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阿福-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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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旁的侍妾也就罢了,都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赵夫人您却是要请一请的,”翠眉建议道。如今白侧妃沉香园闭门不出了,燕王府后院身份最高的就是有封诰的赵夫人了,于情于理都该请一请赵夫人。
“单请赵夫人,若是没话说岂不尴尬,不如都请了,”阿福请客的经验少得可怜,既然翠眉这样建议了,她就干脆把所有人都请了。
“夫人说的是,”翠眉笑了,徐夫人现在就是众矢之的,就算再低调,也不能把别人的妒忌消去,不如把王爷的宠爱明明白白放在明面上,让那些牛鬼蛇神自己掂量去。
第39章
芳华馆榆柳荫荫,一片浓绿, 挂在屋檐下的绿头鹦鹉看见有人来了, 拍着翅膀叫起来, “姑娘好, 姑娘好。”
杏枝手里拿着一个竹篮子,步履匆匆地回来, 听见鹦鹉的叫声,暗暗啐了一口晦气, 这只鹦鹉是住在东厢的张侍妾养的,张侍妾被赐死以后,她的侍女也都遣散了, 只有这只鹦鹉无人要, 留了下来。她们把拴在鹦鹉脚上的链子解开了,结果这鹦鹉也没飞走。孙侍妾心善,就让她们把这只鹦鹉养了起来。可杏枝嘴上不说, 心里还是嫌弃这鹦鹉是死人的东西晦气。
她没搭理鹦鹉,提着篮子径直进了孙侍妾的屋子。
“月例领来了?”杏叶从孙侍妾的内室迎出来,目光落在杏枝提着的竹篮子上。
杏枝脸色不太好看,她想起来去领月例的时候被那些不入流的姬妾们明里暗里的排挤, 犯了错的是张侍妾与她们孙侍妾何干,这变脸的也未免太快了。
“这是什么脂粉?”杏叶没留心杏枝的脸色, 先打开那几个脂粉盒子看了起来, “这样的粉, 怎么能用?”
盒子里的粉看起来是又细又白, 但是这种粉扑在脸上只会惨白一片,远不如她们自己使银子托人买的宫粉扑在脸上白得自然贴切。
“侍妾的份例就是这种粉了,”杏枝也不高兴。现在是陈嬷嬷在管内院,月例银子不变,却是不许内院的人私下请人采买了,胭脂水粉都改成了按份例发的,孙侍妾得的东西已经比那些姬妾好很多了,那些姬妾可是有的当场闹了起来。谁让这么赶巧,今晚徐夫人摆暖房酒呢。谁都想着艳压群芳,好让王爷多看一眼。
孙侍妾也听到了侍女们的议论,穿着素白的单衣从里面出来,她的头发已经精心梳了个精致的百合髻,只等着上妆以后换衣裳了。
“主子,你看府里发的脂粉,”杏叶很着急,今日徐夫人请客,王爷肯定是要去的,主子的打扮就不能马虎了,万一王爷一眼看中了她们主子呢。
“先用以前剩下的粉吧,”孙侍妾只能叹气了。她和张侍妾的屋子就隔了一层墙壁,那日她听得清楚,张侍妾一直不肯就范,后来就突然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挣扎呜咽声。她站在窗子的缝隙后看见脸上盖着白布的张侍妾被太监抬出来,脖子下隐约可见一圈骇人的青黑。打那以后她就淡了争宠的心思,可侍女们都很期待今日的宴会,她也不好拂了她们的好意。
杏叶抿抿唇,剩下的粉已经不太够用了。可天色不早,也由不得她们耽搁,杏叶只好使出了十二分手段,尽力把孙侍妾打扮得光彩夺目。
她们到的时候,徐夫人请客的骊音阁已经热闹起来了,披红挂彩的戏台上,身段婀娜的戏子正在唱一曲游园,唱到“人立小庭深院”时正好转过脸来,真是脸似芙蓉,美貌无比,仿佛曲中的杜丽娘从戏中走了出来。
孙侍妾看见此人,却是一惊,她认得这个戏子是正当红的名角许小婉,更是王爷花了大把银子力捧的心头好。也不知是谁请的许小婉,难不成是打算看徐夫人的好戏?孙侍妾暗暗打定了主意,一会儿更要安分守己才行。
骊音阁是隔着一湾池水相望的两座小楼,西楼是戏台,供戏子优伶们使用,东楼就是主客们听曲赏乐的地方。
阿福今日是东道主,就坐了主座,正对着戏台,她听着台上歌声婉转,唱腔清丽,很是喜地对坐在右首上座的赵夫人道:“这曲子唱得真好,扮相也好漂亮。”阿福这才记起来,她都还没有给燕王唱过歌呢,琵琶也落在了香如故,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许小婉是京城名角,唱得自然是好的,”赵夫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她穿得端庄,檀色通袖衫,秋香色裙子,素雅得像个居家修士。
阿福还没来得及点头赞同徐夫人的话,一个穿着玫红夏衫露出柳色抹胸儿的艳丽女子就笑着插话道:“王爷也是极为喜欢这个许小婉的,若不是她拿乔,咱们早就是姐妹了。”
赵夫人眉心微蹙,略担忧地看着阿福。
孙侍妾刚巧就赶到了这话,暗叹一声,上前请安,“妾来晚了,还请徐夫人不要见怪。”又令杏叶送上贺礼。
“孙侍妾太客气了,”阿福笑着让孙侍妾入座。被孙侍妾一打岔,关于许小婉的话题就被搁置了,阿福心里却是记住了,落在许小婉身上的注意力就更多了,容貌这般美丽,嗓音又婉转动人的女子,就是她看了也羡慕呀。听话音,还有些求而不得的故事在里头呢,阿福酸溜溜地吃了一缸子醋。
那个被打断了话头的姬妾还想再挑拨两句,被赵夫人清淡的目光看了一眼,嘴巴张了张,只能不甘心地闭上了嘴。
长眼色的人还是很多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略过了戏台上的许小婉,你一言我一语地奉承起徐夫人来。虽然徐夫人还没有个正经的诰命在身上,但是只要有王爷的宠爱,徐夫人这个夫人就远比旁人金贵,没看白侧妃只是借机关了徐夫人一日,王爷不仅亲自把人从静园抱了出来,还把白侧妃给幽禁在沉香园了,就连慧姐儿都被送去陈嬷嬷的榆园教养了。
至于芳华馆的张氏,大家偷偷看神态沉静显得格外温顺的孙侍妾,对看起来娇滴滴人畜无害的徐夫人就更忌惮了,得罪了徐夫人搞不好是会死人的。
翠眉站在阿福后头,一直在留心观察敌情,看见大多数人都很安分,觉得这次摆酒的目的也差不多达到了,就是要让她们怕了徐夫人才好,得罪她们家夫人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阿福是不知道自己在后院众人心中已经变成了大老虎,依然披着小白兔的皮笑得如松软可口的枣泥糕一样香甜。赵夫人看得喜欢,忍不住把她的手牵着,褪下手上戴着的一串碧玺给她戴上,夸赞道:“这碧玺手串你戴着真是好看。”
确实如此,这玫瑰红的碧玺手串戴在阿福白嫩如藕节的手上,越发的显得光彩照人,有种白雪红梅般的雅艳。
“谢谢赵姐姐的好意,只是这手串太贵重了,我不能夺人所爱,”阿福就算不知道碧玺的贵重,只看这手串红得纯正莹润,就知道价值不凡,急忙推拒。
“宝物赠佳人,”赵夫人不肯收回。两人推拒之间,赵夫人袖子里一串红色的手串滑下来,色泽看起来有点像蜜蜡。
赵夫人随手把手串推进袖子中了,笑道:“你放心,我自己还有。”
看了赵夫人袖中确实还有,阿福也就不再拒绝,盘算着自己屋里有个宝石翡翠做的石榴盆景,正好可以送给赵夫人做回礼。
这么一来一往,不等燕王忙完过来,阿福已经同和善的赵夫人熟悉起来了,两人有种一见如故的倾心感,不由多喝了几杯。
酒喝多了就想更衣,阿福脸上带着酡红,轻声对赵夫人道:“姐姐稍坐,我出去走走。”
“我也酒气上头了,一道儿出去吹吹风罢。”赵夫人心照不宣地对阿福笑笑。
阿福就很高兴地与赵夫人结伴而行了。骊音阁的净房在花园西南角,赵夫人认得路,两人也就没带侍女,到了地方各自去方便了。阿福最先出来,见假山上一片淡粉蔷薇开得格外美丽,不由走近了去看,忽而看见花下一团白色的事物动了一动,她定睛看去,毛茸茸的竟是一只合捧大的小猫。
大概是被她惊动了,小猫窸窸窣窣在花下跑了几步,回头睁着眼睛看过来,只见一只眼橙黄明亮如琥珀,一只眼深蓝璀璨似蓝宝石,阿福顿时给迷住了,蹑手蹑脚去追。
这只小猫深谙欲擒故纵的手段,每当阿福想要不追它了,它就停下来对着阿福软软地喵一声,仿佛只要阿福多走几步就能摸到它一样。阿福就又舍不得了,继续尾随上去。就这般走走停停,阿福也不知道自己钻到了哪里,忽然听见假山后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这种人后说的话,本来不该听,然而另一个人一开口,阿福就站住了,她听出来是燕王的声音。
小醋坛子阿福顿时又喝了一口老醋,她倒要看看跟朱公子说话的女人是谁,这般想着,她偷偷往假山的缝隙里一望,就见燕王对面站着的是那个唱念一绝的许小婉,她脸上的戏妆还没有卸,更显得妩媚浓艳。
阿福这才注意到戏台上已经不是唱昆曲了,说书艺人敲小鼓的声音,隐隐约约从戏台方向传来。阿福脑子里顿时就想到了老情人私会干柴烈火,这指不定要做什么事呢!
不行,她得听听。阿福刚把耳朵贴在缝隙上,那只小猫就坏事了,喵呜喵呜地叫起来。
“王爷,妾先告退了,”许小婉害羞带怯地对燕王一笑,袅娜行了个礼,翩然走了。
阿福看不见背对着她的燕王脸色,只凭想象,在脑中演了一出求而不得的戏码,跟着她就愤怒了,朱公子这么好,居然有人不喜欢他!哼。
因阿福怕被燕王发现她偷听,也不敢多留,循着戏台上的鼓声,找回了骊音阁去。赵夫人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才是放下心,“妹妹去了哪,我还以为你在花园里找不到路了,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我看花园里的花儿开得漂亮,多看了会儿,让姐姐担心了,”阿福心里酸,就想多喝点酒中和一下味道,于是自动认罚,“我喝三杯给姐姐赔罪。”
不等赵夫人阻止,阿福已经一气喝掉了三杯,顿时脸色更红了,眼睛也变得呆滞起来。
赵夫人也只好陪着她喝了一杯。
燕王来了骊音阁就见到小姑娘笑得脸蛋红扑扑的,被赵小意拉着起来给他见礼。他伸手扶了一把,才闻到阿福身上淡淡的酒味。
“王爷,你来了,”阿福喝醉了只想粘着燕王,赵夫人一放手,她就自动自觉扑进了燕王怀里,身子软绵绵的仿佛没有骨头一般。
燕王怕她摔倒只好搂着她坐下了,阿福却还不安分,熟练地把手环在燕王的脖子上,头往燕王的肩膀上靠,场面一度极为不庄重。
在座的女人们都看呆了,原来王爷和徐夫人是这样相处的吗?要不是燕王殿下的容貌气度很难假冒,她们差点以为认错人了呢。
“徐氏醉了,本王就先带她回去了。”燕王也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的亲密很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可又舍不得教训阿福,只好带她回去了,等回了房再慢慢教训。
“王爷放心带妹妹回去休息,席上有我照看着,”赵夫人忙起身相送。
燕王就对赵夫人点点头,打横抱起阿福走了。
酒壮怂人胆,阿福喝醉了就一点都不怕燕王了,附耳在燕王耳边问他:“王爷,你喜不喜欢阿福呀?”兴许还知道一点害羞,阿福自觉她问得很含蓄了。
“当然是喜欢,”燕王如今很好说话,反正账都可以留到以后算 ,还能收利息