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娘子-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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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一个人到中年的大老爷们儿和一个位高权重的清俊后生一块儿偷听屋里两个大男人你侬我侬,亏萧瑾瑜想得出来啊……
许如归偷眼看着这个杀人都不用拔刀的人,他一个长年经营这样生意的人都听得身体发麻脸上发热,萧瑾瑜居然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从头到尾一张脸苍白平静得就像尊菩萨一样,这人到底是不懂风情还是……
“许老板,”萧瑾瑜一进屋就拿起桌上那杯香茶浅浅嗅了一下,转手递给正盯着他发愣的许如归,“你方才说的那药,可是这种?”
许如归赶忙回过神来接过茶杯,仔细闻了一下,“回王爷,那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就是这药的气味,夜来香,古遥的独家秘药,错不了。”
萧瑾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轻蹙眉细细环顾屋子,“许老板方才说,古遥擅长刀割鞭打之法为客取乐,尸体上的刀痕鞭伤与之极为相似……”
“正是。”
“若真如此……这些器具乃系此案证物,不知能否劳许老板替我找出来?”
“就在床头的暗格里。”
许如归熟门熟路地打开暗格,取出一盘码放整齐做工精巧的器具,大概有十来个不重样的,萧瑾瑜打眼看过去,能看得出功用叫得出名字的最多三四样。
带景翊出来是对的……
“我需要再看看这间屋子,这些证物劳烦许老板送到景大人房里。”
“是,王爷。”
许如归刚关门出去,萧瑾瑜就凝起眉心,推动轮椅慢慢靠近了那张被褥凌乱的床。
验尸证明死因是做过死,诱因就是那个独门秘药。
尸身上伤痕多样却处处清浅,分散部位凌乱,伤口走向怪异,除了刚才那盘意味深长的器具,很难再有第二种说得过去的解释。
加上古遥刚才的话,去掉那些表达感情的语气词,连起来,几乎可以算是板上钉钉了。
虽然那人已死了三日有余,但开验之时距尸体从温暖处移至雪地中绝不会超过半个时辰。
照外面风雪程度,侍卫还能在雪地里追踪到延伸至弃尸处的脚印,说明楚楚不只看到了尸体,还极有可能和凶手打了照面。
凶手没有杀她的心,至少没有立即杀她的心,否则不会只有一具尸体。
做这样生意的人活动范围极小,如果想藏一个大活人,最放心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卧房。
这么一目了然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地方的尺寸能容得下一个人。
萧瑾瑜动手把床上所有的被褥堆到一边,一床被子两床垫子,搬开这些东西已经让他有些气喘了。
看到两块床板拼合处的一大道空隙,萧瑾瑜轻轻舒出半口气。
还好,不是密封的。
不好的是,方才连吃了几种药才勉强把病症发作时间向后拖延了一刻,这会儿他已经清晰地感觉到药效在迅速消散,一阵晕眩袭来,从全身骨骼之中向外蔓延的疼痛也有了决堤的苗头。
没时间多想,萧瑾瑜伸手试着去掀床板,手将要碰到板上的时候,板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眨眼就不动了。
萧瑾瑜一时不确定是它真的动了还是自己头晕看花了,怔了一怔,就在这一怔间,床板一下子跳了起来。
萧瑾瑜没来得及向后缩手,右手小臂毫无悬念结结实实地撞在板边的棱角上,伴着木头撞骨头的闷响,萧瑾瑜看清了床板活动的真相。
楚楚平躺在床板下的空间里,两手向前伸直高高顶起床板,用力把床板往前一扔摞到另一块床板上,这才扒着床边坐起来,“你要闷死我呀!”
在里面窝了这么半天才看见一道光投下来,她可不等不及那个红衣服的家伙慢条斯理地掀床板!
喘了两大口气,才看见紧按着手臂脸色发青的萧瑾瑜。
“怎……怎么是你啊?”
萧瑾瑜比她还想问这句话,而且得是吼出来的那种,怎么每次都是你!可惜他这会儿正占用着绝大部分力气来忍痛,只得紧锁眉头冷着脸孔盯着这还一脸无辜冲他瞪眼的人,“为什么跑出去……”
楚楚本来都把这茬忘干净了,萧瑾瑜这么一问,一下子全想起来了。楚楚麻利地翻身出来站在地上,跟萧瑾瑜拉开三步距离,腰板挺得笔直,“我已经请侍卫大哥把钱都还给你了,给你当丫鬟的工钱我也不要了。你愿意骗人我管不着,你骗我的事我也不计较了,可我是当仵作的,说瞎话要造报应,那些骗人事儿以后你还是找别人干吧。”
萧瑾瑜靠在椅背上忍过脊骨间的一阵刺痛,勉强提起力气开口,“那不是骗人……”
“随你怎么说吧……我先前验的那些你就当不算数好了,反正京城里有本事的仵作多得是,你找他们再验一回还更保险呢,我不等上堂作证,这就回家了。只是还有件事……”楚楚抬手指了指自己刚刚爬出来的地方,“我不知道古遥公子去哪儿了,他拜托给我的人还在里面呢。”
里面还有一个人?
疼痛急剧加重,萧瑾瑜左手紧紧抓着扶手,指节苍白突兀,紧皱眉头,极力保持平静的声音里也掺进了细微的颤抖,“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麻烦你转告他,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救不过来了。我刚刚验过,他身上虽然有不少伤,但都浅得很,不致命,他是吃了太多房药做过死的,是跟先前那几个人一样的房药。”
“好……你走吧……”
☆、16红枣姜汤(十六)
萧瑾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但恢复意识纯粹是因为虎口上传来的一阵尖锐的刺痛,视线还一片模糊的时候就听到景翊的声音在床边传来。
“我找叶老头拿药的时候听他说,要是今晚戌时初刻还没见你进王府,他就对王府发丧,然后自己抹脖子给你陪葬。”
叶千秋天天都在说狠话,但一般不会狠到这个地步。
“什么时辰了……”
“申时初刻,还有两个时辰。”
大概……昏睡了大半日。
萧瑾瑜刚一动右手,一道沉闷的疼痛从前臂迅速窜过全身,萧瑾瑜才想起这鬼使神差的一记,皱起眉头,换左手慢慢撑起身子,“谁把我送过来的……”他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楚楚跑出古遥的房间,往后就是一片空白了。
“吴江,他刚来就撞见楚楚,那丫头跟他说你好像病了。”
萧瑾瑜微舒眉心,“吴江已经到了?”
“早就到了,”景翊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个人已经走了。”
萧瑾瑜吃力地安顿好自己的身子,轻轻牵起一丝苦笑,“我知道……”
景翊一愣,“你知道?”
“她都告诉我了,我准的……”
景翊一下子从床边蹦了起来,“你准古遥自杀干嘛?!”
轮到萧瑾瑜一愕,“古遥死了?”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萧瑾瑜脸上一热,旋即脸色一沉紧锁眉头道,“传令下去……保持尸体原状,任何人不得靠近……我去验了再说。”
“晚了,验都验完了。”
“谁验的?”
“还能有谁,跟你进如归楼的仵作不就那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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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遥是死在景翊房间的浴室里的,割腕,萧瑾瑜到的时候古遥的尸身已经被移了出去,就剩下浴桶里满满的一桶血水和满屋的血腥。
楚楚就站在浴室门边,一眼看见萧瑾瑜像是比先前缓和许多的病色,心里莫名地涌出一阵欢喜。
萧瑾瑜被吴江和景翊陪着进浴室的时候从她身边路过,就只不深不浅地看了她一眼,“你还没走?”
那一层欢喜上像是一下子被盖了一铲子雪,瞬间冷了半截,“我的包袱还在安王府呢。”
萧瑾瑜没再接话,径直进了浴室。
楚楚扁了扁嘴,他是个王爷,有那么多人伺候着保护着,才不用她担心呢,要不是看古遥死了还光着身子浸在血水里怪可怜的,要不是大哥说等他办完了王爷这趟差事就送她一程,她可不会赖在这儿。
她憋着一肚子的话想问董先生,六扇门究竟在哪儿,九大神捕的真实名姓都是什么,到底怎样才能成六扇门的仵作……等回王府拿了她的小花包袱就走,她可不情愿在这不清不明的地方白耗时间。
楚楚偷偷往里扒了扒头,里面萧瑾瑜正撑着拐杖站在木桶边上,里里外外仔细地查看着,吴江和景翊就站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在跟他说些什么,却谁都不上前搀他一下,被吴江和景翊挺拔的身形衬着,萧瑾瑜的身子显得格外单薄,甚至有点摇摇欲坠。
楚楚心里嘀咕,除了爱骗人,这个王爷其实也不算坏,可就是怎么看都不像个能破案的。
九大神捕能破大案奇案,那可都是身怀绝技到让人闻风丧胆的江湖奇人,他……最多算个怪人吧。
连骗人都骗得那么怪,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弄那多弯弯绕绕来给那个看着就老实热情的许老板下药,难不成就为了把人家的衣服都扒下来看看?不就是白花花光溜溜肉呼呼的,也没觉得有多好看嘛……
楚楚正没头没尾地想着,突然眼前白光一闪,景翊已不见了,吴江小心地推着萧瑾瑜的轮椅走出来,萧瑾瑜手里正拿着她刚才交给吴江的尸单。
路过楚楚身边,萧瑾瑜只冷着脸问了她一句话,“你可确定所验无误?”
这叫什么话!楚楚把头一昂,“你要不信就自己看去,验错一处,我就让你打我一百板子!”
吴江脸色一沉,“楚楚……”
萧瑾瑜扬手截住吴江,静静地看着气鼓鼓的楚楚,“有错没错,待问个人便知了……你可敢一起听听?”
“这有啥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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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翊回来的时候把许如归也带了回来,许如归煞白着脸色,一进门就奔着萧瑾瑜过去了,吴江手按刀柄从萧瑾瑜身后不着痕迹地移到萧瑾瑜身侧,许如归识趣地停在了五步开外的地方。
“王爷,古遥他……”
萧瑾瑜轻轻点头。
“这,这怎么可能……请王爷明察啊!”
萧瑾瑜波澜不惊地看着许如归,“许老板放心,已查清楚了……劳烦许老板把楼主请出来,我长话短说,说完就走,尽快还如归楼一个清静。”
楚楚一愣,酒楼里最大的不就是老板吗,楼主是干嘛的啊?
许如归错愕之余勉强挤出个僵硬的笑容,“王爷,此事由在下处理即可,就不必惊扰楼主了吧……”
“也好,省去不少麻烦……”萧瑾瑜不动声色地对景翊道,“景翊,把许老板带去刑部,跟刑部说是我刚结的案子,你在这里也就算是经大理寺复核过了,入库的卷宗我来整理,让他们在年前安排个时间直接把人砍了就好。”
景翊还没应声,楚楚才刚明白萧瑾瑜这慢条斯理的官话是个什么意思,许如归就急了,“王爷!在下冤枉!这……这从何说起啊!”
萧瑾瑜一脸淡然,却满目冷厉,“要么闭上嘴进死牢,要么把你们楼主叫出来为你喊冤,你做个决定吧。”
“王爷,您……您知道楼主不愿见您……”
萧瑾瑜冷然一笑,“不然何必劳烦许老板呢?”不等许如归再出声,萧瑾瑜沉声道,“我只等一刻,一刻之后,许老板就自求多福吧。”
“王……王爷息怒,”许如归额上顶着一片亮晶晶的冷汗,微颤地抱起双手一揖,“在下马上去……试试。”
“景翊,陪许老板去一趟,该帮忙的帮帮忙。”
许如归忙摆手,“不敢不敢……”
景翊一笑,勾起许如归的肩膀就走,“客气客气。”
萧瑾瑜靠上椅背,闭上眼睛之前用余光扫了下楚楚,原本就在他身边站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躲到吴江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