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苞-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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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跟南方的雪全然不同,南方的雪通常伴随着雨水一起落下,雪花很难成片连绵,只能和雨水包裹在一起,承载着雨滴的重量低落地面,却炸成一朵水花。
回宿舍发觉更冷清了些,连平时洗脸、洗衣服都要排队的水房,突然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你洗衣服小心一点啊,现在属于假期,学校取消门禁了,保不准有心术不正的人混进来。”陈言说。
夏秋端着盆,苦笑道:“可不是嘛,家离得近的同学都改票回家了,就欺负我们这种北漂的孩子。”
陈言笑着拍了拍她的肩,“难得宿舍就我们俩。”
夏秋用脚开门,把手上往下坠的盆提了提,笑说:“你可别想对我做什么坏事呐,知渺叔叔会打死我哈哈。”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快去洗衣服,天天被你们刺激!”
“好啦,我先洗衣服。”夏秋踏出宿舍门,又转过头贼兮兮地说:“上厕所要是害怕,可以叫我哦。”
“快点走啦!”陈言抬手恨不得打她一顿才好。
又禁不住感慨:恋爱的女人,变化可真大啊……
宿舍只剩陈言一个人,她收拾好行李没事做,拿出这学期的记帐本小心核算了一遍。
今年除了学费是爸爸问舅舅借的,其他一切生活开支和路费,都是陈言靠同时打三份工赚来的。今年,今年只要拿到国家奖学金,学费就有了着落。
交完学费,余下的三千多还足以让她买个电脑。
之前老师要求按时交的论文,她大多是在图书馆机房完成的,但机房有开放时限,一到晚上她就没辙。
有时候为了能有更多的机会对论文进行加工、润色,以获得更高的平时分,陈言不得已才会向夏秋开口借。
但是看样子,只要算分不出意外,她应该是可以顺利拿到国家奖学金的。陈言翻了翻满书的便利贴和笔记,欣慰的笑了笑。
不到一会儿,宿舍门被敲响,推门探头进来的是个陌生女生,“你好,夏秋是在这个宿舍吗?”
“嗯,对的,请问你是?”
“我是咱们历史学院的研究生,直系学姐哦!”
“哦,学姐好!”陈言站起身,“夏秋她在五楼水房。”
“哦,那我就不上去了,你帮我跟她说一声。”她开门进来,手边还拖着行李箱,“麻烦你跟她说,我昨天替老师登分看到排名了,不出意外,她应该是第一名。”
陈言愣了愣,问:“总排名吗?”
“是的,应该可以拿到奖学金,让她请你们吃一顿。”
陈言没说话,心里却像是漏了风,低声说好。
学姐客气的笑了笑就转身走了,夜幕沉沉,陈言木然的坐下,又站起身。心里难受,眼睛一红,追了出去。
幸好学姐穿着高跟鞋,拖着箱子没走远。
陈言气喘吁吁的问:“学姐,成绩大表你那还有备份吗?”
“诶?”学姐还没回答,陈言反倒觉得她已经看穿了自己,心虚地说:“是夏秋,夏秋想知道她具体每科的成绩。”
“哦,可以的呀,u盘里就有。”学姐说完从包里拉出一个挂着毛绒玩具的u盘,说:“就放夏秋那吧,开学给我。”
陈言低头沉吟道:“好,我知道了。”
拿到u盘后陈言近乎是跑着回寝室的,手心握紧,u盘戳得心底都生疼,她也不肯松手。
半晌她才缓过劲,心里还是一拎一拎的,扫了眼夏秋放在桌上丝毫不宝贝的索尼电脑,陈言落了泪。
她用谎言骗到了u盘,却没有电脑。
真讽刺。
就像拼尽全力展现美好和善良,终于打动仙女教母送她一袭长裙和一架南瓜马车的她,却到底不是公主。
就算如此虚假的面具犹在,王子也依旧不会注意到她。
那些华丽的装饰一旦消失,她就会更加自卑,渺小。
明知不属于自己,却在心底深深怀念。
真是可耻啊,陈言想。
破碎的自尊心还在叫嚣,明知夏秋不会介意,但陈言还是没有再碰她的电脑。一路失神地走着,头上有雪,脸上有泪。都是冰凉到心里的刀。
慢慢慢慢的刮,一刀,皮开肉绽时再一拧。
陈言觉得她这辈子都没这样绝望过,努力比不过天赋,坚持比不上厚实的家底,就是外表上的皮囊,她也比不过夏秋。什么都没有被眷顾。
想着,哭着,再狂奔。
狂奔到网吧,疯了一样的按着鼠标。
插上u盘,从头扫到尾,明明自己的名字就在第二个,夏秋底下,可她还是一个一个的仔细看。
仿佛要看出什么端倪,别人为什么活得那么自在?
最后只得心灰意冷,陈言败了,她找不到原因。
比找到自己为什么不是第一的原因更绝望。
【毛概总成绩:65,期末考试成绩:92,平时成绩:50】
而夏秋的平时成绩则是90。
找到了差距和原因,陈言笑出泪来,笑得张狂又温柔,她静静地低头,沉吟:“我就是傻逼啊。”
☆、第36章 洛北(18)
18
洛北大学一贯比其他学校放得早,尽管夏秋和陈言在宿舍多待了两天,但回家坐车也没能赶上春运。
一路顺顺当当也就回了家。
外婆还住在中心医院,方便一日三次的复健和常规检查,加上看护阿姨为人尽责,闲暇时总会陪外婆聊聊家常琐事,外婆也就没再动回家的心思。
夏秋妈妈给他们在医院附近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新房子,一直是杨梅在住,意在便于杨梅照顾外婆身体,定时给外婆煲些有营养的浓汤。
到底是自己亲妈,夏母虽然做的是进出口贸易的活儿,近乎离不开身,但心里牵挂——
除了每天按点打电话来问,还会给杨梅寄去各种名贵的药材,叮嘱她煲汤时随意往里撒一点就好。
有时也会给杨梅捎来名贵的化妆品,好几大袋进口的零食,好让她安心在夏家工作,对照顾外婆更上点心。
夏秋回南枝时间算早,同一届毕业的学生大都还没放假,趁着人少还能挤上前,夏秋一连好几日,除了在医院陪外婆复健,就是在南枝一中。
她原是去看童老师的,却没想到她办公室里留了不少正在准备自主招生的学生,见夏秋来了,格外欣喜。
便邀请她多开几场有新意的宣讲会,主要针对这一批成绩比较优异,但心态不够稳定的同学。
夏秋不好推辞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但想到按照往年惯例,每年小年当天,南枝一中总要邀请往届风云校友返校,讲述他们的青春和痕迹。
于是夏秋也就不再做重复的工作。
她只是在童老师散会后,给自愿留下的同学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邮箱,顺带提了提自己去年的情况。
其实夏秋不算很有天赋的学生,也没参加过自主招生,能考上洛北大学这样的重本学校,几乎只能印证“厚积薄发”,她自己觉得还不够努力,算不得“天道酬勤”。
真要说有什么诀窍,那大概就是她心思多且淡。
回医院路上,夏秋捋了捋这几年高中认真活过的痕迹,却发觉都是些碎片式的记忆。大多不好。
但也不是多坏,反正能记得起的,都是清清楚楚记得。
不知不觉走过她同何知渺吃过饭的小面馆,夏秋弯了弯嘴角,在被面香雾出一层白气的玻璃上,照着自己当时坐下的位置,悄悄画上一个爱心。
“真冲动啊。”她感叹道。
当日夏秋误以为黑板上那句“婊。子、贱货”是林璇写的,愤怒不耻远远超过难过,她想不明白,气了一夜。
她明知少女时代的友情,敏感又脆弱,随便讲一句“你喜欢的偶像可真丑”就能绝交。
却还是妄图占有,像对爱人所给予的付出一样,执拗地认为这才是最好的闺蜜,只有唯一的,才是最好的。
不过要不是当日夏秋气得心脏揪着疼,她也不会连着吃了两碗面,一碗牛肉黄豆小面,又一晚麻酱凉面。
心不舒服,胃里也跟着火烧火燎。
要不是何知渺当日路过面馆,迟疑两步还是走了进去,她也不会发觉这个男人的侧脸和吃相,真好看。
要不是夏秋猛然脑子一热,对何知渺说出“你陪我去荔湾吧”,又迎上他若即若离的答应,她也就不会赤。条条被看光,自此见他再也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要不是何知渺在她痛经时亲手替她煮红枣桂花粥,在外婆病倒时撑起她的脊梁,笃定说着“有我在”,在寒夜搂她在怀,占有她身上的每一寸敏感。她绝不会发觉,原来能让人心里盈满幸福的事,那么渺小。
……
夏秋笑了,对着面馆玻璃里面的人,笑得倾城。
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可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真的好想他。
拨了电话过去,还在对账的何知渺笑了,“想我了?”
夏秋没开口,她会被自己矫情的眼泪吓到。
“你很少主动给我打电话。”何知渺手上顿了顿,走到夏秋前段时间探头听过风的窗户前,问:“怎么了?”
夏秋说:“你说的第一句话,我听到了。”
“嗯?真的想我了?”
夏秋轻轻抹掉眼角的泪,“那句是对的。”
“我也很想你。”
何知渺心里盈满说不清的感动,她是个别扭的小姑娘,不说爱和想念,就是爱到骨血里也要逞强。
可何知渺觉得够了,知足了。她就是要自己的命。他也毫不犹豫就会给。只为那句“我想你,是对的”。
。
还有一周便是除夕,夏秋找不到杨梅,也进不了房子。
从放假开始,就一直住在外婆的病房里。
幸好中心医院设施不错,病房里有热水可以洗澡。
但年夜饭,总归是要好好吃的。
夏秋陪外婆做完复健,便独自出去找房子,夏母来过电话,对买新房的事情毫不迟疑。
至于杨梅,她也不清楚。夏秋本来还想跟她说些体己话,但夏母似乎正在酒桌上,她也就收了口。
连那句“你和爸爸还回家过年吗”都不想再提。
夏秋有私心,想住得离何知渺的店近一些,所以一路绕来绕去,还是在同一片晃悠。
傍晚遇到下班的王铭,夏秋乖巧的叫了他一声。
王铭推车过来,“妹子你放假啦?知渺到茶庄办事去了。”
“哦,我知道。”夏秋说,“我在这附近找房子呢。”
“找啥房子啊!我家二楼不就是空着的!”
以前是苏黎住的,夏秋记得。
她讪讪地问:“那……那林慧姐愿意租吗?时间不长。”
“诶呀,她现在天天在家带孩子!正愁没人陪她呢!”
“哦对,都忘了跟你说恭喜!铭子哥,恭喜。”夏秋说完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礼盒,“刚好带在身上。”
“这我不能要,你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况且孩子她大伯已经包了份大红包了!”
“那不行,知渺给的是他的心意,这是我给映雪的。”
见夏秋说得一本正经,他也拿不住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就先接了过来:“行,那我替映雪谢谢你这个小姐姐。”
“小姐姐?”夏秋笑出声,又觉得不好意思,说:“别客气,元旦出生的孩子有福气,铭子哥你可要好好对林慧姐。”
王铭:“那是一定的,过两年就看你们了。”
夏秋红了脸,好半天才说:“还早。”
晚上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