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子奋斗日常-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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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两人就离开了广和园。
*
因为有第一场戏作为铺垫,第二场的时候自是十分火爆。
当日早早便有无数看客到了,坐下后,戏还没到时间开始,百无聊赖,就和身边的其他看客聊起上一折的剧情来。
这也算是广和园里一个比较奇特的地方吧,寻常在别处看戏,大家都是各看各的,看到精彩之处,顶多喝彩两声。可这广和园的戏却与其他处不一样,总是峰回路转,让人咂舌不已。
经常有人信誓旦旦料定下面的剧情,却临场被反转,因此被打脸之人众多,可大家还是对猜接下来的剧情乐此不疲着。
“你们信不信,这一场绝对会挑明这秦画的身份!”
“有没有人猜她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哪儿来的妖精?”
“人鬼不好说,据鄙人在这广和园看戏这么久的经验来看,撰写此戏本子的人似乎总喜欢戏耍人。他最喜欢干的就是挑起所有人的好奇心,却并不让人落到实处,谜底总是在最后才会揭晓。就好像那嫦娥,不就是让大家一直揪紧着心,到了最后才揭晓那后羿的身份。所以王兄,你的这种说法愚弟觉得有些过于肯定了,这一场应该不会揭晓这秦画的身份。”有一书生文质彬彬,却胸有成竹,可以看出他对这广和园的戏也算研究得挺透彻的。
他的说法,获得附近许多人的赞同,纷纷点头说这种可能性最大。
而那王兄,自己唾沫砸的坑儿还在眼前,就被人驳了回来,显然有些恼羞成怒。到底这是公共场所,也不好当众发怒,只是道一句你往下接着看就是了。
像这种议论剧情的人还有很多,戏厅中喧嚷而嘈杂。二楼上,正对着戏台子视线最好的那个雅间里,孙桁啼笑皆非道:“瞧瞧这群人还吵上了。”
祁煊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磕着瓜子儿,这厮嗑瓜子的样子格外跟人不一样,扔一颗在嘴里,不见他嘴动,眨眼的功夫就见两片瓜子皮被吐了出来。也不乱吐,刚好落在他面前一个白瓷盘里,盘中已经积攒了许多瓜子皮了,可以看出这厮坐在这儿有不少时间了。
确实也如此,每到有秦明月戏的时候,祁煊总是来得特别早。
若是戏还没开,就往雅间里一坐,一壶茶,几碟果子,能混上大半日的时间。
对于孙珩的话,他的回复是:“你真是闲的。”
孙珩挑眉:“你才闲的,你不闲,你坐在这儿吃瓜子。什么时候你染上这种老娘们的毛病了?还别说,这瓜子儿挺香的。”说着,他往嘴角丢了一颗,尝了尝。
祁煊这才收回架在凳子上的腿,将放瓜子的盘子往面前挪了挪,“滚滚滚,没人请你吃。”怕孙珩手贱再偷拿,他索性将盘子一端,将大半盘子瓜子都倒进袍子上,下摆往上一兜,就是个现场放瓜子的地方。
孙珩倒诧异上了,“嘿,这是哪儿买来的金瓜子啊,小爷吃几颗都不让。”
可不是金瓜子嘛,这瓜子是秦明月特意命人送来的。
也是祁煊来得太勤,有事无事总往广和园跑,而秦明月最近又太忙。再说了,她也不想总是面对他,因为这人总是会蹦出几句让她不知道该怎么答的话。索性遵循着一三五二四六的惯例,中间隔上一次,她就见祁煊一面,也免得被这人说自己什么用过了就扔之类的话。人实在没法出现的时候,她就会特意让人准备些小吃,权当自己的歉意了。
这期间祁煊吃过了渍梅干,蜜果子,以及各式糕点,都不得他喜爱,也就瓜子盘能让他纡尊降贵用上一用。秦明月索性亲自去京城最好的炒货行买了一些瓜子来。下次再来,就给他端上一盘子,美闻其名这是秦姑娘亲自去买的,也是她平日里最爱吃的。
还别说,真把这人给哄住了。
吃过两回,祁煊嗑瓜子的技术得到了质的飞跃,已经可以达到大师级水平了。
拉回话题,就在孙珩和祁煊说话途中,台上的戏已经开始了。
戏是接着上一折演的,话说那下人发现秦画的异常之处,心中疑窦丛生,可又苦无证据能证明这秦画实在异常。毕竟偶尔厌食实乃正常,可就算厌食,你不吃就好了,为何要偷偷地倒掉呢?
这下人实在好奇,就忍不住就偷偷观察上了,这一观察发现秦画此人确实诡异得紧。
有孝之人不宜出门,可此人却是从没见她出门过,寻常就一个人躲在屋里,贴身丫鬟都不让在屋里侍候。
其实发现她有些异常的人就是周妻派来侍候她的丫鬟,一个叫做田儿的人。
田儿疑心上了,就借故在白日里闯了几次秦画的房间,却并没有发现异常。秦画独自呆在屋里什么也没干,不是在榻上睡觉,就是一个人坐在屋里。
而与此同时,秦画的食量似乎突然变得正常起来,不光每次送来的饭会吃完,也不再见偷偷倒掉饭食。田儿只当自己的多想了,也不再私下里偷偷观察秦画,可就在这当头田儿死了。
死因是投井。
谁也不知道田儿是怎么死的,还是一个负责打水的婆子发现的。事发之后,周妻派人来询问秦画,秦画却是一脸茫然与无辜。只道自己平日闭门不出,又与他人不相识,寻常除了送饭的时候能见到田儿,其他时候根本见不到她,并不知道她为何会投井。
对此,周妻并没有表示怀疑,因为田儿就是她派来监视秦画的。秦画日里见到田儿的次数多不多,没人比她更清楚。
事情似乎就这么过去了,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而时间依旧一日一日往前过着。
戏的最后,以新被派来侍候秦画的丫鬟,看见她坐在窗前梳头被吓到为结束,再度给大家留下了一个深深的悬念。
“嘿,这就完了,你倒是继续往下演啊!”
发出这样感叹的人,不止孙珩一个。
祁煊却丝毫不以为然,坐了会儿,见秦明月没来,知道她大抵又忙着,便拍拍屁股打算走人。
有时候想想其实也挺滑稽的,他安郡王何曾待人这样过,可每每看着她眼下的乌青,他又不忍再强迫什么。
“哎,你去哪儿?”孙珩叫住祁煊。
“回家。”
“那我同你一起。对了,陈六那小子约着明儿出去打猎,你去不去?”孙珩嘴里的陈六,是敬亭侯府陈家的嫡幼子,也是一个纨绔,寻常和孙珩关系不错。
“不去。”祁煊一脸没兴趣的样子。
孙珩想了想,“你不去,我也不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兴来了一大批的流民,被堵在那边了,圣上已经知道这事,龙颜大怒,派我爹过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估摸着最近恐怕不太平,还是少出门的好。”
身为一个纨绔,孙珩平日里虽有些不着调,但嗅觉还是挺敏锐的,从这件事中窥探到一些机锋。
听到这话,祁煊眉头当即一拧,可是很快就松展开来,浑不在意道:“出了什么事儿,也出不到咱们头上来。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
孙珩点点头,“这倒也是。”
*
天并没有塌下来,但任谁都知道这次河道总督胡承邦是完了。
原来早在七月初十那一日,黄河就决了堤,这一决堤可不是一处两处,而是连着好几处。夏日本就是雨水多的时候,一到夏天,朝廷最怕的不是哪里有旱灾,而是黄河决堤。
毕竟旱灾可以赈灾,若是水患,死人不说,还劳民伤财。
历朝历代以来,黄河水患就是朝廷的一心腹大患,可黄河素来以‘善淤、善决、善徙’而著称,根本不是目前人力可以解决的。朝廷年年砸出大量银子去修防,可是年年都不得安身,好点儿的只祸害一处,不好点儿的就像今年一样,祸害了河北河南两地,致使两地哀鸿遍野,老百姓叫苦不堪,流民四起,民不聊生。
又因这两地靠近京师重地,逃过洪水肆掠的灾民,自然就往京师涌了来。
其实也是当地官员胆子太大,出了这样的事竟然敢瞒报,等灾民来到大兴,被大兴当地驻军拦住,惠帝这才收到这一消息。得到消息的他,龙颜震怒,当即命人出京去拿河道总督胡承邦回京问罪。
其实这胡承邦也是个倒霉的,刚任河道总督不足一年,门里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呢,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之前,他倒也发现有些地方的河堤绝对防不住夏季的暴洪,可他初来乍到,而河务衙门早已是自成系统,他的命令下发下去,下面的人却阳奉阴违。
等出了事后,为之晚矣。
朝廷派去的人并没有拿回胡承邦,因为事发之后,胡承邦就服毒自尽了,其家眷也一无所踪。据当地官员说,河道决堤后,有暴民积怨之下袭击了胡宅,胡总督的家眷尽皆惨死,家财也被抢夺一空。
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并不是。
惠帝雷霆震怒之下,两地牵扯进去的官员纷纷落马,撤职的撤职,查办的查办,另外赈灾之事还得提上日程。
可提到要赈灾的事,却是遭到了阻碍。
无他,皆因朝廷没钱了。
这几年也不知是怎么了,这里涝完那处旱,不是小灾,就是大害,总是不能消停。看似大昌朝太平盛世,可朝廷其实没什么钱的,如果有钱的话,惠帝也不会去捅马蜂窝,将王铭晟派去了江南。
说其他的都是假话,给朝廷弄银子才是真的。
勋戚官绅占地严重,赋税收不上来,即使收上来也是杯水车薪。大昌朝有钱的地方倒是不少,可惜钱都进下面人的荷包里了。
惠帝恨啊,恨得牙痒痒。
他作为堂堂大昌的皇帝,修建个行宫,多宠信几个妃子,就有一群朝臣天天在他耳朵根子边上说,这起子人自己却是个个富得流油。
各种原因交织下,惠帝往江南派去了王铭晟,也派去李栋。可惜这两个人哪怕再有才,也是双拳难抵四手,江南那边没有任何进展,而各处需要银子的缺口却是越来越大。
惠帝在朝堂上发了顿火,下面一众文武百官全部蔫巴了。
可扭头再上朝的时候,惠帝问这事儿怎么办,下面却还是一片鸦雀无声。
意思就是您看着办吧。
惠帝若有办法,能在朝堂上发火吗?他想赈灾,可是有钱吗?
户部那里倒是还有些银子的,可惜户部尚书赵懋那老家伙硬是抓着手边的那点儿银子不丢,说是辽东那边的军费再不能拖了,除非惠帝想让那群金人打进来。
好吧,听到这惠帝不说话了,虽说攘外必先安内,可是那群外族一直虎视眈眈。他还没忘记自己皇城在哪儿,除非他这皇帝位置不打算坐了,不然辽东那边的问题就不能轻忽。
那就只能到其他地方弄银子,大抵也是物极必反,这会儿惠帝反倒不急了。
你们愿意装哑巴,那就使劲装哑巴吧。
这大昌朝真是败了,你们这群官儿还能当吗?
朝堂之上气氛诡异,而这一切并未影响到京中的平民老百姓,大家还是该吃的吃,该睡的睡,该干啥干啥,除了物价涨了一些,最近各府上买人便宜了一些,还真没什么影响。
当皇城根儿下的百姓就是好啊,全天下哪儿都可能出事,就这里不可能,等到京城都出事了,大昌也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