难道还能说她狐媚惑人,主动勾引了崔鸿不成?

    就算她有心,那崔鸿一个傻子,能解风情么?

    再说为了宁芳这事,已经气得宁四娘吐了血,如今又卧病在床。虽有一半是为了演戏,可她确实是大动了一回肝火,日日汤药不断。

    如果戴良身为一个没怎么受过宁四娘恩惠的远房亲戚,都能如此明理,那么身为宁芳亲堂叔的宁珲却出言讥讽,惹得宁绍棠跟他打架,这事怪得了谁?还赔银子,想想杜赫之前的话,简直是个笑话!

    一片尴尬的静默里,有人轻轻唤了一声,“芳儿。”

    宁芳浑身一震,回头一看,却是风尘仆仆的宁怀璧和夏珍珍站在那里。

    他们原本是因为宁怀瑜的事赶回来的,却不料听到了这番吵闹,才知女儿在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受了怎样的委屈。

    此刻夏珍珍心疼的望着女儿,眼中含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宁怀璧却只是望着女儿,摊开怀抱。

    连日来伪装的坚强忽如决堤大江,瞬间崩溃,宁芳哭着就扑了上去。

    她同情崔鸿的憨傻,也觉崔老太君临终前的托付可怜,可凭什么,让她去填这个坑?

    如果说她爹欠了崔家一枝参,那她们十倍百倍的还还不行么?参再珍贵,也是个物件,可崔家要的,却是一个女孩的一生啊!

    就算是真要她用一生来还,那么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呢?反正宁芳这辈子这条命也是捡来的,就算替她爹还了,她也不觉得有多委屈。

    真正令她憋屈的是,为什么崔大太太要用那样的手段来当众逼迫她?还逼迫她祖母?

    其实这些天,宁芳早感受到了太多别人看她时,那异样的目光。

    可她仍是笑嘻嘻的若无其事,该上学上学,该回家逗乐子,还是继续回家逗乐子。因为祖母已经病了,她不想让她操心,更不想让弟妹受到影响。

    可就算她无论怎么劝自己无所谓,又怎能当真一点无所谓?

    所以当宁怀璧夫妇回来的时候,她才头一次敢这么放肆大哭。

    因为她终于见到爹娘,终于找到可以名正言顺的撒娇诉苦的人了。

    眼看宁怀璧抱着大哭的女儿,夏珍珍拉着受了伤的侄子一起走了,学堂的人也各自散去。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各人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唯有南湘儿略遗憾,好端端的也没让宁芳得个教训,反而博了众人同情,实在有些没意思。

    回了房便一个人闷闷的坐在那里吃点心,忽地只觉有些硌牙。皱眉一看,却见盘子里搁的点心,竟莫名有些眼熟。

    “这点心哪来的?”

    小丫鬟一脸表功道,“姑娘一向爱吃点心,方才趁学堂里乱着,奴婢悄悄把二姐儿桌上没吃完的一并收来了。放心,都是没动过的。”

    南湘儿脸一下绿了,那全是她加了料的!

    “蠢材!快拿水给我漱口!”

    可漱了口想想还是恶心得不行,又怕闹肚子,只能跑马桶那儿抠着喉咙往外吐,反倒把自己折腾得难受了两三天。

    而那一边,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不气的女儿回家时,宁怀璧的心,都给揪疼了。

    他的脚步飞快,胸中恨意汹涌!

    不是恨别人,而是恨自己的无能。

    如果不是他当日不小心落水受伤,怎会发生后来的这些事?如果不是他太过弱小,魏国公府又岂敢这么步步紧逼?

    方才,戴良有句话说得太对了。

    一个家里,只有男人无能,才会让女人受欺负。

    他女儿给人逼得当众发誓要嫁个傻子,他娘给人逼得当众下跪吐血,这都是他无能,他没用啊!

    从没有这么一刻,宁怀璧象如今这般渴望自己的强大。

    他原不是个爱重名利之人,可从这一刻起,他却无比觉得,他要努力往上爬!

    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他的妻女,再不受人这样欺凌,他也必须爬上去!

    当宁四娘再见到儿子的时候,就发现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不是说他说话容貌有什么改变,而是浑身气势更显凌厉了。

    尤其是他让夏珍珍把哭累了的女儿带回房睡觉后,那感觉更为明显。

    但宁四娘不会跟儿子讨论这么飘渺虚无的东西,男人有气势,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情。所以她只是再三跟儿子表示了没有护好孙女的内疚和歉意。

    宁怀璧道,“芳儿之事,跟母亲无关,万万不可自责。要说有错,也只是跟我这个没用的父亲连累了她。您一把年纪,还要辛苦替咱们教养子女,已经殊为不易。往后,让芳儿她娘多操些心吧。三公子送来的番薯,走前我已经命老农育出秧苗,如今时气尚暖,若赶得及,今冬的粮食是不缺的。不过兄长那儿,娘还得多预备些银子才是。”

    听他三言两语就说到正事,宁四娘心头一跳,“你说大郎那里,怕是不好?”

    宁怀璧苦笑道,“三年县太爷,十万雪花银,娘以为是说笑么?真狠下心来搜刮,哪个破船没有三斤钉?尤其兄长还在那样要害的地方。方才我送芳儿回房时,顺道瞅了湘儿闺房一眼。那样满满当当的三大间屋子,娘觉得南家会给她那么多好东西?”

    宁四娘一时语塞。

    她当然知道不对劲,甚至从宁怀瑜这些年送回来的年礼里,她就瞧出不对了。

    就算再不合用,也都是价格昂贵之物,宁怀瑜不过一个绿豆大的七品小官儿,哪来这么多好东西?

    如果盐税之事东窗事发,朝廷历来对于能退赃,和不能退赃的官员,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到时还得上下打点,宁四娘原先已经预备了一些银子,如今跟宁怀璧一说,他却立即摇头,“肯定不够,只怕还得向三房那边借些才行。”

    宁四娘道,“借了也是要还的,若实在不行,咱们卖些田产吧?”

    可宁怀璧却道,“万万不可!若是动房子动地,明眼人瞧着,必知这银子是咱们自家花用了,那便坐实了赃款之名。若是借来的,便可说只因位卑官小,迫于无奈才收下的赃款,银子分毫未动,退起来也体面些。”

    宁四娘听着有理,却又微恼,“这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想不到,大伯好歹也是官场上的老了,他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啊!是了,他怕咱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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