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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不计其庶-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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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闹脾气!浓郁的孤独感萦绕着福王,他有点想念伴读,更有点想念太子。真可笑不是么?都在京中,他想太子都没由头去找他。只能把自己关起来。任性如他,都只能夹着尾巴做人。朝堂这特娘的太难混了!
    站起身来,恨恨的踢了一脚架子。平郡王你个疯子!你不疯我又何必到今日的地步!你就连个玩物丧志的弟弟都容不下么?你非要我对你摇尾乞怜么?
    想起江淑人被平郡王堵在大街上暴晒之事,福王几乎恨出血来。平郡王,你特么给我等着!
    
    第239章 喵喵喵
    
    残阳似血。
    冷冽的西北风席卷着每一个角落。每个人的嘴里都不停呼出白气,但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士兵们单薄的棉衣早被浸透,身上的高温与天气形成鲜明对比。厮杀,不停的厮杀。没有杀过人的新兵已不知道惧怕为何物,砍到大脑麻木,砍到一切思维停止。心中只有唯一的念头,他死我生!
    渐渐的,手脚也开始麻木,唯余机械的砍杀动作。偶或能休息的时候,便不得不感激训练时的严苛。老兵之珍贵便在于此,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活命的法门。而战场上,活下来就是胜利。
    十五天的激战,每个人都疲倦不堪。战场上依旧嘈杂,兵器接驳声不绝于耳,却是没有最初时中气十足的吼声。断肢残块不足为奇,地上满是尸体,有他们的,也有蒙古兵的。蒙古人依照人头记军功,活下来的腰上总绑着人头。原先,中原也是这么干的。可是体能不够,绑上了人头战到最后几乎再无余力。军户戍边,有时候也未必是为了军功,更多的是仇恨。我的家人被杀了,我的友人被杀了,连我的邻居也被杀了。刻骨铭心的恨,刻骨铭心的仇。
    远远看去,众人的动作似乎有些迟钝,可挨到近前,却是手起刀落,毫不犹疑。袍泽一个个的倒下,从马匹上落下,被自己人或对方的马践踏。兵荒马乱里,谁也顾不得许多。所有人杀红了眼,昨天还互相打趣的人,今天就死在眼前。带着出离的愤怒与死人的期盼,杀!
    没有人能够连续的运转,双方都不能。最高统帅调度着兵马,轮番休息,又轮番厮杀。赵总兵双眼血红,十五天里他能休息的时间极其少。撑到今日,几乎已到极限。闭上眼,耳朵还不停的接收着外界的信息。蒙古已呈颓势,只要再坚持一会儿,蒙古就能溃败。八年,他来大同八年。第一次能组织大规模的出城袭击;第一次真正的主动迎敌。这场仗打的惨烈,大同太原两镇几乎无法有效统计死亡人口。但蒙古也很惨。即便他们输了,他们死了,蒙古也将受到重创。为边境迎来短暂的安宁,以度过朝代更迭的乱象。否则中原大地为了边患,只能不停的加税、加税。加到最后,即便蒙古人死绝了,又有什么意义?
    没有不灭的王朝与家族,无法力挽狂澜,至少能尽力苟延残喘;看不到子孙后代,至少别让暂且年幼的孩子颠沛流离。
    出身使然,赵总兵是天生的王侯。先皇后对赵贵妃的笼络,在不知不觉中,迫使整个赵家都上了太子的战船。一个有手段的女人!没有先皇后的撺掇,他不会这么快爬上总兵。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办法厌恶。可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的人,可以谈判的人,才是好人。其余的……
    叶俊文不知躲在哪个角落发抖。朝臣痛恨昏君,未必都为了天下苍生。昏君太难伺候了,赵总兵心中的天平逐渐偏向太子。心中又充满遗憾,他毕竟长于皇宫。与徐景昌幼年的举步维艰不同,皇后想要笼络的人,其待遇可想而知。年少时的训诫犹言在耳,无怪乎福王对皇后死心塌地。确实是位好母亲,对福王是,对他亦是。总不能让养母的儿子,就这么死了。皇后真的有恩于他。
    赵总兵小眯了一下,又睁开眼,继续在高处观察战局。能做到将领的,目力都非同一般。但现在他有些看不清。天黑了,电烛的火光闪起了信号。徐景昌跟着他的上峰往左翼支援。他从小就不爱上文化课,却是此次战役中深刻的理解了什么叫人仰马翻。身上无数伤口在流血或是结痂,但他比死了的人幸运多了。
    “不用功成名就,你活着,我就嫁你。”
    火红的身影,娇俏的语调,盘桓在徐景昌的脑海中。
    骑兵的对决,是力量的对决。两匹高速奔袭的马,马背上的人短兵相接。徐景昌的手臂一麻,武器几乎落地。调转马头躲过袭击,反手劈掉侧面来袭之人。战场上的混乱容不得人思考,凭借的都是日常训练出的身体本能的反应。袍泽来到身边,徐景昌稍微放松一点,调节着呼吸。远方箭矢飞来,挥刀砍掉。不过瞬息,继续加入战斗。
    很累,但徐景昌感觉到了蒙古人更累。用力的砍杀着,大同的将兵们,按组计军功。徐景昌需要军功,需要蒙古人的鲜血,来成就自己。杀人,早已不惧。他甚至能冷静的思考,怎样杀才最有效。如果实在杀不了,就砍断他的手。在战场上失去战斗力,总是会死的。
    蒙古人真的很难对付。徐景昌运气有点背,他遇上了个蒙古的将领。短暂的对峙,立刻对砍。徐景昌的马是好马,刀是好刀。对方亦不差。看着徐景昌的装备,那蒙古将领的眼中闪出精光。杀了一个当官的,比杀了当兵的,功绩高的多。
    魁梧的蒙古人,对上同样魁梧的徐景昌,谁都不敢大意。三个回合,五个回合,势均力敌。
    是个硬点子!双方都如是想。
    徐景昌的刀刁钻的砍向对方,那人险险避过,胸口却拉开了个大口子,鲜血染红了衣袍。愤怒的蒙古人就像受了伤的野猪,疯狂的反击。徐景昌的身上立刻连续出现了几道伤口。徐景昌连连后退,寻找反击的机会。但那人已然发现,徐景昌的力量不如他。拼技巧拼不过中原人时,最好的方式就是横冲直撞。
    徐景昌被逼的几乎逃窜。他的手臂有些抬不起来了,被强敌盯上的感觉,让他紧张的忘记了伤口带来的所有痛楚。他也不是全然劣势,发疯需要体能。诚然他的力量确实还不够强大,但他的耐力不比任何人差。蒙古人的优势是攻的话,他的优势则是耗。耗到你发疯后的疲倦,胜券便在握了。这是他好几次死里逃生的经验。
    蒙古将领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就在徐景昌以为自己要胜利时,噩运再次降临。四根箭,躲过了三根,终究有一支稳稳的插在他的左边锁骨下。若非躲避得当,方才那一下就已射入心脏。剧痛让他有一瞬间的闪神,蒙古将领的刀已接近他的脖颈。徐景昌慌忙后退,肩上再中一刀,血流如注。
    “师兄!”
    清甜的声线似乎在耳边响起,徐景昌把手中的刀奋力向对方抛去,同时从马背上抽出备用的刀。
    “我不能死!”
    强大的求生欲,在蒙古兵挥手打掉徐景昌的第一把刀时,火速的用第二把刀割掉了对方的头颅。
    “徐提调!”
    徐景昌大口喘着气。
    袍泽扔过来一卷绷带。徐景昌单手飞快的摸出止血药粉,而后包扎伤口。箭头现在是没法处置,当务之急是止血。
    黑暗中,信号灯再次亮起。把总大吼一声:“撤!”
    一队人余下的百十号按照既定的路线有序的返回,再由别的部队接上。车轮战便是如此。所有人都需要休息,需要补充能量。鏖战并非光凭勇气就可致胜。
    退回城内,徐景昌被军医带去救治。冷兵器时代,能够活着爬回来的人才是下一场战争的中坚力量。不是不想去抢救还在战场上的伤员,实在是骑兵对战,落马之后生还概率太低。徐景昌的嘴里被塞了一团布,紧接着带着倒刺的箭从锁骨下连皮带肉的拔出。徐景昌痛的惨叫,嘴里的布掉出,又被人塞了回去。冷汗如雨下,徐景昌死死咬着布团,再没发出声音。
    天亮了,前线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夹杂着金锣之声。何总兵大大松了口气,蒙古退兵了。
    赵总兵亦鸣金收兵,然而同时点起了烽烟,大同的前方是长城,长城亦有驻守归于大同。仓皇逃走的蒙古兵,还会被袭击一次,之后能逃出去的,才算安全回归草原。
    长城的烽烟燃起,前方的厮杀大同已听不见。徐景昌背靠着墙,大口的呼吸着。任何一个战场上,医药总是紧缺的。固然很痛,但却算轻伤,麻沸散只能供重伤之人使用。赵总兵治军之严苛,没有人敢给徐景昌开后门。能优先救治已是看在他身份的份上了。
    徐景昌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个小荷包来。庭芳去年过年时做的针线,特别偷懒,一点花纹也没有,针脚勉强算密实。基本上她会做针线已超出预料,还以为那个熊孩子连针都不会拿呢。从荷包里翻出一颗松子糖,含在嘴里。他讨厌吃甜食,但似乎这个时候能觉出松子糖的甜美。
    笑了笑,喜欢吃松子糖的小丫头。
    我活下来了,没有缺胳膊少腿,大概能升一级。
    你送给我的松子糖很好吃,我想大概以后不会讨厌甜食,至少不会讨厌松子糖。
    四妹妹,我想你了,你有没有想我?
    活着真不容易,你等我,好么?

    第240章 喵喵喵
    
    捷报一层层往京中传递,京城的气氛陡然一送,圣上在南书房大笑出声,连喊了三声好!太子也喜不自禁,他的人几乎都是文官,勋贵唯有赵总兵,却是一个顶十个!忙进言道:“何总兵可赏勋爵,国公倒是不好再赏了。”
    圣上心情极好:“有甚不好赏的?再赏一个,便是他只得一个儿子,将来还只有一个孙子不成?”唔,添个正三品的上轻车都尉给他。
    太子笑道:“父皇说的是。只怕赵家也要赏一赏。再有,叶俊文也该调回来了。”
    圣上笑道:“原就打算调他回京,偏事多,混忘了。他养了个好闺女,自己也为边疆尽了一份力,着迁往礼部吧。”六部都是有顺序的,虽是平调,礼部比工部强太多了。到了他们的份上,都不大好再随意往上升品级。故所在的部就顶重要。圣上依旧不大喜欢叶俊文,就只放他去礼部,而非吏部或户部。至于庭芳,她造的那电烛是有点匪夷所思,然而效忠了朝廷,便无伤大雅了。可惜了是个姐儿,不然倒算个忠义之士。
    平郡王砰的拍在桌子上,心中骂娘,偏没笼络了姓赵的。复又想起赵国公的姐姐是赵贵妃,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撬到自己这边来。娘的,皇后太精了!余光扫到桌上的几本书,眼光一凝。随手捡起一本,《混泥土城墙修缮技法》,用手细细翻着,陷入了沉思。
    京中四处喜气洋洋,尤其是叶家,叶俊文乃京城派过去的文官,如有伤亡,应夹在军报里。既没提他,自是无碍。
    徐景昌正在养伤,伤口很深,疼的他一直睡不好。怪不得赵总兵没事要虐他几下,忍疼真是硬本事。身上有些烫,发着烧的头脑也有些晕。躺在自己屋里,全身心放松,难免就有些脆弱了。躺的不耐烦,翻身起来,提笔写信给福王,告之大同战事。军报为军报,家书为家书。待写完给福王的,拿出庭芳留下的花笺,却是不知如何落笔。叹气,头一回后悔自己没好好学诗书。半晌,才在纸上落下平安勿念四个字。
    平儿拖了一个大包袱进来,徐景昌奇道:“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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