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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不计其庶-第398章

小说: 不计其庶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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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已经撕破脸了,张祺也不后退,反而道:“我若是你,且用不着将心比心,早一头碰死了。”
    庭芳道:“我若是你,那才是一头碰死了。堂堂左都御史,圣人言都记不住,活着还有甚意思?”
    另一个左都御史李锡书立刻声援:“下官看太傅不是将心比心,且是感同身受吧!”
    昭宁帝脸色更为难看,娘的揪着过去的事没完没了了是吧?正欲说话,庭芳十足流氓的道:“非要感同身受,才能生出仁德之心,我也不妨成全李御史一回。袁阁老,您亲戚家的楼子还开着吧?”
    昭宁帝差点叫口水呛着,当众恐吓朝廷命官!算你狠!
    李锡书指着庭芳:“你!你!斯文扫地!”
    庭芳嘲讽道:“在乾清宫里正经议事,直往青楼上拐。我在会芳楼住了三年咋地?你们谁没去逛过?站出来叫我瞧瞧!”
    全场:“……”尼玛!逛青楼跟在青楼卖是一回事吗?
    庭芳冷笑,嫌弃妓女脏,你们有种别去上啊!
    袁首辅真是五体投地,世人都爱痛打落水狗,庭芳如此理直气壮,反倒不好说她。她又不是自甘下贱去卖的,分明是被先太子害的。现如今李兴怀在做宗人令,都察院是想被宗室暴打还是咋地?
    庭芳又道:“若说节烈,我现要在落去那等地方,当场就去死。为何?我为太傅,朝廷命官,忠孝节义不可或缺。然此前我仅为闺中女子,三从四德,我夫婿又没叫我去死了,我干嘛要去死?”
    昭宁帝:“……”好有道理,竟无法反驳!
    张祺怒道:“厚颜无耻!”
    庭芳冷笑:“我是不要脸,你还不要命呢。我提废贱籍,你便上窜下跳的拿往事堵我的嘴。我一说贱籍,你们满脑子全冲着窑子里去了。合着只有窑子里的姐儿才是贱籍?那多卖身葬父的孝子被你们活吞了?烈女传里的奴婢你们读书人自己编的,这会子又不算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谁准你们拿着陛下的子民卖来卖去了?你家里的管家把你小老婆卖了,你也不许人提一句不曾?”
    张祺目瞪口呆,有个屁关系啊?
    内阁打酱油的诸人:“……”我去,好狠!好一句莫非王臣!谁再敢驳,同谋反何异?
    庭芳却是画风突变,冲昭宁帝拱手道:“陛下,臣以为,人非牲口,何以买卖?若要使人,雇工即可。人分三六九等,是因其能力。非要论贵贱,只在陛下与臣等之间。陛下为万民之父,臣万万不敢辱及姊妹。臣恳请陛下,爱怜子民,废其贱籍,圣泽千载,德行万世也。”
    户部郎中田邦奇垂死挣扎:“照太傅所言,那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话也不消遵守了。”
    袁首辅道:“太傅之意,乃有尊卑无贵贱。譬如我等,见了太傅岂能礼仪都不讲!”
    妈的,江南党都是马屁精!掐着架还不忘见缝插针的拍马屁!
    昭宁帝最不擅吵架,被一群文臣吵的脑仁儿疼。他且不知庭芳为何突然要废贱籍,然而庭芳至少比那起子巨贪可信,当机立断道:“就听太傅的。”
    皇帝一锤定音,中间又夹着天家威严,众人也只得认了。
    王雄英乘胜追击:“田土括隐,人口亦要括隐。”
    田邦奇冷冷的道:“不若太傅起个头儿吧。”
    庭芳爽快的道:“那边从我家点起。”
    张祺心中不服,不好再提青楼之事,又道:“太傅不解释一下前日收的那多银钱么?”
    庭芳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来,道:“我今日本就是来议此事,偏叫你打岔打到天边去了。”说着把账目呈上,“陛下,此乃前日臣与同僚一同凑的数儿,专用于五军纺纱厂并成衣厂的建设。朝廷财政吃紧,处处用钱,也不好尽数填了五军。我等谢五军守护京城,无旁的本事,聊表心意罢了。”
    江南党:“……”你狠!若论拍马屁,只服叶太傅!尼玛!当众给皇帝行贿!缺钱缺疯了的昭宁帝,松口更容易。可真是拜对了庙门!
    众人没醒过神来时,庭芳又笑嘻嘻的奉上了厚厚的一叠纸:“我等臣子,是替陛下分忧的,不是替陛下添堵的。若想出个新政来,就须得把不妥之处都描补上。臣提议废贱籍,若陛下首肯,教坊司立刻不复存在。内库国库皆有损伤,臣不敢徒增烦扰,特献上玻璃作坊,并淡水珍珠养殖思路、船舶运输改良技法、缝纫机图纸等,以充内库。恕臣无能,且只能想这么些许,待来日再补充吧。”
    众人又是:“……”赶上个赚钱能手的太傅,他们能说什么?玻璃、珍珠、船舶皆是暴利!运作的好只怕比教坊司还赚。教坊司自然是日进斗金的,但这斗金能有几钱落入内库,就不得而知了。庭芳以新革旧,至少三五年内,其利都牢牢扣在昭宁帝手中,昭宁帝如何不愿?庭芳少有出现在乾清宫,众人也是头一回见她哄昭宁帝的手段,确能拍到点上,怪不得昭宁帝如此宠幸!连造反都不计较了。这活脱脱是个财神爷啊!就算是皇帝,也没有跟财神爷过不去的!
    庭芳接着道:“臣闻唐朝时,罪官家眷皆入掖庭,以示惩罚。臣以为,三纲五常之下,三从四德之女子并无大过。尽管因其父兄夫婿贪墨,吸食民脂民膏,也不过是从犯。罚定是要罚的,却是罪不当死。籍没入教坊司,按照张御史的意思,那是要去死的。然主犯还未必个个都死,从犯却是要命丧黄泉,很是不公。主犯自有制度,臣以为从犯便都罚去劳改。替用血肉之躯保百姓安宁的兵丁们做衣裳鞋袜。她们受了罚,兵丁有了衣裳,岂不两益?再则她们亲身体会了百姓之苦楚,才知一粥一饭得之不易。方才御史们说我感同身受。可世人多愚钝,自己不曾经历过,便无法感同身受。如今她们也同百姓一般劳作,几年后定然改过自新、重新做人。那年幼的女孩儿,日后嫁了夫君,也能劝谏一二。陛下觉着呢?”
    王雄英抽抽嘴角,这太傅真是铁豆子里还能间出油来,偏还说的光明磊落。当众贿赂了昭宁帝,顺手嘲讽了御史台,还指出一条明路叫江南党从此对她感恩戴德——她一口气救了不知多少女眷的命,便是不以为然之人,也不得不装作欠了她一个大人情。厉害!
    昭宁帝耗了几日,知道江南根基深厚,处置到现在,已是极限。庭芳能替他解决问题,他乐的给庭芳颜面,转了笑脸道:“太傅所言极是,便依太傅的法子办。事多繁杂,太傅身子骨还不见好,袁阁老你派人协助太傅办理吧。”又温言嘱咐庭芳,“你只管大方向,琐事都要下头人去做,万别累着。”
    庭芳与袁阁老齐齐称是。
    昭宁帝呼出一口浊气,道:“安徽水利规划,工部那起子榆木脑袋,死活算不分明。徐都督又不得闲儿,太傅留下来替我算算吧。”
    众朝臣纷纷告辞,乾清宫内只留下庭芳时,昭宁帝又道:“屋里呆着着气闷,太傅陪我去御花园里边走边说。”
    御花园里相对开阔,昭宁帝带着庭芳在凉亭里坐下,赵太监站在十步外,把其余的太监宫女与起居注都阻隔开来。昭宁帝才道:“回头就收拾都察院!真是越发放肆了!”
    庭芳笑道:“前日同陛下说的话,陛下还记得否?”
    昭宁帝满脸疑惑。
    庭芳道:“找茬儿。”
    昭宁帝瞪大眼:“你!”
    庭芳轻笑:“我早想废贱籍了。王雄英等人固然是想保自家亲眷,然他们寻的理由却是正当。人口兼并不是好事。江南党是拔不起来的,不若利用他们的私心,谋求一点利益。都察院那几个,也就放个嘴炮罢了,掐起来引经据典,到底还是要陛下权衡。便是他们吵赢了,陛下又真能把江南党怎样呢?吏部、户部布满了江南人。尤其户部,心里存了怨恨,只消把账本毁上几本,重建就不知到猴年马月。王田的界限更是没了凭证。全是事儿。”
    昭宁帝道:“宋朝的雇工制,也是没人可使吧。”
    庭芳点头:“五代十国打成什么样了都。凡是自由身,人家做几年就想走。出去嫁了人,生的孩子又是良民。似家生子那般,人数再多也是在家里淘气。我小时候儿也不记得是什么事了,家里裁撤了一半的下人,竟还够使。权贵白占着那么多人,尽摆谱儿,不若把他们弄出去做工更划算。”
    昭宁帝笑道:“论算账,再没人能与你比的。”
    庭芳又道:“还有一事,原该皇后说的,我不好写折子,私底下同陛下说吧。”
    “何事?”
    庭芳道:“宫女子到了年纪就放了吧,一辈子关在里头白耗了青春,何苦来。陛下又不缺人使。同我们家一般,五六岁上头从外面雇进来,教到十二三岁就可以使了。使个七八年,二十五岁前放出去,她好生嫁个人,有什么不好?宫中侍卫也多,五军光棍更是数不清。索性弄个官媒婆,专管宫女的婚事。看着要出宫了,她自家有能力说亲呢,便不消管。自家不着调儿的,就叫官媒婆替她置办了吧。也是服侍了陛下一场,给些体面,皆大欢喜不是。”
    昭宁帝看向庭芳:“你当真很在意贱籍!”
    庭芳爽快承认:“是。”
    昭宁帝摇头:“便是废了贱籍,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得他们。世上还有打死儿子的老子呢,仗势欺人何时都不会少。”
    庭芳笑道:“我掉一句书袋。”
    “嗯?”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庭芳道,“第一步跨出去了,才有第二步。朝廷三令五申不许打杀奴婢,一年到头权贵人家也不知有多少条人命。可是也不能因为权贵横竖有法子隐瞒,就连枉顾人命的法令都没有了。因朝廷有法令,总让人顾及一二,便有人能逃出生天。”
    昭宁帝道:“没了贱籍照例难逃,不过聊胜于无吧…”
    庭芳笑道:“嗯那,我从良可不容易啊!”
    昭宁帝的脸又挂了下来,冷笑道:“都察院那两货作死!我便成全了他!”庭芳乃太傅,当众在乾清宫扇脸,扇谁呢?君辱臣死,辱君者他不弄死丫的,也配叫皇帝?
    庭芳道不甚在意,在文人心中,死太监比妓女的地位还低,可自古以来冲着太监摇尾乞怜的臣子还少了?九千岁在时,谁能与之争锋。张祺与李锡书确实是活腻歪了,她如今是昭宁帝跟前一等一的宠臣,夫君不独管着锦衣卫还宠的她要上天,求问她跟刘瑾有毛区别?你喵的敢在乾清宫当众骂九千岁?胆儿真肥!她都不消出手,自有长眼的替她收拾。
    昭宁帝瞥了庭芳一眼:“你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提废贱籍,我即刻就让他们二人的家眷籍没教坊司。”
    庭芳噗嗤笑道:“陛下,休欺负女人。”
    昭宁帝哼了一声,又道:“你那借力打力的手法当真纯熟!我都叫你算计了去。又是五军纺织厂,又是玻璃作坊,诱的我不得不应。”
    庭芳笑道:“陛下学会否!”
    昭宁帝没好气的道:“谁跟你似的长那么多心眼。”
    庭芳又笑:“他们未必想不到,只不如我简在帝心,哪里敢朝陛下的私库下手。奴婢的人头税且收不上来呢,教坊司那处叫贪的再狠,一年下来诸位娘娘的脂粉钱都是够了的。便是献计,哪有同我似的讨价还价,砍了内库,又给补上。换个臣子不敢这么玩,换个陛下臣亦不敢这么玩。再赶上江南党想要脱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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