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官人-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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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件事在她上一世不长也不短的二十几年里头,那可都是关系切肤之痛的大事。
吃一堑长一智,康三元从此立定了万事顺其自然的主意——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强求。是自己的,只要等着它自己送上门来——当然,做生意的时候除外……
所以,康三元在见夏风与殷姑娘越走越近之后,她揉坏了几卷书本子,便果断的下了决定:既然他更喜欢和她在一起,那就罢了吧。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康三元每一见夏风,眼中的神色便多了一分落寞。
康三元如今每日必要上街的,且每日见有官兵从街上过必要心惊——既怕有宋崖的什么消息,又怕没有他的什么消息。景氏兵器行倒没什么动静,一如往日的平静,上门买兵器的倒多了,也有些布衣百姓。
如此到了第五六日上,又有新消息传来:皇上颁了新旨了,新旨的上半篇是说:西北大将军换人了,换成了一位名叫李双贺的武将。
据说这个李双贺作战勇猛过人,因上了年纪,经验丰富,因此皇上点了他去接景侯爷的班。
旨意的下半篇则是要举国齐哀,悲悼英年早逝的镇国侯景年。
虽没有说要各个衙门都设灵堂,但渝州城的衙门是挂了白幛了。康三元其时,刚去南城区小山坡上看自己的老宅子回来,便见街上人声鼎沸,乱哄哄一片,她与霍顿走了没几步,便看到了那新贴出的告示——一个字一个字的认下来之后,康三元顿时觉得身上一空,仿佛什么地方被人摘走了,却又觉不出疼。
转头看霍顿,霍顿也在看告示,脸色紧张,人挤得又热,眼见得他头脸上滚滚的流下了汗来,康三元便在内心对自己道:“是真的了……他死了……”
他死了,他说的话没有一次是真的,以前说去几日便回的,结果一去逾月;如今说战毕即归的,结果战事未了,人先没了。阎王,应该不会再弄错第二次了吧?
康三元看了告示,失魂落魄的回了步云街,一病不起了——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她想自己应该是能熬得住的,不论是夏风爱了别人还是自己马上将流离失所,还是再不能见宋崖。她都能挺得住的。
然而她就是倒下了。
她躺在西厢房里,感受不到盛夏的炎热,也闻不到院子里的花香,整日昏昏沉沉的,不辨晨昏。口角也起了泡,身上发起了烧,嗓子也肿了,食不下咽——她想,自己大概只是操心太过了,在上一世里就有这毛病,一累一急便要上火发烧。自来这一世,自己可有一刻的空闲?如今是累的。
康三元在昏沉中一时糊涂一时明白的想:不如就此去了吧,此地也无可留恋了,让我到阴间等个几十年,等见了父母之面,再一同入轮回吧……
因为高烧不退每日来看她的人她也记不甚清楚,只知道一会儿房里点灯了,一会儿房里没有灯了,如此不知过了几日。
忽有一天,张齐兴冲冲的赶来,满头热汗的将一个牛皮袋样的小包递到康三元手上——康三元每日黄昏的时候会醒来,如果有人在,她会问一问外面的情况,外面的情况总是坏的,不是败便是退,街上早就渐趋混乱了。
康三元遂让吴小山替她将存在几个银号里的钱取出来,全部兑换成现银,以备不时之需,又命铺子里只卖存货不要进新的了,预备着关门大吉。
她想,无论如何,得给大家留条后路。
张齐给她送这个皮囊来的时候,正是一个落雨的黄昏,康三元这日烧稍微的退了些,自己勉强的下了床,靠坐在椅子上愣神。见张齐一头热汗的进来,面带喜色的递给自己一个小袋子,遂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张齐放轻了声音道:“侯爷的人传过来的——”一边说一边擦了擦汗补充道:“刚送到,叫你亲看——”
康三元听了“景侯爷”这三个字,心中仿佛吹过了一阵秋风,不胜苍凉寂寥。
待亲看到皮囊上那个眼熟的蝇头小楷“暮”字时,那意外的惊喜如同闪电一般从心中升起——连忙三下两下拆开了那个小袋。
便见里面只有一张厚厚的油墨纸,纸上的字很少,依然是那次宋崖在她手心所写的体格别致的蝇头小楷,只有几行:
莫要听信传言,有事只叫张霍二人相帮便可,不要南迁,不日当见汝
话虽少,但是意思明白——莫要听信传言,不日当见汝,那不是说明他还好好的活着么?
康三元紧盯着这几行字,带着一嘴巴的疮,笑了……
劳燕分飞
自康三元收到这封短信之后,没过多久,便传来了西北大捷的消息,据说是我朝的军队成功的诱敌深入,用几座孤城分散了了敌人的兵力,一举分而歼灭之。
这一仗西北的蛮族元气大伤,精锐几乎全部丧尽,但,威震清乾的那个年轻的莫儿墨国王却没有被歼灭,往更西北之地逃窜了。
大军告捷之后,留下驻防人员,其余大部开始陆续班师,景侯爷是诈死以迷惑敌军的消息也便传了出来。
举国上下又是一片欢腾。
康三元病体初愈,闻听了消息一颗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他没死就好,大军胜了更好,终于不用怕流离失所了,铺子还可以照常开,养活下半生的钱还可以继续攒……
而夏风见了她的欢喜之色,在放心之余,神情上又添了一丝伤情。
而康三元如今顾不得这个了,因为她有了一个可怕的发现,好像是坏了事了——一向很准时的大姨妈迟迟没有来,康三元忧心忡忡。
她不能判定自己是不是怀了,又不能找大夫——她的情况不同于银姐,万一真的断出点什么,以后可怎么处?因此,她旧的焦虑刚刚解除一半,又闷头一棍一般压上了个更大的忧愁。
泡又烧了起来,她比先前看起来更加焦躁,一会儿神思恍惚,一会儿急的想要跳墙。
她先还因听说景年已死而食不下咽,替他洒了好些眼泪,如今见自己意外的要怀孕,却急了起来——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怀上个孩子啊,这让她可如何自处,这孩子要是真的,她以后定要处处受钳制,再不能随心像意了……
如此又过了四五天,一日黄昏夏风忽然来向她辞行——自康三元怀疑自己有怀孕的征兆之后,便绝望的生了刻意疏远夏风的念头,先前还只是夏风在疏远她,如今两下里疏远,两人经常的多日不见一面了。
夏风来时,少见的穿了一身素色的淡雅衣衫,衬得人在威风之外,又加了一层温雅。康三元其时,正坐在厅里发呆。银姐今日不舒服,在自己房里歇着。霍顿来开的门。
夏风站在门口望康三元,觉得她瘦的比自己初见她时还要可怜,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底不由得又生出了怜惜。
站在门外叫了一声“三元”——康三元却像受惊了一般,有些惊惶的扭过头来,见是自己,又勉强的露出个忐忑不安笑容,站了起来。
夏风见她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忍的走近来,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便要皱起来,想了一想又一狠心,换上了平常的语气问:“三元,你今日可好些了?”
康三元原本多日不见夏风,如今见他来又惊又喜的,但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忧虑,遂暗淡了神色,略有些愧疚的只道:“好多了,只是我这几日懒怠出去——”
夏风望着她,半晌方道:“三元,我此来是想同你告个别,我欲后日回江陵,此一去便不打算回来了——”
说到一半停住,见康三元看着自己,脸上现出不舍和悲伤的神色,心内不由得一痛,话便不由得冲口而出了,问:“三元,你可愿意随我同回江陵?”
这已经是夏风第二次问她了,康三元看着夏风墨黑的眸子中含着的微微的期待和紧张,忽然有些释然的觉得——大概是自己一直在误解他,他也许从没有生过别念,可是如今,自己又怎么有脸跟他回江陵呢?
倘若那日在梨树下,自己便答应了他的话,大概也就没有如今这么些波折和流离了,大概如今已是夫唱妇随,宛然燕好了。只是,这世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假设。
康三元想到此处,别过脸去摇了摇头,狠心道:“你走吧,我……几番细想……自觉既不愿丢下这里,亦不愿从此只稳坐家中,相夫教子,更……忧心你的那些新旧仇家,因此……翻来覆去,如今心意已定……不如你我就此别过,互不连累……”
这番话艰难的说完,康三元便转过脸去,不敢再看夏风——
夏风望着她,神色倒没有什么变化。
半晌,便听夏风缓缓的道了一个“好”字,人影动,竹帘响,康三元再回头,夏风已经无踪了……
这天半夜时分下起了急雨,康三元难以入眠,听了半宿的风吹雨打声到天明,她又发起了烧——这次,她却不敢叫大夫了,她甚至有些怀疑上次王大夫来给自己把脉,是不是就已经断出了身孕这回事。
可惜那时自己浑身难受,生不如死,根本没留神大夫的表现,也就无从揣测。
这次的烧来势更猛,康三元浑身仿若炭烧,银姐不顾康三元的叮嘱,依然叫孙大哥请了王大夫来把脉——
王大夫把脉,除了把出了病因,还把出了喜脉……
这事在康三元的意料之中,银姐因早知道了康三元和宋崖滚床单之事,因此听了王大夫吞吞吐吐的一句:“疑有身孕”,之后,虽然惊讶,却也迅速的接受了事实。
银姐十分上心的与王大夫谈了许久,最终长出一口气——她一不愿意这事传出去;二怕康三元吃的那几幅中药会影响肚子里的胎。直到确信确实无妨了之后,这方彻底的放下了心。
康三元自觉自己对宋崖,乃是一种近乎于萍水相逢的江湖友人的情谊,类似于友情——就比如两个不打不相识的朋友,虽然彼此很多地方看不惯,但由于有了“打”的一段经历的磨合,也就有了友情,所以,她对宋崖的态度一直是朋友般的随和和稔熟过后而生出的惦念。
但她从来没有想到自己和他会有一腿,即使如今真有一腿了——她如今便慌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背上□的骂名是个什么情况,也不能想象自己每天闲坐着和一班命妇们品茶磕牙是个什么场景,更不能想象自己以后依然像在那破宅子里一般,忍气吞声的伺候宋大爷。
总之,和宋崖有关的事情,除了像以前一样,偶尔见一面,打声招呼些微的谈几句之外,其他一切的挂噶都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
康三元决定换座城池来住一住了,换了地方,她可以考虑如何打胎或者养胎,可以重新计划以后的那五十年该如何走……
康三元打定了主意,待烧一退,便告诉了银姐,将铺子也全交给了他们两夫妇,吴小山已经订了亲,大约年底就要成亲,康三元先将贺礼的钱留在了银姐这,也和吴小山讲了自己要走的事。
吴小山是个聪明的少年,他听康三元字斟句酌的说完了要离开渝州城的理由,并没有说什么,末了只是问:“师父准备什么时候走?”康三元将自己要走的日子定在了两天之后——她想快刀斩乱麻,不然拖延个几天,她可能又舍不得银姐吴小山等人了……
这天康三元留恋不舍的在铺子里直待到晚上,吴小山知道康三元此去是要避着张齐霍顿的,然而师父一个女子去异地,总让人不放心,因此他便想与康三元同去,至少可以帮她安顿安顿,康三元想到他还有一家老小,且定了亲了,自己不能带累他,因此不同意。
银姐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