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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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知渺也饮尽一整杯红酒,苦笑着说:“我十八岁出国,上课,打工,自习,再打工。每天循环,拼命拿奖学金,唯恐自己惹上一点点小麻烦。”
“担心不能毕业,害怕于思和同行的留学生有危险。心里有缺角,眼里又揉不得沙,怎么办呢,硬扛着,扛过了黑暗,也耗怠了于思的青春。”
夏秋喝酒,成于思喝酒,就连林慧也闷了一口酒下肚。桌上没人再说话了,也没人觉得尴尬,只是突然发现——过去的,早就该过去了。
再聚首,还是一张青春的脸庞,没人打着官腔,没人因为平凡而生愧。却,谁也回不到当年的少年气。
一点点都再也想不起。
何知渺有的,他仅有的一点少年气,也全都给了夏秋。
他一时感慨,心里五味杂陈,握着夏秋的手置于自己腿上,摸着她圆润的指甲,缓缓刮在心上。
静默须臾,手机响起。
夏秋看了眼来电显示,抽出手,起身在何知渺耳侧轻声说:“你们聊,别因为我坏了兴致,那些事回家慢慢告诉我,好不好。陈若愚电话,我先接。”
☆、第24章 洛北(04)
洛北(04)
出酒吧大门,一阵凉风袭面而来。
夏秋抬头看了看泛着蓝光的”喃喃”,思绪飘得远,“怎么想起这会儿给我打电话了?”
“趁着刚放假,有空呗。”
“哦,那你放假有什么打算?”夏秋问得不走心,撇过头透着玻璃看着又聊起来的众人,倏地觉得自己多余。
“我想去……”陈若愚缄口,笑着打马虎眼:“我还没去过洛北,准备趁着假期找你玩去,不过也不一定。”
这下换夏秋沉默,她和何知渺的事就连丁知敏也不清楚,她此次冲动归家的事,也还没来得及跟人说。
“我、我跟室友出去旅游,假期可能不在洛北。”
“啊?”陈若愚惊声,随即补上一句:“哦哦,没事,你跟室友出去好好玩,人多注意安全。我也就是一说,还没定,可能回家,也可能跟室友去爬山。”
“嗯,你也是,注意安全。”
陈若愚苦笑,“好,有空再去洛北看你。”
挂了电话夏秋没进去,站在门边举着电话,忙音传来,她却不想进去。陈若愚也是同样,站在夏秋宿舍楼下,愣得出神。
早有计划,却还是没能抢到卧铺票,陈若愚在车厢里半站半蹲的熬了一整夜,下午才到洛北。到了,就直奔夏秋提过的宿舍楼和教学楼。
学校格外美,人也大多散了,空荡荡的学校只有三两行人,抱臂搂紧上衣,匆匆而过。
陈若愚手里还拎着一幅“春日标本”,他知道夏秋爱花,爱得因此心情大好。特意摆脱生物学院的同学,随他一起做了这幅花苞图。
春季分好几个月,杏月,莺月,柳月等,光从名字就能听出小姑娘的娇俏感。陈若愚以月份为划分标准,尽可能找齐了春夏绽放的常见花。
标本很新,边框精巧,花瓣处理得也很洁净。
色泽看情况还是很舒服,像水染过,点点泛红泛黄。无座的人很多,挤得很,陈若愚为了不让标本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硬是一整夜扣在胸前。
臂弯酸得放不下来。
身后的背包里还有几袋南枝和荔湾的酥饼、米糕,怕夏秋太瘦、挑食,陈若愚到洛大后,还不忘去超市买了几箱子纯牛奶。
宿管阿姨不让进,陈若愚也就不多说了,把带来的东西留下,转身就走了。
没出一刻钟,陈若愚又回到宿管阿姨门口,手里还提着两大袋子的零食、水果,笑着说:“阿姨,这袋给您,这袋给405历史系的夏秋,还有她室友。”
“那个脸小,眼睛大大的姑娘啊?”宿管阿姨没推辞,往口袋里看了看,说:“你都搁这,我打电话叫她们下来。”
“就是那个最漂亮的女生!”陈若愚摆手,“她们宿舍没人,您等她们回来帮我说一声就成。东西不多,您别介意,夏秋粗心经常不带钥匙,你有空给她开开。”
阿姨意会,笑而不言,点了点陈若愚。
“行,阿姨把话都给她带到。”阿姨笑笑,“你就在这等一会儿也行,十一点门禁,她们也该回来了。”
“不了,她可能要出去旅游。她不在,我就不等了。”
陈若愚面带倦容,难掩失望的神色,耷拉着肩膀跟阿姨道谢、道别。拖着步子走在洛大,心里其实是高兴的,总觉得走着走着就能碰见夏秋。
心里又是酸楚的,路途遥远,他就想见上一面。
***
散伙,快十二点,飘了点小雨。
王铭喝高了,林慧懒得看他说胡话、撒酒疯,气得独自走在前面,身后躁动再大,她也不回头。为喝酒这事,他们不知道吵了多少架。
看热闹的人没喝多少,大多时间都用来调侃成于思和何知渺去了,要不就是冲憨厚实在的王铭下手。
挑不了两句嘴,他就急了。林慧也拉不住。
她也清楚,铭子把何知渺看得重。
夏秋话不多,静静听了不少他们高中时的趣事,闷着头在一边也喝了不少酒下去。虽是上了年份的好酒,但夏秋平时喝酒少。
倒没醉,却就是难受。
她走在前面,挽着林慧。脑子空了,心里也不踏实,回头看看撑着铭子的何知渺,又看看没喝太多,走路却有点摇摇晃晃的成于思。
越隔越远。
“诶,店的事真考虑清楚了?”成于思抚着长发,脚步轻快,像是随时会原地转圈一般,又说:“在南枝开店没什么压力,你这么着急卖干嘛。”
“又是女人,你们男人可真是有出息啊。”成于思恍然。
何知渺撑着半身都靠在他身上的铭子,单手点烟,被成于思拿下,含在了自己嘴上。
递过去打火机,蹙眉说:“你以前不抽烟。”
成于思笑笑,“我以前也不知道你喜欢小姑娘,什么都不懂,担不起将来,也不一定能接受你的过去。”
“不要紧。”何知渺看着夏秋的身影,轻声说:“我不图。”
我什么都不图,计算价码和寻找绝对价值,那是自我贪念与虚妄的物化。是对待旁人的伎俩。
这些对夏秋来说,都用不上。
他不算计,也白算计。
“我看你是忘了过去日子有多难。”成于思吐出一口烟,嘴里苦涩,忍不住多嘴:“好不容易熬到现在,你以为你是重新开始,其实不过是走回头路。”
再走来时路,没有父母庇佑,朋友陪伴的那条路。
“我想好了。”何知渺声音很轻,却透着笃定。
成于思不再多言,快赶上林慧和夏秋时,才幽幽的说了句:“省得我费功夫借别人的名义,你反正是卖,不如把店盘给我。”
“再说吧。”何知渺叹气。
近来无风无雨,却不大天晴。九月天已过,下半年的时日就过得飞快,拉不住了要。
***
依旧拒绝了何知渺的好意,夏秋独自返校。
临走那晚外婆醒了一会儿,睁眼见夏秋在侧,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从眼角滑过,落到耳后,发丝上,枕头上。湿凉凉的。
夏秋同她说了会儿话,眼泪盈在眶里,忍了没哭。到离开南枝才落下来,还是热的。
回校后,丛荟她们还没回来,陈言也没了踪影。几天不见,桌上就落了灰,抽屉里的口红静静躺着。
夏秋坐在床上想得出神,拿起手机好几次却没能给陈若愚拨过去,她不傻,或者说,这个年纪的女生,都挺聪明。况且有些事,瞒不住,也不想瞒。
呆坐好半天,何知渺的电话先来。
夏秋急着回神,一听何知渺在医院就急着起身,头撞到床檐上,痛得眼酸。问:“你说杨梅怎么了?”
何知渺看了眼躲在沙发边的杨梅,说:“她身上有不少伤痕,新伤、旧伤都有,不是特别严重。但是昨天晚上,估计是动静比较大,隔壁婶子报的警。”
“什么意思?谁打她?”夏秋着急。
回家的这两天她只觉杨梅安静了些,穿着长衣袖也没多注意,留在厨房垃圾桶里的套子,她也只当是杨梅交了男朋友。
夏秋怕她脸皮薄,本想叮嘱她好好保护自己,却还是忍了没开口。没想到……
“是谁打她的!”
“夏秋,冷静点。”何知渺看了警察和隔壁婶子一眼,低声说:“不知道是谁,杨梅不说,婶子没看清,生脸。不过你放心,南枝就这么大。”
“那杨梅呢?她现在还好么?”
“还好,只是受了惊吓。身上的伤也上过药了,找到那个人,可以告他强……”杨梅神色紧张,何知渺改口道:“可以告他故意伤害。”
“那你帮我照顾好她,知渺,帮我看着她。”夏秋额上红了一块,硬硬的,按着有点疼。
她手里攥着没开封的口红,心脏跳得让她一时有点反胃,压着声音说:“之前晚上我看他们打过电话,你查查杨梅的手机,还有医院的护工,她跟杨梅轮换着照顾外婆,问她知不知道平时杨梅都在做什么。”
“还有,一定要记得叮嘱婶子别往外说,杨梅年纪小,她丢不起那个脸。这些老婆子们的嘴,能把人生生逼死,你替我多留心,别让她做傻事。”
何知渺静静听,夏秋停顿,觉得哪里不妥当,开口说:“知渺,谢谢,谢谢你去看我外婆,照顾我妹妹。”
“傻话。”何知渺轻笑,但又没再开口。须臾才问:“夏秋,要是有一天我们的感情也变成老婆子茶余饭后的谈资,你会不会退缩?”
“南枝好像还没有老夫少妻,以后我们可能是第一对。”何知渺问得严肃,却又打着趣。
夏秋反倒不知道怎么回了,她不是没想过日后公布于众的感情,会被纷扰打乱。但,此刻,她是清楚的。
夏秋从零食口袋里挑出一盒牛奶,轻飘飘的说:“我只怕将来,你会难以面对家人,朋友。我不会让你为难。”
☆、第25章 洛北(05)
洛北(05)
杨梅出事后,南枝镇上的人话少了些,倒没出现夏秋料想的闲言碎语。杨梅的情绪也稳定多了。
因为证据不足,南枝上下也没有个摄像头,加上杨梅一提到这事就选择性沉默,隔壁邻居没看清是谁。这事,也就没好下定论了,勉强消停了会儿。
但关起门来,情况大不相同——
要不,丁知敏也不会在当天晚上就给夏秋打来电话。
一面询问杨梅的事,一面嗔怪夏秋回南枝竟然没约她,噼里啪啦好一通数落。语气不重,但夏秋还是愣了愣才说:“回去没待几天,还是特意翘的放假前的课。”
“我才不轻易原谅你啊,寒假非得好好宰你一顿。”丁知敏笑得大声,电话那头还有室友的吵闹声。
跟夏秋这边全然不同。
她跟夏秋聊了聊近况,夏秋把陈若愚送零食的事也完整说了一遍,估摸着他是来过洛北了。迟疑的问:“你说,我要不要买点零食给他寄过去?”
“别了吧,太生分。你给他打电话道个谢就是了,陈若愚那人你还不了解,老好人一个。”
“也行。”夏秋弯了弯嘴角,叮嘱她:“你和陈若愚都在荔湾,有空可以约着出去走走呀,你们俩也相处相处,搞不好会发现他大有不同呢。”
“哈哈哈是大有不同啊!更丑了呗!”丁知敏笑说,“你呀,别瞎操心了,我跟陈若愚那是火星撞地球。不点都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